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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先生传

第五章(下)江湖喋血几人回

大先生传 秃笔山人 10688 2012-05-05 10:59:45

    林灵噩林风所处的山洞虽然距开云寺不远,但想去开云寺去却要先出得山才气到得了进寺的路,林灵噩不能施展武功,一行三人走地并不十分快,那霍藏舟面色凝重,眉头紧蹙。

  林灵噩知道他担忧女儿,便道:

  “霍帮主不妨先去救霍小姐出来,然后再与圆智周旋,林某就在此期待吧。”说完便于一旁坐下。

  霍藏舟心中着实担忧霍闻蝉的安危,听他如此说倒也不客气,说道:

  “那霍某先行一步了,救人之后定当讨得解药相赠。”

  说完便要走,林灵噩赶忙拦住他:

  “霍帮主不妨带我这小兄弟一同去,他为人机敏,又识得霍小姐所困之所,定能有所资助。”

  林风于他相助之情颇为谢谢,便遇上前双手抱拳,一板一眼隧道:

  “林风但凭霍帮主付托。”

  霍藏舟瞧他年纪幼小,神色却颇为严肃,不由得笑道:

  “那多谢小兄弟了!”

  说完提起林风,运起真气,大袖往后一摆身子蓦地往前奔出数丈,纷歧会便消失于林灵噩眼前,林灵噩见他露出如此武功,叹道:

  “其时初入江湖还道自己武功了得,不想这才不外一月便遇到两大妙手,此人的内力武功怕不在那泉州男人之下。”

  却说林风领霍藏舟来到寺中,霍藏舟轻功甚为了得,白昼进得寺中竟无一人发现。林风依着前几日被带到石室的路,不久便带霍藏舟来到石室四周,只见石室外有两个僧人看守,霍藏舟手中捏起两块石子,作铁菩提一般打出,林风遥遥望见那两名僧人软软倒下,没半点声息。霍藏舟提着林风来到石室门口一掌将门劈开,见里面躺着几小我私家,正是焦鲁二人和霍闻蝉。

  霍闻蝉乍见父亲,登时欢呼道:

  “爹爹!”

  却站不起身,仍软软倒在地上,霍藏舟急遽上前察看,再瞧焦鲁二人神色便知三人都中了毒。焦鲁二人看见他之后一脸惭色,低声说道:

  “属下等给青莲帮丢人了。”

  霍藏舟给每人喂下醍醐丹后,众人方能自由运动。霍闻蝉见林风竟随父亲一同来了,明白林灵噩已然脱难,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又上前抓住林风的双肩道:

  “小林风,林灵噩呢?”

  林风被她抓得肩膀生疼,龇着牙说道:

  “年老已无性命之忧。”

  霍闻蝉闻言重重地舒了口气,说道: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她说完转头瞪了焦达一眼,自是嗔怪他不救林灵噩。焦达装作没看见,向霍藏舟一躬身:

  “帮主,那圆通可是帮中门生?”

  霍藏舟颔首:

  “恩,十几年前,我派他进的开云寺,将青莲令交给他叫他自制行事。哼,不想他这竟般不中用!”

  原来昨晚圆通交与焦达看的正是青莲令,此物青莲帮只有三枚,两枚在焦达和鲁雄手中,另一枚在霍藏舟那里,厥后霍藏舟曾说过将青莲令交于了某人,并嘱咐焦鲁二人他日若见了青莲令,那持令之人即是自己人,是以圆通一拿出青莲令,焦达便不再怀疑,随圆通脱困。

  霍藏舟见诸人无恙,又扫了一眼石室,便问:

  “那圆通呢?他昨夜不是救你们出去了吗?”言辞之中颇为严厉。

  焦达连忙说道:

  “昨夜我们本已脱困,谁知竟被圆智知晓,在寺中将我们拦下,圆通与之拼斗,被圆智一爪抓死,我们几人虽服过解药却未完全恢复功力,又被擒回来石室。”

  林风闻言名顿开,原来这圆通死了,焦鲁二人不知道我和年老自密室中逃出,难怪没发现密室机关。霍藏舟听得圆通已死,漠不体贴地冷哼了一声:

  “前几日,我接到他的飞书,他说你们被困,是中了七叶曼陀罗,我知这毒除了解药无方可解,便嘱他一定寻得解药,不想他这般不济事。”

