第14章 如此真相(3)
冬日的太阳落得很早,此时的天色已染上了一层暮色,似是被昏暗的轻纱罩拢上一样,令人有些压抑。
马车上的宇文潇打开天子的谕旨瞅了瞅,里面无非写了些忠肝义胆,国之栋梁,封赏谁谁谁之类的局面话,想来是谕旨夸奖的一贯说法。
不外这旨意里具体说了什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子下旨夸奖的举动,既警示了朝中的各个大臣顺我这赏逆我者亡,也抚慰了门阀此时因梁氏瓦解而动荡不安的心。
这各中的意思,郗氏自然也是明白。此番给了郗氏这般荣耀夸奖,郗氏自然要承天子的情,为天子抚慰门阀,在朝中起到楷模。
想到这,宇文潇笑了笑,怕是郗氏那帮老狐狸们如今已不再愿意受皇权桎梏,想要稳稳地凌驾于皇权,做这个国家真正的权利者。
“王爷,刚得的消息,郗老家主请了成王过府,此时不知正在书房谈些什么?”获得消息的凌霄将头探进马车里面,对宇文潇说道。
宇文潇嘴角一勾,笑得邪魅:“外公他到底是老了,这般沉不住气了。”
“那王爷,我们稍后……”凌霄问道。
“将马车停到郗府大门,等他们出来接旨。”
“这样会不会惹怒了郗遂良?”凌霄一听自家王爷的决定,有些担忧。
“不会……”宇文潇笑意浓浓,“他一定不会……”
郗府内,管家神色急遽的走进书房,说道:“老爷!宁王带着天子的旨意到了府门口了!”
“什么?”正在和成王叙话的郗遂良听到管家的话突然坐直了身子,也是没有想到宁王会来,而且照旧带着天子的圣旨。
“既然到了门口,为何不请宁王进来?”
“宁王他……他并未有下马车的意思……”管家面带为难。
郗遂良的眼光深了深,没有开口。
“外公,既然旨意到了,我们是该去接旨……”坐在旁边的成王宇文涯见郗遂良脸色稍霁,作声道。
郗遂良看了看眼前的成王,成王的母亲是皇后的陪嫁婢女,当年天子醉酒误将那婢女带回了寝殿,之后那婢女倒也争气,一夜便瓜熟蒂落怀上了如今的成王宇文涯,只是这位王爷自小便性子低调,文学才气及不上丞相家的令郎司瑾瑜,为人处事也不似安王犷悍,宁王放肆,在众多皇子中平凡普通,总是容易让人忽视。
郗遂良皱了皱眉,心想要不是因着他母妃是从郗府出去的,性子又是十分好拿捏,怕是他连正眼都不会看一眼这位皇子。
“摆香案接旨!”想到这,郗遂良开口道。
此时的郗府门前,仆人女眷们已经按着礼仪依次跪好,最后赶到的郗遂良和宇文涯二人见门口宁王的马车静静的停在大门正中,鎏金的“宁”字明晃晃得挂在马车上,彰显着主人的嚣张贵气。
“郗家主!”马车旁的凌霄见郗遂良果真来了,手持圣旨法式稳健的走近,“皇上有口谕,郗家主为国有功,不用行大礼接旨。”
说罢看了一眼站在郗遂良身后的宇文涯,敬重道:“见过成王!”
宇文涯一愣,随即明白了凌霄话语里的意思,一抖袍子跪了下来。
马车里的宇文潇神色懒懒的,静静的听着马车外的消息,突然勾了勾嘴角,似是很满意凌霄的体现,垂在腿上的手指轻扣着节奏。
“王爷,旨意已经宣完了。”不多时,回到马车前的凌霄作声道。
“那便回吧。”坐在马车里许久的宇文潇突然开口。
“是!”凌霄一颔首,便跳上了马车准备离开。
马车徐徐走了起来,宇文潇挑开帘子,看了一眼仍然站在郗府外面的郗遂良,目光似鹰,带着玩味和令人捉摸不透的光线,只一眼又将目光瞟向了郗遂良身后的宇文涯,似乎轻笑了一声,随即放下了车帘。
这会的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泼墨般的天色让郗遂良看不太真切刚刚宇文潇那一眼的全部意思,突然感应了身后的成王下意识的哆嗦,微微蹙眉。
“外公,冬夜天寒,我们回府吧,仔细着凉。”宇文涯似乎是感受到了郗遂良的情绪变化,开口道。
郗遂良转身看着说话的宇文涯,眼眸里似有幽火或明或暗。
“哼!若你有他一半的魄力,何至于如此?”
