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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先生传

第六章(上)瑶山一去无音讯

大先生传 秃笔山人 12708 2012-05-12 13:24:14

    林风愣愣地看着那大汉,万万没料到此时在潭州遇见他,当日泉州林灵噩无故跟人家打了一架,林风心中颇有歉意。

  那大汉见他瞪视也不见责,裂开大嘴笑道:

  “你一小我私家?家里大人呢?”

  虽然声音很大,语气却十分温柔,与他昂藏七尺之躯颇有些不衬。林风见这大汉的模样不知怎的觉得他亲切异常,听他如此说心中突然酸楚异常,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掉了下来。

  那大汉见他突然哭了起来登时大慌,急道:

  “小娃娃,你怎么了?别哭啊!”

  林风仍是不说话,两眼看着他,眼泪兀自掉个不停。那大汉马上手忙脚乱,不住地抓耳挠头,一张大脸急得通红,他生平最怕人哭,以前小师妹老跟在他后面动不动就哭,他无奈最后见到小师妹就躲得远远的,连带此外女人也躲得远远的。

  那大汉越是劝,林风哭得越凶,哭道最后声音都有些嘶哑了,惹得金樽月中的客人纷纷瞧来,一时间数十道谴责的目光盯到那大汉背上,那大汉急得双手直搓,一张大脸越来越红,脸上充满了汗珠,但再怎么问林风,林风只是摇头大哭。

  那大汉突然拿起自己的葫芦,然后猿臂轻舒将林风及其肩负一把抄在怀里,大步踏出金樽月,尔后一个旋身,飞到屋顶上。那大汉本想先带林风离开金樽月众人的视线,再仔细劝慰,谁知才上屋顶,林风竟然没了声音,他大惊心道:“难道这孩子被我闷死了吗?”急遽将林风放下仔细瞧看,却见林风一双漆黑的大眼盯在他脸上,一动也不动。

  那大汉以为林风受了惊吓,急遽问道:

  “小娃娃,你说句话,说句话。”

  林风仍是一动不动,那大汉急得在林风面前走来走去,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雕工精致的墨玉在林风眼前晃啊晃,说道:

  “你若是说句话,这块玉就送你!”

  林风眼睛突然眨了眨,回过神来说道:

  “大叔,我没事,玉您收回去吧。”

  那大汉见他终于说话,才重重地吁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额间的汗迹,似乎刚与一个绝世妙手打架过一般,兀自不放心地问道:

  “小娃娃,你真没事?”

  林风双手抱拳说道:

  “大叔,我真没事,我要下去了,有朋友要等。”

  说完,身形一转,脚下五行遁天步自然迈出,轻飘飘地落到地上,又往金樽月中去了。那大汉见他躬身抱拳,飞身而下,全然一副大人模样,马上愣在就地。

  林风回到金樽月继续等林灵噩,全然掉臂周围纷纷目光,一小我私家独自坐在原来的位子上,他自己仍然不明白刚刚为什么哭的那么厉害,自己离开风雷山庄时也没有哭得这么厉害过,这一哭似乎要哭个十年也不够,只是一见那大汉便有种亲切油然而生,悲不能自抑。林风猛的一摇头,算了,照旧别去想了,先等年老回来再说吧,心中又开始担忧林灵噩的安危,此时天已尽黑,林灵噩却仍是未归,林风烦闷不已,一手不觉又拿起杯,刚要送进嘴里,却被人夺下。

  林风讶然,抬头瞧时,是刚刚那个大汉,只见那大汉在他身旁坐下,两眼盯着他说道:

  “小孩子不要喝酒!”俨然是尊长训斥晚辈的语气。

  林风一愣,突然记起这大汉那日在泉州独自饮酒时的寥寂落寞,心中有些酸疼,便伸手倒了一杯酒,递给那大汉敬道:

  “这金樽月的小二给我上这酒时说这是太白酿,是谪仙人喝的酒,是上好的酒。这位大叔想必是喝酒的行家,且来尝一尝。”

  那大汉不防他有此一举,听闻他说话神态全然不似一个十岁的孩子,倒像是个多年的挚友,当下接过酒杯仰头饮尽,口中咂咂有声:

  “确实是好酒,入口清冽,香醇而不失甘辣,浓郁而不失爽滑。可惜我银子不多,喝不起这酒,那小二给我上的净是些糟口的劣酒。”

  林风伸手将怀中仅余的六七片金叶子丢到桌子上,说道:

  “大叔尽管喝,这些还能喝些时候。”

  那大汉又是愣住,断然不会料到一个孩子会带这么多财物在身上,还脱手如此大方。

  林风见他愣住,便又说道:

  “这些财物本也是不义之财,被我取来,逍遥了些日子,今日若能为大叔添几壶酒也是不错的。”

  当日在泉州的时候林风便想与这大汉相交,不想林灵噩追上去竟同人家大打脱手,是以今日见那大汉喜欢太白酿,索性让他喝个痛快。

  那大汉听闻他如此说辞,更是狠狠愣住,良久后突然哈哈大笑道:

  “你若早生十年,我定当与你结拜为兄弟!”