  焦达与他相处日久,知他已经生怒,遂道:

  “圆通是寻得解药了,却也被圆智觉察,圆智昨夜将我们关在此处后怕我们再逃便又施了此毒。”

  霍藏舟颔首:

  “我知道了,你们且在石室内调息,不要出来。”

  说完转身出了石室,众人尚自疑惑,唯有焦达明白霍藏舟要大开杀戒了。忽闻石室外一声长啸,宛如龙吟一般,回荡山中良久不停,焦达等人知这是霍藏舟的啸声,心中内疚若是有这般内力也不必怕那七叶曼陀罗了。

  不久,石室外传来纷沓的脚步声,似是来了不少人,林风跟出石室外观瞧,却见石室外黑压压的站了一片僧人,手中或持齐眉木棒,或提戒刀,圆智站在众僧之前,一身猩红的袈裟尤为显眼。

  圆智见了霍藏舟,似早有准备,面色平静地上前双手合十,说道:

  “霍帮主,有失远迎了!”

  他平静的神色之中掺杂着些冷厉,双目掩在灰白的眉毛下,顾盼生威,全然不似前几日林灵噩面前卑躬作色的年迈老僧。

  霍藏舟冷笑道:

  “圆智僧人,我来寺中只为两件事。一,将锦盒还上,二将七叶曼陀罗的解药交来,否则这百年开云寺便如此树!”

  说完大袖一甩,旁边一棵碗口粗的咔嚓一声自中而折,林风离得近,瞧见那断处似乎刀切一般齐整,不禁咂舌。

  那圆智倒也不惊不怒,只连连冷笑:

  “老衲知道霍帮主武功高强,不畏惧七叶曼陀罗,可是焦师兄,鲁师兄与霍小姐就不知道了。霍帮主可知七叶曼陀罗中毒七日后会怎样?”

  霍藏舟闻言心中一凛,问道:

  “便如何?”

  圆智故意一顿,尔后才笑道:

  “全身筋脉俱软如绵,别说一身武功,想如凡人一般也是不能。霍帮主,只要你说出这开盒之法,我便放霍巨细姐下山。如何?”

  霍藏舟负手转身,冷冷地说道:

  “我也可以杀了你,然后自己找解药!”

  圆智笑道:

  “老衲岂会将解药随身携带,等霍帮主将老衲等打垮,再在寺中寻解药怕是来不及了!”

  霍藏舟冷冷地望着他,并未回应,林风在他身侧突然听他小声说道:“小兄弟,可否一会帮我去找解药。”

  林风抬头看他,微微颔首。

  圆智相隔较远听不见他们攀谈,说道:

  “霍帮主武功盖世,自不必将我等放在眼中,只是若是霍帮主急切之间寻不着解药怎么办?”

  霍藏舟冷哼一声:

  “试过才知道!”

  说完大袖摇摆,飞扑向众僧,圆智见他杀至,心中委实一惊,急道:

  “摆团龙阵!”

  石室外众僧纷纷转开,顷刻如一条黄龙将霍藏舟团团围住,棍棒为尾身,戒刀变爪麟,圆智手持如意锁龙爪是为牙,大开大阖,隐隐然仿若云雾缭绕其间,龙首昂扬,威势俨然。霍藏舟面色一凛,暗骂道:“这阵法怎么被他学来了!”这团龙阵是当年铁鹰齐明远率众御敌所用,威势十足,霍藏舟曾从祖父霍青莲那里听说过此阵的厉害,心知欠好搪塞,便凝下心来冷静应对,一时之间大袖飘飞,青影闪烁于众僧人之间。

  圆智大笑道:

  “早听闻霍家流云飞袖非比寻常,今日老衲便见识一下!”