郗遂良说罢便径自回了府,留下脸色难看的成王一小我私家立在府门前。
“王爷,回府吗?”驾车的凌霄此时的心情却是极好的,今日他去宣旨虽然难逃仗势欺人之嫌,但随处压着别人一头的感受到底是舒爽的,语气也略微轻快了些。
“梁道元何时斩首?”马车里的宇文潇问道。
“定在这月十五了。”
宇文潇算了算日子,开口道:“去天牢,我要见他。”
凌霄心思一动,没有开口说话,手上却转了偏向调了马头朝着天牢的偏向行去。
皇宫,御书房。
“皇上,今个可要去哪位娘娘那里坐坐?”在一旁侍候了一天的文公公见天子自宁王走后,便一直心思不定,用膳也用得不多,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天子回了回神,抬头看了看天色:“什么时辰了?”
“已是戌时了。”文公公答道。
天子愣了愣,不想自己这一坐竟已往了这么久,他起身走出殿门,清凉的空气瞬间让天子的头脑清醒了些,他望了望柔柔的夜色如水:“回建章宫吧!”
建章宫位于皇宫的最高点,历朝都是天子寝宫,旁人不得随意进出,到了这一朝的天子并不着迷风月之事,更是下了严旨此处非有令而不能随意收支。
天子站在宫殿门前,看了一眼宫殿高悬的建章宫三个字,想起来过这里的人,除了自己,另有宇文潇,另有……他的母后郗璇儿。
天子皱了皱眉,也不知为何今日总是能想起这些事。
另一头,方到天牢的宇文潇下了马车,步履缓慢而稳健。
“来者何人?”天牢前,守门的士兵字字铿将。
“宁王来访,想见见监犯梁道元。”凌霄开口回覆道。
“可有皇上明旨?”士兵依旧面色严肃,并未因听到宁王的名号而有半丝退让。
凌霄转头看了一眼宇文潇,脸上带着询问。
见状宇文潇浅笑了一下,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整个令牌通体晶莹,在火光下耀着光线。
那士兵脸色一变,方退了一步道:“宁王请!容属下为宁王带路。”
随即,一行三人便进了天牢。
天牢里森严阴暗,虽然并不湿润脏乱,空气中却蔓延着一种死亡的绝望气息。压在这里的人都是重刑犯,有的人在这等着某日被斩首,有的人一辈子都要被关在这里。
宇文潇随着士兵转过两个长廊,来到了一间牢房面前,牢房里陈设倒是洁净,只是桌上的油灯微弱,像是预示着即将终结的生命。
她借着微弱的光看向房间的一角,一个男人披着头倚坐在干草上,看不清脸色心情,一双手脚也被铁链锁着,锁链的一头牢牢的钉进墙中。
“开门。”宇文潇开口,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心情。
士兵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转念一想,照旧拿了钥匙开了牢门。
“啪嗒!”
开锁声惊动了锁着的男人,他抬起头,看向牢门外的宇文潇,眼眸微动。
“你们出去等我,有些话,我要单独和他说。”宇文潇的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不行拒绝的坚定。
“您请!”凌霄点了颔首,一转眼见那士兵犹豫着想开口,便抢先一步,带着士兵走了出去。
宇文潇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抬脚走进了牢房,目光始终看着梁道元,此时的梁道元脸色苍白,衣衫凌乱,头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疤,是那日自戕未果留下的印记。
可饶是如此,梁道元仍然并不显得狼狈,依旧做派沉稳不卑不亢。
到底是梁氏各人出来的嫡令郎,这番风骨就是旁人所不能及的。宇文潇心里暗赞了一句。
“梁大人,别来无恙……”
梁道元似乎扯了扯嘴角,声音因恒久缺水而显得有些沙哑:“我从未想过,在这天牢里,来看我的人竟是宁王。”
宇文潇笑了笑,徐徐走近梁道元:“本王自然是要来看看大人的,否则……倒是浪费了我的一番心思。”
梁道元微微皱眉,不大明白宁王话中的意思。
宇文潇见梁道元一脸疑惑,笑着摇了摇头,口中吐出的字句缓慢却清晰:“其实,本王知道,基础就没有什么宋美人和小太监……”
听到此话的梁道元突然心神巨震,满眼写着惊诧和不解。
宇文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双手,十指纤细白皙,开口道:“本王也知道,你想不出为何自己家中会查出那掺着麝香的土……”
听到宇文潇的话语,梁道元开始满身哆嗦,心情激荡难平,似乎在那一瞬间之前想不通的地方突然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