  林风大喜:

  “现在也不迟啊!”

  那大汉突然面露落寞,摇头叹道:

  “十年前,我与一对伉俪,一见如故,结拜为异姓金兰。谁料他们匹俦竟然在我面前双双殒命,当年若我早半刻到,他们也不致遭辣手。这十年中,我苦寻那个害他们匹俦的凶手,始终一无所获。这一生若是不能替他们匹俦报得此仇,我誓不能再与人结拜。”

  林风见他神情落寞,谈起往日金兰情义自然流露,惊赞道:

  “大叔,为结拜兄弟追凶十年,端的是情义无双,小子敬服!”

  说着他又拿起桌上酒壶倒了一杯酒,奉到那大汉眼前,那大汉哈哈一笑接过酒一饮而尽,自嘲道:

  “十年都没追到,什么情义无双,你别学腐儒那一套!”

  突然自怀中取出那方墨玉,放在手中细细观瞧,无尽悲凉地说道:

  “他们曾经有个孩子,是我的义子,可惜也被拿恶婆子杀害了。”

  林风见他眼中流露出恨意,两只大手紧紧攥住,心知他定是恨极了杀害他拜弟一家的那小我私家,便劝慰道:

  “作恶多端终有报的,大叔不要太过伤心。”

  那男人抬眼瞧林风,眼神变的甚为温柔,叹道:

  “那孩子若还在世,也该和你差不多大了。”语气颇为悲戚。

  林风闻言心中一动,双膝跪地而拜:

  “大叔若是不嫌弃,小子愿为螟蛉!”

  那男人大喜,他心中早已喜欢这个有趣的孩子,如今见他拜父连忙将他扶起,喜道:

  “你倒是个好孩子!”

  那男人心中愉悦,拿起葫芦对着嘴大口喝起来,一阵痛饮之后,那男人用袖口擦擦嘴,将手中那方墨玉递到林风面前,说道:

  “这玉本是我赠于那个孩子的百日礼物,厥后孩子被害了,我便留着做个念想,如今你若不嫌,这玉就给你吧。”

  林风本待拒绝,但见那大汉一脸希冀,自是将自己当做当年那个孩子,便不再推辞上前接过玉佩,说道:

  “林风谢义父厚赐!”

  那男人讶然问道:

  “你叫林风?”

  林风颔首,忽尔又摇头说道:

  “之前不叫这名字,我离家后用的名字。”

  那男人又是一惊,饶有趣味地笑道:

  “你这孩子还挺多花样的。”

  林风想及身世,心头一阵黯然,徐徐说道:

  “我本是孤儿,被人收养,厥后知晓了身世,便离家出来了。”

  那男人不由得问道:

  “那你的武功步法也是他们所教?”

  林风摇了摇头,说:

  “是我结拜年老所教,我今日在这里等的也是我结拜年老!”

  那男人越听越奇,心道:“这小家伙经历倒不少!难怪如此稳重。”

  林风突然记起一事,又跪在地上,说道:

  “有一事还望义父原谅。”

  那男人将他扯起来,说道:

  “起来慢慢说。”

  林风低着头说道:

  “其实孩儿并不是第一次见义父。”

  那男人虽然已经领教过这孩子的稀奇离奇,听闻这话的时候照旧有些意外,默想自己从未见过这孩子啊,便问道:

  “你见过我?”

  林风低声继续说道:

  “义父可还记得泉州有一个身着破烂僧袍,头戴斗笠的年轻僧人?”

  那男人闻言猛然记起在泉州的时候被一个年轻的僧人痴缠,还受了不轻的内伤,只是这孩子是如何知道,难道他其时在场?当下默默地看着林风,眼神中满带询问。

  林风硬着头皮说道:

  “那个僧人即是我结拜年老,其时在泉州酒家的时候,我们曾见过义父,他看出义父是妙手,便追了上去,我只当他是去与义父结交,不想竟是与义父打架去了。”

  那男人闻言又狠狠地愣住,蓦然哈哈大笑道:

  “有意思,有意思啊!”

  林风偷眼相瞧,见他不怪,心中暗吁了一口气,又听那男人笑道:

  “我自下山以来,仅遇到两个妙手,他算一个,只是没想到他竟如此年轻,哈哈。我师父顽石老人常说我是学武奇才,可我在你结拜年老那个年纪定然不是他的对手,哈哈!快哉,快哉!”说完又大喝其酒。

  林风却是大吃一惊,耳中只听见一句话在不停的盘旋“我师父顽石老人”、“我师父顽石老人”,他虽然知道顽石老人是何许人,当年雷娘子天天冲他和风铃诉苦,顽石老人、赵一横这两个名字已然是他和风铃所有童年故事中最最常见的两个。林风一下子明白了这个刚刚拜了的义父,现在正在猛喝酒的男人,正是姑姑雷娘子苦追多年的赵一横,心中暗叫一声侥幸,幸亏没和他结拜兄弟,否则姑姑非打花自己的屁股不行,当下不再言语,只是不停地给赵一横倒酒。

  赵一横闻得林风正在等林灵噩后,便说道:

  “我见你在这金樽月里已经等了许久,你那结拜年老认真要你在此期待?”