  林风见两方相斗酣然,趁没人注意悄悄离开。

  此时寺中会武的僧人已然全都在石室外大摆团龙阵与霍藏舟相斗,不会武的也怕罹祸上身早早躲了起来,林风于寺中穿行,倒也没人理他。林风来到方丈室,见室中已然大变,猩红的帷幔,金黄的卧榻,一派奢华,与之前圆慧所居时的简朴景象不知华美堂皇了几多倍。

  林风暗叹世事多变,转念一想照旧赶忙找解药要紧,便于室中翻找,橱柜、枕底、蒲团、佛像林风一一查找却一无所获,心中大急,额头上细汗密布。林风将塌上被子一一撕开,仍是没有,心中急躁顿起,将破烂的被絮一扔,坐在卧榻上气闷不已,被絮正中在一边矮桌上,矮桌翻倒,桌上木鱼也随之坠地砰然有声。

  林风跌坐在卧榻上一筹莫展,双手抱头,喃喃道:“今天已然是中毒的第五日了,再不寻到解药,年老便成废人一个了,啊!啊!”双手敲着脑袋,默想这一路上林灵噩的照顾相护之德,心中不禁大悲,暗道:“年老啊,年老,你欠好好地敲你的木鱼放心做僧人,却来这凡间打什么诨,最后落得一身……等等,木鱼!”

  林风突然想起前频频见圆慧与圆智时,他们所敲之木鱼之声与刚刚木鱼落地的声音全然不似,不及细想,林风手已然拿起木鱼,曲起手指微弹砰砰有声,果真不似前几日梆梆的声响,心中大喜,将手中木鱼狠狠掼地,木鱼登时碎片四散,有些许碎片扎入他手中,鲜血瞬间满手。林风绝不在意手中伤口,两只眼直盯着地上随碎片一起滚落的药丸上,他扯下一块布条将药丸包好,急遽走出方丈室。

  林风回到石室前的时候圆智仍率众僧人与霍藏舟相斗,只见霍藏舟腾跃于众僧之中,身形潇洒,而圆智所率众僧想是习练已久,进退合攻颇有法度,一时间两方打了个旗鼓相当。

  霍藏舟偷眼相瞧,见林风向他招手示意,遂向他微微颔首,尔后蓦地长啸一声,众僧人为之一凛,只听霍藏舟冷笑道:

  “区区团龙阵还困不住霍某。”

  说着大袖蓦地兴起,真气贯注其中仿若刀剑一般,所触者尽断。

  林风闪进石室,将药丸取出,递给霍闻蝉问道:

  “霍姐姐,昨日圆通大师给你们服下的可是这药丸。”

  霍闻蝉抬眼细瞧,又拿到鼻下闻了闻,连连颔首:

  “正是此物。”

  原来昨日圆通盗走解药之后,圆智便想要将解药藏好,他心中盘算定没人在意桌上木鱼,便将解药藏于其中,不想竟被林风误打误撞取得。

  林风见识解药心中大喜,当下取出三粒递给霍闻蝉,说道:

  “事不宜迟,霍姐姐赶忙服下。”

  霍闻蝉又分与焦鲁二人,三人服下药丸后,盘膝而坐,昨晚不及恢复功力便走,被圆智擒回,三人忏悔不迭,于是此番谨记前车之鉴立即调息运气,希望早些恢复与石室外霍藏舟相会。

  林风见他们调息便出了石室,抬眼瞧时却是大吃一惊,只见石室外死伤一片,断肢散落一地,另有一地僧人无助哭嚎,比之当日死伤在林灵噩手下的又不知多了几多,比之当日不知又惨了几多,再看霍藏舟一身青袍已然染成血色,白皙的脸上也是血色斑斑,圆智仍带一些僧人苦苦支撑,不时有僧人被霍藏舟大袖扫到,便滚地不起,败象已现。

  林风骇得面色煞白,高声喊道:

  “霍帮主放过他们吧!放过他们吧!”

  可在满场的哭嚎中,这小小的孩童之声算得了什么,霍藏舟恍若没听见一般,化身修罗鬼魅杀戮不停。林风满耳尽是僧人的哀嚎声,两脚不知不觉地往外奔出,心中只想着跑的越远越好,奔到寺门,突然记起母亲为自己缝的衣服仍留在寺中,便忍住心中骇怖又回到寺中,来到西厢禅房。林风见随行物品连同那紫电剑尚在,心中着实松了口气,随即拎起肩负与紫电剑又奔出寺中,现在他心中只记挂着身受毒伤的林灵噩,只盼林灵噩解了毒伤远远的离开这里。

  山前的林灵噩见林风一人回来,而且神色苍白,便问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霍帮主呢?”

