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如此真相（2）
“大人……今个早朝后，皇上宣了宁王入宫。”
郗府暖阁中，一身轻袍的郗遂良一边侍弄着花卉，一边听着管家汇报。
“可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郗遂良年逾花甲之年，只是精神依旧矍铄，一双眸子里充满的精光和算计。
“正是，文公公早上亲自去王府宣得旨。”管家语气敬重。
“可知宣进宫有什么事？”郗遂良又问道。
“听说是皇上新得了本棋谱，想同宁王一起品评。”
郗遂良的眼中划过一丝精光，又听管家道：“宫内传出宁王复宠的消息，奴才恐怕这朝中又要……”
“前朝后宫登高踩低的事多了，朝中多些风浪也不是坏事。”
“可是奴才怕宁王知道我们黑暗做的事……”
“怕什么？”郗遂良挑了挑眉，“说到底，他也是我高阳郗氏的嫡系外孙，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他可是知晓的。”
管家担忧的心稍微放了放，轻轻颔首道：“只是奴才总觉得，这宁王和我们隔着心思，看不透。”
听到这，郗遂良一直忙在世的手顿了顿，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好半晌才开口：“去请成王……”
自从宫内传出的消息后，整个安王府就陷入了沉闷压抑中，府中的下人们都感受到了此时自家王爷的怒气，做事变得愈发小心翼翼。
议事厅内，宇文泽高坐于正中位置，手指轻轻摩挲着大拇止亓碧玉扳指，脸色阴沉可怖。
“王爷……许是宫内消息有误……”跪坐在旁边的谋士见安王神色，作声慰藉道。
“有误？”宇文泽似乎笑了一下，“这么多年了，他宇文潇做了那么多荒唐事，你可见过哪次是真的失宠了？”
谋士们一听，立刻不做声了。他们自然是知道的，宁王这么多年之所以敢这么嚣张，不是因为自己才气横溢手下能人异士众多，只是因为天子的痛爱！
“王爷，在下以为，想彻底扳倒宁王，若非是致命一击不行成也。”其中一个谋士开口道。
“没错王爷，只要是人，他必有弱点，只要我们将它找出来，蛇打七寸，势要让宁王一击不能翻身！”另一个谋士赞同着。
宇文泽眯了眯眼睛，似是看细细思考这要领的可行性。
“王爷，在下倒觉得，宁王狡猾，要找出他的致命弱点绝非一朝一夕的功夫，我们不如继续给朝臣的心里树立宁王残暴荒唐的形象，引起众怒，借朝臣的刀，逼出宁王的马脚。”
宇文泽瞧了一眼最后说话的谋士，眼中挣扎了半晌，随即又听另一人道：“是啊王爷，此法既能逼出宁王弱点，又能使其失了朝臣的心，一箭双雕。况且……”那人顿了顿，“如此之事，我们之前也做了不少……”
“既如此，”宇文泽似是被说动，徐徐开口付托，“这件事就交给沈岩你去做吧。”
“在下定不负王爷所望。”最后开口说话的谋士嘴角一勾，深深地拜了下去。
此时正在御书房和天子下棋的宇文潇自然是不知各方势力又一次被他复宠的消息搅得不得安宁，只平静地陪着天子下棋下得心无旁骛。
“啪”一颗白子轻轻落下，宇文潇又赢了一盘。
天子凝了凝眉：“旁人与我下棋都是输两局赢一局，唯你实在，在这棋盘上从不知道退让。”
“儿臣知道父皇并不喜在下棋时有人对父皇曲意奉承。”
天子似乎笑了笑，瞅了一眼黑白子的数目：“你这棋艺倒是愈发精进了。”
宇文潇嘴角也挂着淡笑，低着头说：“照旧父皇教导得好。”
天子心思一动，想起自己子女众多，但细想下来，陪伴自己最多，自己教导最多的，照旧眼前的这个孩子。
他看了一眼低着头正整理棋子的宇文潇，手指纤细苍白，令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执起她的手，教他习字念书的画面。
一晃竟这么久了……
天子的心思一时有些飘远。
“父皇，可还要再来一局？”整理好棋盘的宇文潇作声打断了天子的思绪。
天子又看了一眼宇文潇，目光突然变得庞大。
“若是你大皇兄还在，也不知会不会像你这般聪颖。”天子的语气里隐约透着痛楚和痛恨，只是隐藏的太深，情绪太淡，让宇文潇听不真切。
“母后经常日夜惦念大皇兄，儿臣虽未亲眼见过大皇兄，但自幼便知大皇兄天资聪颖，性格纯良，是儿臣拍马所不能及的。”宇文潇说得平静，脸色也没有任何变化。
“你母后她……还时常如此吗？”天子的眼光突然有一瞬间的迷茫，脱口问道。
“母后虽自己从未曾提过，但母后还留着当年大皇兄用过的衣物，读过的书，宫里也常年焚着安身助眠的香，想是母后睡眠不欲，素玉姑姑才备着的。”
天子的手无意识的攥了攥：“你作为儿子，当多去陪陪她，为她分忧才是。”
宇文潇的心情突然有些松动，但语气依旧平静敬重得道：“父皇说得是，儿臣记下了。”
天子点了颔首，心思乱了也就没了继续下棋的兴致，看了看天色：“朕给郗家拟了个夸奖的折子，你出宫替朕宣旨，也方便你一个由头去敲打敲打他们。”
宇文潇低头称是，整理了整理衣衫准备起身。
天子坐在一旁看着宇文潇起身下跪接旨，行事沉稳气质如兰，哪里有半点外面风传的荒唐无度。
“朕记得，你说过要为朕肃清朝堂的话，如今只走了这么一步……”
宇文潇一顿，徐徐道：“儿臣记得，只是门阀士族在我朝立势百年，基本稳固，若想要铲除且不影响国之基础，儿臣认为切不行操之过急。”
天子目光深深，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年纪虽然尚小，却已经隐隐有一派沉稳坚定的气度，心里想到另一个孩子，脸色有些莫测。
“若无事，儿臣便告退了。”宇文潇看天子神色郁郁并未多言，见天子微微摆手，便平静得出了御书房。
直到宇文潇出了门，外面才隐隐响起压抑的咳嗽声，天子皱了皱眉，目送着门外的影子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