  林风想到林灵噩率性的脾气,不禁汗颜道:

  “其时年老和义父在泉州城外打架时也要我在酒家里等了泰半天,多等些时候定然能等到的。”嘴中虽如此说,心中却早已打鼓,他有些担忧林灵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赵一横默察他面色,劝道:

  “你同那店家说下林灵噩的模样,让他帮你留意,我带你出去找。”

  林风微一沉吟,便去同那店家说了,然后随着赵一横出去找人。此时天色已黑,林风向店家借来灯笼,循着潭州城大街上寻找,直至半夜,仍是没见林灵噩的身影。

  赵一横见他仍要继续寻找,担忧他到底是个小孩子身子吃不用,便道:

  “且回客店中问问,看他是否已然回到金樽月。”

  林风默然颔首,两人回到金樽月,店家已然打烊多时,赵一横拍开门,林风赶忙问道:

  “这位年老,店中可曾有个年轻的僧人,哦,不算僧人,头发短短的人进店。”

  那小二打着哈欠,不耐烦地说道:

  “没有僧人,没有僧人,泰半夜的……”

  说着正待关门,林风赶忙抢先一步钻进店内,问道:

  “可有客房?”

  那小二尚未明白他是如何钻进来的,便被赵一横一把推到一边去了,又见了赵一横这般大汉,心中有些畏惧,讷讷地问道:

  “要……要住店?”

  林风从怀中掏出金叶子,连连颔首说道:

  “要住,要两间客房。”

  那小二登时清醒,抓起金叶子,急遽颔首说道:

  “有,有,且随小的来。”

  当夜林风与赵一横便于金樽月中住下。第二日一早,林风便出门寻找林灵噩,一连找了几日,仍是未见人影。赵一横本以为他不外孩子心性,过几天就忘了,不想林风这一找竟找了半月有余,恒心不改,他心中越来越喜爱这个孩子了。

  这一日,林风仍然上街寻林灵噩,赵一横见他半个多月中没精打彩,心中颇为不忍,待见到路边有捏糖人的摊子,他心想小孩子家定是喜欢糖的,便上前买了个混世魔王程咬金模样的糖人,递给林风:

  “风儿,吃个糖人。”

  林风知他担忧自己,不忍拂他心意便伸手接过,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已经半个多月了,林灵噩仍无半点消息,他心中委实欢喜不起来。

  赵一横无奈地摇摇头,突然瞥见街中人群之中闪过一个红影,脸色马上大变,连忙蹲下身子对林风说道:

  “风儿,我有些事要办,你若有事找我,去湘江边上的一个茶寮内给一个姓孙的说书先生留个话,我定来寻你。”说完,身形一转,大步向城外跑去,一会儿便不见踪影。

  林风莫名其妙地愣在就地,不知道每小我私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事要办,年老说有事要办,一去半月不回,这会义父也有事要办,又不知何时才气再见了。半个多月的相处,林风已然将赵一横敬为父执,现在见他突然离去,心中颇为不舍。

  想到此处林风猛摇脑袋,暗叹:“我经历的离别还少了?还这般不舍!真是没用。”抬头继续往前走,突然看见前面一个红影飞快地向这边奔来,初时林民俗未看清来人面貌,待那红影越来越近,他定睛一看,正是姑姑雷娘子,不由得大惊,急遽背身站向一边。雷娘子却从他一旁快步走过,并未注意到他。林风大大吁了口气,暗道:“幸亏没给姑姑看到,否则定要被送回风雷山庄,虽然爹娘待自己若亲生一般,可是自己又当以什么身份继续待在庄中。”想到这里心头一阵酸疼,又一转念,林风突然间明白义父为什么急急遽地走掉了,原来是看见姑姑了,想起二人的孽缘,他一时哭笑不得。

  赵一横走后,林风继续在金樽月中枯等,囊中却已空空如也,不禁苦笑,暗道:“再过两天我要在人家大门口等了。”正发愣间,一个身形富态的年轻女子向他走来,身边一个仆妇仔细地扶着她。

  林风起初以为她不是向自己来的,不想那女子竟直接坐到林风劈面,巧笑道:

  “风雷山庄的风少侠,怎么会在这潭州城呢?”