  林风不愿多讲,只将头猛摇,伸手拿出要七叶曼陀罗的解药,说道:

  “这是解药,年老赶忙服下,再过两日就来不及了。”

  林灵噩接过药丸仰头吞下,见他仍面色苍白,兀自满身发抖,又对他说道:

  “你也取一粒服下,你虽内力尚浅不受其毒所害,但毒仍在体内,不早日解除,日后定生祸殃。”

  林风记起圆智的话,连连颔首,心中暗道;“幸亏年老提醒,否则过两日我也是废人一个。”连忙取出一粒吞下。

  林灵噩于一旁打坐,只觉初时空荡荡的丹田此时已有一丝真气,虽然纤弱不堪却生机勃勃,待气行九天之后便又强了几分,知是解药生效,便沉心调息。林风在一旁瞧林灵噩面色逐渐红润,头顶上氤氲着薄薄雾气,心中暗喜。

  一炷香后,林灵噩睁开双眼,双目如从前一般湛然有光,笑道:

  “此番多亏二弟我才气脱此大困,霍帮主呢?”

  林风听见他提及霍藏舟,小脸上一阵阵苍白,支吾许久后,才道:

  “年老,我们已然解了锦盒之谜,你也解了剧毒,我们赶忙上路吧!”

  林灵噩见他支吾推脱,知道其中定有曲折,当下仔细追问。林风抵不外他追问,便原原本本的将霍藏舟如何屠戮,众僧如何惨状说出,说出之后林风也仿若卸下重担一般,长长地吁了口气。

  林灵噩听完之后大笑:

  “我的好兄弟,你的心还真善。”

  忽又冷冷地说道:

  “这即是江湖,腥风血雨,朝不保夕。”

  林风听他说起便如屡见不鲜一般,心头怒起,高声说道:

  “我若身入江湖,必将这血雨腥风改了!”林灵噩冷笑不语,这次是笑他太过天真。

  天色渐晚,林灵噩起身道:

  “我们回寺中寻些吃食。”

  却见林风面露迟疑,便笑道:

  “兄弟年纪小,还未曾明白这许多,日后见得多了便习以为常了。”说完便当先往开云寺行去。

  林风一整天没吃过工具,腹中早已饥饿难耐,犹豫了下便也随林灵噩而去。两人行至开云寺山门前,就见霍藏舟一行人正从寺中出来,鲁雄单手提着圆智,圆智面色灰白,那件猩红的袈裟早已不在,澄黄的僧袍上血迹斑斑,人早已昏厥不醒。

  林灵噩见了霍藏舟抱拳说道:

  “多谢霍帮主援手之德。”

  霍藏舟不以为意地笑道:

  “举手之劳,况且多亏小林风机敏寻得解药。”

  说着捋了捋三缕黑须,笑意盈盈于面,与刚刚杀人之时的鬼魅之象恍若两人。林风瞧在眼里却是寒颤不已,躲在林灵噩身后不做声。

  林灵噩见状笑道:

  “我这二弟虽聪敏机智,但年纪尚小,看不清世事。”

  霍藏舟闻言朗声大笑:

  “不妨,少些历练而已,不知林兄弟现在在那边落脚。”

  林灵噩一扯身上破烂僧袍,笑道:

  “我们现在四海为家。”

  霍藏舟眼中露出一丝精光,不着痕迹地说道:

  “我青莲帮虽不是什么江湖大帮派,却也是一方魁首。若林兄弟不弃,来青莲帮如何,在帮中你只在我之下,如何?”

  霍闻蝉闻言面露喜色,一双妙目一眨不眨地望着林灵噩,焦鲁二人却是一脸怨恨。

  林灵噩正待回话,忽觉林风背后扯了扯他的僧袍,心中会意,当下微微一笑道:

  “霍帮主盛情,林某受之有愧啊,况且林某才下山三月有余,天下诸多风物尚未看足。”

  霍藏舟哈哈大笑:

  “也罢,浅水龙不游,非桐凤不至。我且将青莲令赠你,哪天你人困马乏之际,便来我帮中歇歇脚。”

  说完一只青色的木牌自霍藏舟袖中飞出,嗤嗤破空飞向林灵噩。林灵噩脚踏土字诀,手捏金字诀将木牌夹在二指之中,只见木牌上刻着一朵将开未开的莲花,刻功甚为精致,当下拱手谢道:

  “林某多谢霍帮主厚赐。”

  霍藏舟扬手一挥,说道:

  “林兄弟后会有期!”