  林风闻言大吃一惊,心中暗道:“她怎么会知道我出自风雷山庄?”再仔细观瞧眼前女子,眉宇间颇为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那女子见他愣住,便又一本正经地施了一礼,她现在身形富态,施礼时颇有些不自然,口中也故作恭顺重敬地说道:

  “小女子段金玲谢过风少侠救命之恩。”

  她声音之中透着些许捉弄之意,眼光流转间尽是笑意,林风闻言名顿开,叫道:

  “你是段姐姐?可是……”

  他审察着眼前的富态女子,和泉州之时的段金玲有些不太一样,他记得她是个颇为苗条的女子。

  段金玲见他上下审察自己,便知他心中迷惑,笑道:

  “有喜了虽然和你见我时候的样子差异。”

  林风此时刚刚确定这身前的女子即是段金玲,见她有喜在身,便说道:

  “恭喜段姐姐了,柳年老想必十分兴奋!”

  段金玲闻言登时笑了起来,转而问道:

  “风雷山庄的风泰风少侠怎么会在长沙泛起呢?还一脸的风尘。”

  林风不愿多言,只说道:

  “我与友人游玩至此。”

  段金玲微微冷笑道:

  “此地距泉州千里之遥,你一个小小的孩童也敢和友人到这里游玩?风庄主风夫人可知道?”

  林风强笑道:

  “爹爹和娘亲虽然知道,否则我怎么可能出得了门。”

  段金玲见他言辞闪烁,知必有内情,却也欠好再逼问他,便道:

  “你现在可有地方落脚,不如先到柳叶门中住下。”

  林风摇头说道:

  “我现在就住在这金樽月中,正在等一位朋友,欠好轻易离开,万一我朋友回来寻不到我,该着急的。”

  段金玲闻言突然掩嘴大笑,一旁的仆妇也随着笑道:

  “这金樽月即是我们柳叶门的工业,小令郎留在这里还不如直接跟夫人回贵寓。”

  林风大为惊奇,讶道:

  “这金樽月是段姐姐家的吗?我在这里住了泰半月了怎么从没见过段姐姐啊?”

  段金玲笑道:

  “我一个月只来看一次,其他交底下人打理,风小令郎你就随我一起回去吧,我会嘱咐店里伙计记着你朋友的样貌,一有消息便通知你,如何?”

  林风突然记起顾湘萍以前也是一个月左右出去巡视一次各地茶庄生意,看来确实如此了,如今看来非要到柳叶门中去了,只是这样一来爹娘肯定很快就知道我在这里了,这可如何是好。

  段金玲见他迟疑,冷冷地说道:

  “风少侠可是嫌柳叶门太寒酸,入不了眼?”

  林风正为难之际突然听她有此一言,急遽说道:

  “不是不是,既然如此,那打扰段姐姐了。”

  段金玲闻言暗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经不起激。”随即起身笑道:

  “风小令郎且随我来。”身旁仆妇扶着段金玲出了金樽月,林风摇头苦笑,却也只好跟了上去。

  柳叶门的府邸依湘江而建,规模堪比风雷山庄,府中此时一个浓眉大眼的白衣男子正在焦急地来回踱步,双手直搓,一会有门人来报:

  “禀门主,夫人回府了。”

  那白衣男子急遽飞驰出去,见到段金玲赶忙扶住,口中埋怨道:

  “叫你不要出去,你偏要出去,有轿子不坐,非要走出去!”脸上却是一脸体贴,正是柳叶门门主柳开。

  段金玲扯住丈夫转向林风笑道:

  “柳哥哥,你看我把谁带回来了?”

  柳开浓眉一蹙,紧紧地盯着林风,突然一把将林风抱起,不住地大笑:

  “你是风令郎的儿子!救过玲儿一命的小风泰!”

  他心中欣喜不已,将林风抛起又接住,口中哈哈大笑。林风本就少年老成,又在外面飘荡了数月,早已不是原来那个顽皮的风泰,现在被柳开当做小孩子一般抛来抛去,一时之间大为尴尬。

  段金玲见柳开如此作为,笑骂道:

  “风泰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却将人家当小孩子一般,还不快住手。”

  柳开将林风放下,挠头笑道:

  “我心里太兴奋了,一时忘形。”

  段金玲白了他一眼,对林风说道:

  “风弟弟,这是我相公柳开,你见过他的。”

  林风双手一揖,抱拳说道:

  “柳年老别来无恙。”

  俨然大人一般,这一副温良有礼的模样登时将柳开刚刚的莽撞之举比了下去,柳开也自知失礼,马上面红耳赤道:

  “还好还好。”

  段金玲笑叹道:

  “到底是风令郎那样的人物教出来的,就是纷歧般。”说完瞪了一眼柳开,随即领林风进得府内。

  林风随段金玲进得府内,经过前厅,只见厅前柱子上挂着两幅对联上书:“观音千手折不尽柳叶纷飞,罗汉八臂拈不完花絮烂漫。”一个个鎏金的大字,点点如钩,撇撇似潮,真是凤舞龙飞,铁画银钩一般。

  柳开见林风注视对联,便自得地说道:

  “这副对联是当年游龙剑客送给家祖的。”

  林风一惊,不由得问道:

  “游龙剑客?”

  柳开面露敬仰之情,说道:

  “恩,游龙剑客,是六七十年前的一位大剑客,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

  林风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看见白云禅师旧时字迹,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一会儿穿过前厅来到正院内,当院中有一棵几人合抱般粗大的柳树,丝丝柳条垂到地上,大柳树的一侧是一条穿凿的小溪,小溪两侧假山林立,端的秀丽很是。

  段金玲指着那棵大柳树说道:

  “原来湘鄂之地少见柳树,我们贵寓的这棵大柳树算是一处奇景了。”

  林风仰着小脸看了看大柳树,微微颔首,尔后随柳开匹俦继续往前走,走过一座大理石砌的石桥,来到回廊中,见是雕廊画栋,精致典雅,曲折流回,美丽华贵。

  林风见了不禁赞叹道:

  “柳年老贵寓真是个雅致的好去处。”

  段金玲白了一眼柳开,笑道:

  “柳府自祖上以来都出的是文雅的人物。几代下来,贵寓自然也就雅致些。”

  林风闻言赞道:

  “也是诗书传家啊。”

  段金玲又笑道:

  “可惜出的几个文雅的人物都是女子,柳府的男子都如我相公一样,石头疙瘩一般,呵呵。”

  柳开马上满脸通红,林风见他不甚自在,便也随着笑道:

  “柳年老为了段姐姐从潭州追到泉州,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

  段金玲闻言,呸了一声:

  “风弟弟什么时候学会戴高帽了。”

  林风连忙笑着拱手说道:

  “岂敢岂敢。”

  段金玲见状咯咯笑起来,柳开也随着嘿嘿直笑。三人来到一处雅致的小院,对林风道:

  “风弟弟且先住在这里,我已经付托下去了,若是你朋友有消息马上通知你。”

  林风心中大安,心知柳叶门在潭州势大,肯定比自己海里捞针要来的有用,退身长揖道:

  “那多谢段姐姐,柳年老了。”

  柳开拍着胸口说道:

  “风兄弟之事,我们柳叶门定当尽心尽力。”

  柳开虽莽撞憨直,却是个言出必行的男人,此时他如此保证,林风心中又安宁了不少。

  段金玲招来一个小婢付托道:

  “金儿,你来这个院子里照顾风令郎的起居。”

  林风连忙摇头,急道:

  “这如何使得,我在家时家母便从不让下人伺候,这如何使得。”

  段金玲不以为然地说道:

  “风雷山庄是你家,这里你是做客人,你好好休息,晚间我们为你洗尘。”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柳开怕她摔倒赶忙跟在她身后,小院前,仅留林风和那个叫金儿的小婢,那小婢笑道:

  “风令郎且随我来。”

  说着带林风进入小院,只见小院藤蔓密布,绿意满眼,在藤蔓之中有块石牌,上书:“随风轩”,待进了屋内,屋内部署朴素雅致,林风大感舒服,他在外面浪迹数月,路过县城的时候有客店住,错过宿头的时候就天地为盖,餐风饮露。此时入得如此好的住处,心情大好,倒床不久便睡着了。

  晚间,林风思衬良久,始终觉得住在柳府不是恒久之计,如果被爹娘知道,自己终是要回去的,只是又不能马上离开潭州,还要等着年老林灵噩,而年老林灵噩现在又毫无消息。

  正为难之际,听见金儿在外面敲门说道:

  “风令郎,门主、夫人有请。”

  林风赶忙起身开门,说道:

  “劳烦金儿姐姐带路。”

  那金儿闻言吃吃地笑了起来,说道:

  “婢子是下人,风令郎叫金儿便好。”

  林风脸色微红,不再说话,那金儿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天真生动之时,平时又颇得主母疼爱,是以言行颇为掉臂忌,见他脸红,便笑道:

  “这就脸红了?呵呵。”又咯咯笑了起来。

  林风马上大窘,低头说道:

  “劳烦姐姐带路。”

  金儿领着林风来到正厅时,柳开匹俦已然坐在席间,段金玲见林风到来便道:

  “风弟弟想必饿了吧。”

  待又见林风大红的脸,再看金儿一脸笑意,心中了悟,斥道:

  “金儿你又没规则。”

  金儿连忙摆手叫道:

  “婢子不敢。”

  段金玲失声笑骂道:

  “没有你不敢的。”

  林风见金儿被责怪,心中不忍,便说道:

  “段姐姐莫怪,是我自己来得慢了。”

  金儿闻言名顿开,笑道:

  “原来你见了主母也叫姐姐啊。”

  林风大窘,段金玲向金儿斥道:

  “你去看看凝儿,别在这里碍眼。”

  金儿闻言便不再调笑,自一旁退下,段金玲望着金儿远去的背影,徐徐说道:

  “金儿是个孤儿,婆婆当年从外面将她捡回来的时候她才几岁大,对她多有纵容,她可曾冒犯风弟弟?”