  说完便率焦鲁二人率先离开寺中,霍闻蝉走到林灵噩林风处时,突然停下脚步,低头轻声问道:

  “你真不跟我们一起走?”

  林灵噩微微一笑,双目径直望着她,却没有答话,霍闻蝉脸色大变,一跺脚,飞快地跟上前面的霍藏舟。

  见众人走了,林风重重地吁了口气,说道:

  “我真怕年老应了他。”

  林灵噩将手中青莲令放进怀里,望着有些微红的手指,叹道:

  “这个霍帮主不简朴啊。”

  林风想及开云寺中被他杀得如修罗地狱一般,怒道:

  “如此视人命如草芥的人物,武功高不外多杀几小我私家!年老幸亏没随他而去。”

  林风此时对霍藏舟已然失望透顶,林灵噩满不在乎地说道:

  “杀这几小我私家算什么?我不随他而去是因为他的条件。”

  林风一愣:

  “什么条件?”

  林灵噩冷笑道:

  “若为帮为派,我林灵噩哪有屈居人下的原理!”语气之中颇为自傲。

  林风闻言又是一阵默然,他于这种争王争霸的事情向来淡泊,心中只想无拘无束地走遍天涯,访寻风物山水。

  林灵噩见他不语,便道:

  “饿了一天了,我们去寻些吃的吧。”林风默然颔首。

  两人进了寺中,只见寺中一片狼藉,寂静异常,与初来开云寺之时香火壮盛,络绎不停的景象大大差异。想是寺中僧众听到石室外惨叫哀嚎之声,又见几日内寺中圆字辈的师父相继死去,都畏惧的一个个逃命去了。

  林风望着空无一人的开云寺,叹道:

  “好好的一座宝刹,就这么疏弃了。”

  林灵噩冷笑道:

  “若他们的师父们不贪念财物,好好念经礼佛,哪会有今日的惨状。”

  林风想要反驳,却也不知如何开口,只能默默前行。

  林灵噩又道:

  “当年齐明远劫贡车的名头太响,以致后人以为齐明远所失之锦盒之中藏有当年齐明远埋宝之处的秘密,将锦盒看成宝一般抢来夺去,真是愚昧至极!”

  两人来到厨房大快朵颐而出。林风惴惴不安地问道:

  “年老我们现下去哪?还要去杭州吗?”

  林灵噩偏头瞧他,见他面露惊骇,知他对霍藏舟大开杀戒一事仍心有余悸,怕在杭州再遇见青莲帮中人,便笑道:

  “也罢,横竖我已经去过杭州了,咱们往西走,去湘鄂瞧瞧吧!”

  林风立刻欢呼,当先跑出开云寺。

  潭州城,浩浩然千年之古城,滔滔的湘江盛满了无数的传说故事。

  此时正七八月间,恰是潭州最热的时候,日头狠毒,有钱的人家躲在家中,身后有摇扇的婢女,口中有冰镇的西瓜,悠闲地躺在榻上逍遥;没钱的穷汉,三五成群地钻进茶寮,虽不能尽解其热,却也有粗茶解暑,苇席挡日,更有说书的口吐飞沫,舌灿莲花,倒一ㄇ个不错的去处。

  现在,临湘江的边上便有一所茶寮,塞满了前来纳凉听书的男人,一个说书的先生扎着架势站在当中,身前的桌子上一杯茶,一块醒木,他手中拿着一把破了又破的折扇,呼啦啦地扇来扇去,口中飞沫乱飞,额上汗流不停,却是精神奋起,浑然不惧热。

  他现在正在说一段关公战长沙的故事,讲得栩栩如生,精彩万分,下面男人只听得神魂俱离,嘴中一口茶久久咽不下。而茶寮一角是一大一小两小我私家,大的一个头戴破烂斗笠,身着一身破烂到看不出原样的衣服,斜靠在一旁,狠毒的日头透过破败的苇席射在他脸上,他恍若未觉,兀自大睡不醒。一旁小的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淡蓝的衫子,斜背着一个肩负,一脸的灰尘,双手支着脑袋津津有味地听着说书先生讲故事,听到妙处也随着众人喊一声好。

  此二人正是林灵噩和林风,两人离了开云寺便一路往西,走走停停,走了四个多月才来到潭州城。林灵噩知潭州城是千年古城,便想进来瞧瞧,路上遇见这茶寮,进来解解口渴,林风小孩子心性听见有人说书,便于一旁聚精会神地听,林灵噩对这酸腐的说书人却甚是不耐,纷歧会儿便呼呼大睡。

  待到天色渐晚,日头也不那么毒了,那说书先生终于耐不住口干舌燥,右手拿起醒木往桌子上重重一拍,喝道:

  “列位,咱们下回书再说!”