  林风连忙摇手,说道:

  “没有,金儿姐姐是个极好的人。”

  以前他在风雷山庄的时候,顾湘萍总是亲自照料他们兄妹,少有下人婢女与他们如此玩笑过。段金玲自然了解金儿的性子,见林风不怪便笑道:

  “没事就好,来,我们来用饭。”

  柳开也颇有兴致地说道:

  “是啊,风兄弟,来,来,将你如何到潭州的,给我们……”

  他话未说完,被段金玲瞪了一眼,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段金玲冷哼道:

  “不要理他,我们用饭。”

  林风缄默沉静了片刻,突然长揖到地,说道:

  “柳年老,段姐姐,小弟有一事相求。”

  柳开上前将他扶起,说道:

  “兄弟有话直说。”

  林风面色一黯,徐徐说道:

  “柳年老,段姐姐,我离家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不要见告我爹娘。”

  柳开一愣:

  “为什么啊?”

  段金玲白了一眼柳开,接口说道:

  “无妨,无妨,你且在这里住下,什么时候想回家了,我着人送你回去即是。”

  林风道:

  “那多谢柳年老,段姐姐了。”

  自此,林风便于柳叶门中住下,他请人画像,白昼拿着画像出去寻人,晚上便回到柳叶门中。一晃之间,林风已经在柳叶门中待了两月多,寻找林灵噩已然三个月有余了,林灵噩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林风担忧不已,他与林灵噩相处数月,情感颇深,现在林灵噩居然三月不见踪影,心头不祥之感越来越重,天色又日渐严寒,终于有一日,病倒床上。

  段金玲请医生来瞧,年迈的老郎中探完脉,摸摸花白的胡子,说道:

  “忧思劳心,寒热交攻,体虚而身乏,胃寒而脾弱。”

  段金玲急遽问道:

  “可要紧吗?”

  老郎中不由得怪道:

  “他这小小的孩子哪来的这么多事要烦心?”

  段金玲自然知道林风这两个月来四处寻找拜兄,身心俱疲,劝他又不听,这生病到也在意料中,叹道:

  “医生,可厉害吗?”

  老郎中说道:

  “老夫开个方子,不外只能治其身,不能医其心,你们多多劝导他。”

  说完,提笔写下一个方子,递给段金玲,段金玲赶忙接下,付托道:

  “金儿,去拿双份的诊金。”

  金儿应声取出银子,端给老郎中,老郎中只取其中一半,说道:

  “柳叶门老夫人对在下恩遇有加,取一份尚内疚,况且两份。”

  段金玲叹道:

  “是啊,婆婆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实在内疚。顾医生再去看看凝儿吧。”

  老郎中闻言,脸色变得愈发凝重:

  “少夫人,请带路。”

  段金玲刚要领着顾医生走,突然听见床上林风微弱的声音:

  “段姐姐,不要告诉我爹娘。”

  段金玲无可奈何地摇头叹道:

  “你这个孩子啊。”

  说完便领着顾医生离开了,金儿在一旁细细地照料林风,颇有不满地埋怨道:

  “有爹娘多好啊,你偏偏要离家出走。”林风微微摇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林风这一病又是一个多月,潭州天气日渐冷了起来,金儿将熬好的药送到随风轩,要喂林风喝,林风红着脸伸手接过药,说道:

  “这些日子多亏金儿姐姐照料,现在已经好的许多了,我自己来就好。”

  金儿见状笑道:

  “现在知道脸红了?你病得人事不省的时候我还给你净身易服呢。”

  林风大窘,只得闷头喝药,不敢再抬头瞧他,金儿笑道:

  “小孩家的有什么怕羞的。”

  说着又去一旁收拾工具去了,忽听林风说道:

  “金儿姐姐,我在床上躺了几多日子了。”

  金儿偏头想了想,说道:

  “差不多有四十几日了吧。”

  林风惊道:

  “竟有这么多日子了?金儿姐姐劳烦你帮我问下金樽月的伙计,有没有问我拜兄的消息。”

  金儿见他一脸焦急,心中不忍,摇头叹道:

  “你若能放下你那拜兄,你的病早就好了。少夫人让金樽月的伙计每日都来府中禀报,一有消息肯定先告诉你的。”

  林风将碗放在桌子上,颓然倒在床上,担忧地说道:

  “我年老向来极守信,他让我在金樽月中期待,如今四多月已往了,还没有消息,定是出什么事了。”

  金儿劝道:

  “你不是常说你那拜兄武功很高吗,那肯定不会有事的,又不是像你,一个小孩子家离家这么远。”

  话语之中颇有责备之意,林风叹道:

  “肯定是有什么事了,否则他定然会找人来知会我。”

  金儿见他忧心忡忡,全然不似一个他这般年纪该有的模样,不禁微责备道:

  “你一个小孩子家这么多愁事做什么?”

  林风心头烦乱,又被她左一个小孩子右一个小孩子喊着,登时不耐烦地高声叫道:

  “我不是小孩子了!”

  林风在柳府数月,总是温雅知礼,待人和善,金儿与他相处月余更是知他性子,如今被他吼了一声,马上呆在就地,良久之后才急遽拾起药碗,低声说道:

  “我先下去了。”说完快快当当地走了出去。

  林风吼过之后已然十分忏悔,现在见金儿急急遽地走掉,心中颇有歉意,想追上去致歉,才走几步,便觉脚软腿麻,暗叹道:“这场病真的不轻啊。”又默默地坐回床上,心里沉甸甸的像是挂了块石头,暗道:“年老常说,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看来我就是太拘小节,心头记挂的工具多了,才有此一病。”又回忆起往日与林灵噩一起作伴出游的日子,实在是痛快酣畅尽兴,如今却窝在这小小的床榻之上,真是让人烦闷,五行遁天步也撂下了。

  林风突然一拍大腿,心道:“年老常说,五行养气决是他师父白云禅师一生武功之大成,这小小的病又怎么会放在眼中。”当下眼观鼻,鼻观心,盘坐与床上,认真习练林灵噩所授之内决心法,顷刻忘我。真到金儿晚间送饭过来将他叫醒,他才晓得已然打坐了半日之久。

  金儿将饭端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还生气?”

  林风抬头见是金儿,怕她生气走掉,一着急便扯住金儿手臂,急道:

  “金儿姐姐莫生气,先前是我的差池。”

  金儿被他扯住手臂,又见他满脸着急,不禁微微惊诧,她原来想趁这送饭的时机好好地与林风媾和,不想他竟先认错了,心里莫名的一阵阵别扭,将他的手甩开,作色道:

  “您是风少爷,是我家少夫人的救命恩人,我小小奴婢怎敢生您的气。”

  林风闻言又想起身世,黯然说道:

  “我也不外寄人篱下,哪有什么少爷不少爷的。”

  言语之中颇多落寞戚伤。金儿心中不忍,将饭碗送到他面前,柔声劝道:

  “别说这样的话,被少夫人听见她又要不兴奋好大一阵子,来,我喂你用饭。”

  林风面皮一红,接过饭碗说道:

  “我自己吃吧。”

  金儿默默地坐在一旁看他用饭,突然说道:

  “你现在的气色比上午许多几何了。”

  林风也觉得自己比上午的气浮脚软许多几何了,心中暗喜这五行养气决果真有用,可惜现在才发现否则也不用窝在这床上一个多月。

  又过了些日子,林风已然能出门走动了,此时已是腊月时分了,潭州虽处南方,却是很是湿冷。林风倚着窗看外面微微的飘着雪花,雪落到地上便化成了水,地上已经结了层薄冰,有些地方另有未融化的雪,黑一片白一片的占满了整个柳叶门。

  金儿手提着食盒远远地走来,突然脚步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手中食盒也飞了出去,眼看就要砸在地上了,金儿猛地单手撑地,身子如雨燕一般窜出,另一只手又接住食盒,身子轻飘飘地旋了一圈,稳稳站住。金儿用手拍拍胸口,吐了口气,继续往屋里走来。

  金儿来到屋中,林风赞道:

  “金儿姐姐好俊的功夫。”

  金儿将食盒放在桌上,有些腼腆地笑道:

  “咱们柳叶门门生,哪个没有功夫,当年老夫人还特意教过我呢。”

  言语之中却颇为神气自得,林风问道:

  “老夫人什么时候过世的?”

  金儿脸上的喜色顿失,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哀戚:

  “是今年二月间的事,老夫人在江浙一带被人打成重伤,回家后没多久便去世了,老夫人生前待我极好,不想竟被人害死了。”

  林风闻言名顿开道:

  “难怪上次在泉州的时候,柳年老和段姐姐都穿着白衣。”

  金儿将饭菜放好,又说道:

  “我另有些事,就不陪你了。”

  林风谢谢地说道:

  “麻烦金儿姐姐了。”

  金儿冲他一笑,转身离开屋中。

  林风已然吃了近四个多月的湘菜,如今天气湿冷异常才明白为什么湘菜总是那么的辛辣,即是为了应付这阴冷湿润的天气。林风吃过饭又回到床上打坐练功,这些日子,他吃过饭便练功直至日落方止,这五行养气决原来就是当年白云禅师晚年修身养气的内功心法,有调养内息磨炼筋脉之效。他的病本就是为寻林灵噩之事劳心劳力,外加伤寒之症,如今他整日打坐练功,心无杂念,病根也就除了,是以身子一天好起一天。

  天色渐晚,林风自床上起来,一身的神清气爽,伸手将窗子打开,眼前竟一片茫茫的雪白。林风头一次见这么大的雪,到底是孩子心性,欢呼一声便跑了出去。林风踩着雪嘎吱嘎吱地响,再转头看看自己留下的脚印,呵呵直笑,如此走走看看,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小湖边,林风大为惊奇,心道:“我在这柳府三个多月怎么没见过这个小湖。”他却不知这三个多月中有两个月是在外面找林灵噩,又有一个多月是躺在病床上,这偌大的柳叶门他自己从来没转过。突然林风看见湖边立着一个雪人,不,应该是小我私家。

  林风走上前去,替那人拍去身上雪花,说道:

  “这样被雪落在身上,要冻坏身子的。”

  那人回过头来,却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两只大眼睛一动也不动地望着林风,嘴唇已经冻得发青,她看了林风一会儿,突然又转转头去,仍然望着湖面,一句话也没说。

  林风见她不说话,便伸手继续给她拍身上的雪,说道:

  “小妹妹,你回屋吧,你的衣服已经湿了,再不回去换掉肯定要被冻坏的。”

  那个小女孩这次连头也不回了,眼睛直直地望着雪白的湖面,长长的眼睫毛上也落着些雪花。林风拿起小女孩的双手,只觉入手冰凉,想必是在这里已经站了许久了。他暗运火字诀,双手如火炉一般,温热的气息自手中传人小女孩的手上。小女孩似乎未觉一般,一动不动,也不理会林风,一句话不说。过来好一会,小女孩发青的嘴唇慢慢变红,脸色也徐徐变好。林风长长的舒了口气,将手放开,他大病初愈,又如此泯灭内力,身子有些受不住,微微晃动。

  林风心知如此下去,别说救人了,自己也定然瘫倒在雪地里,便说道:

  “你在此稍候,我去喊人。”

  小女孩似若未闻仍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发一言,林风暗叹一声,踉跄着跑了出去。

  金儿正焦急地在屋中期待,见他回来,便劈头责备道:

  “你去哪里了?也不说声,病都还没好,你怎么就乱跑呢?”

  林风也顾不得和她多说,急道:

  “先别管我,那边有个小湖,湖边有个女孩,快冻坏了,赶忙去看看她。”

  金儿惊呼:

  “是凝儿小姐,你先躺回去休息,我一会儿回来。”说完便飞驰出去了。

  林风坐回床上,盘腿打坐,默运真气,几个周天下来,身子已然恢复泰半,只是累极,便躺在床上睡了下去。

  林风睡到第二日中晚间才醒来,睁眼便见金儿和柳开站在床前。两人见他醒来松了口气,柳开兀自担忧道:

  “风小令郎,你这一睡要吓死人的。”

  林风见他一脸担忧,歉然说道:

  “累柳年老担忧了,以后柳年老叫我林风就好。”

  林风已然把更名换姓的事告诉了柳开匹俦,柳开却仍是改不外来,柳开闻言挠头说道:

  “玲儿要你好好休息,这几日就不要随便下床走动了。”

  段金玲已经快要临盆了,地上又满是冰雪,未便行走,便着柳开来交接。

  林风笑道:

  “段姐姐多虑了,我只不外昨日累了些,睡得长了些而已。”

  柳开搓着手说道:

  “玲儿交接,风兄弟你照做就是了,我先回去看玲儿了。”

  林风知他唯段金玲之命是从,便笑了笑不再说话。

  金儿待柳开走了之后,才笑道:

  “你这一觉可睡得够久了。”

  林风记起昨日之事,问道:

  “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有没有冻着?”

  金儿脸色一黯,徐徐说道:

  “那是凝儿小姐,是门主的妹妹,照看她的婆子昨日吃了些酒了,丫头们又贪玩,没注意她一小我私家出去了,还好没冻伤。厥后少夫人知道了,气得把这帮下人全部打了一通,都赶出了柳叶门。”

  林风不由得讶道:

  “我怎么不知道柳叶门另有个凝儿小姐?”

  金儿道:

  “你来贵寓三个月,前两个月整天出去寻人,后一个月就病倒了,也没人跟你提起过,你自然不知道。再者凝儿小姐自老夫人去世后,便郁郁不乐,身子一直不大好。顾医生,哦,就是给你瞧病的老郎中,说要给凝儿小姐一个平静的住所调养身子,所以就少跟人提起她。”

  林风想起昨日那个伫立湖边,任寒雪落在身上的小女人,不无担忧地说道:

  “昨日我遇见她,她一小我私家呆呆望着小湖,一句话也不说。”

  金儿叹道:

  “自老夫人去世,凝儿小姐就一直没说过话,门主和夫人想了许多几何法子都不能解开她的心结。”

  林风一直以为女孩就该跟风铃一般精灵生动,无忧无虑,没想到这凝儿小姐竟有这么重的心事。

  两人缄默沉静良久,林风突然说道:

  “昨天好大的雪啊,潭州年年都有这么大的雪吗?”

  金儿笑道:

  “不是啊,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见这么大的雪呢,潭州一般不下雪的。我问李大姑,她说她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李大姑即是当日林风在金樽月见到的那个仆妇,是柳叶门的一把妙手。

  林风问道:

  “那现在外面另有雪吗?”

  金儿不禁大笑:

  “你像只懒猪一般睡了一整天,雪老早就化没了。”

  林风闻言颇为可惜,但令他更为记挂的却是那个不说话的凝儿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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