  四下听书的男人,闻言心有不甘地纷纷走出茶寮,此时已不似正午那般热不行耐,也该是做活的时候了,纷歧会茶寮之中只余寥寥数人,林风单手托着下巴,意犹未尽,仍回味刚刚的故事。

  林灵噩将脚一伸,瞪着天空,骂道:

  “日头终于不那么毒了!”

  林风闻言从刚刚的故事中醒来,说道:

  “咱们是否先进城寻处地方落脚?”

  林灵噩起身将斗笠扶了扶,连连说道:

  “走吧,走吧,这地方除了一个胡吹大气的腐儒,就是一群蠢汉。”

  林风知他心高气傲,看不起这说书的和这一群做脚夫苦力的男人,便劝道:

  “这里的茶却是不错的。”

  说着递给林灵噩一杯,林灵噩将茶一推,拧着眉头说道:

  “我只觉酒不错。”

  当先走出茶寮,林风急遽丢下几个铜板,随着走出茶寮。

  潭州城大街上,商贩云集,虽是大暑之际,游市之人也不在少数。林灵噩悠闲的行于其间,林风紧随其后,这几个月中他不忘林灵噩所授五行养气决,内力已然略有根底,足下五行遁天步也颇为自如,街上人虽多,他却不会跟丢。林灵噩突然转身观瞧,见街角晃过三个带斗笠的僧人,眉头微蹙。

  林风见他回望之际面色阴郁不定,奇怪地问道:

  “年老怎么了?”

  林灵噩随即笑道:

  “没什么。”

  他抬头看时,只见一座华美堂皇又不失雅致的酒家立在眼前,一块偌大的匾额上书“金樽月”三个鎏金的大字,林灵噩见了不禁大笑:

  “好个雅致的去处,兄弟你且去给年老点几个佳肴,要几坛好酒,年老去办些事,马上来找你。”

  说完他便闪进人群,一会儿便不见踪影,林风看了看那鎏金的三个大字,再捏捏怀中所剩无几的金叶子,不禁苦笑连连。当初从周浦车中拿的金银如今一路浪费已然囊中见底,林风心知林灵噩酒虫犯了,拦是拦不住的,当下摇着头走入酒家。

  林灵噩离开林风后,便向那三名僧人消失之处走去,果真三个僧人在一边期待。林灵噩面色渐寒,不发一言转身离去,三名僧人紧随在他的身后。林灵噩脚下渐行渐急,五行遁天步行来,虽在闹市之中却恍如无人之地,一会儿便出了城外,那三名僧人却是有所不及,落后了好大一截。

  林灵噩停住脚步,双手合十向三名僧人施礼说道:

  “三位师兄,所为何来?”

  三名僧人来到面前将斗笠摘下,却是三名年近半百的僧人,左侧一个红脸的老僧一脚踏前,神色激动,两道灰眉发抖,喝骂道:

  “你这莠民也配称我等师兄!”

  林灵噩见了这老僧,笑道:

  “道嗔师兄照旧一如从前啊!”

  那红脸老僧正待发作,被中间的白眉僧人拦住,白眉僧人对林灵噩说道:

  “道痴师弟,六个月前太湖帮秋老帮主寿宴上的血案是不是你所为?”

  林灵噩挠头,好一阵才说道:

  “啊,记起来了,是在那里打了一架,什么一剑知秋,名不副实。”

  那白眉僧人闻言,眼神蓦地一寒,喝道:

  “连秋老帮主在内一共一十七条人命,你竟如此漠视!”

  林灵噩一愣,却见三僧满脸怒色,似要杀自己尔后快,遂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反而冷笑道:

  “我只是一时兴起,不想师父的武功这么厉害,那些人又如此不中用!”

  左侧的红脸老僧道嗔闻言震怒,登时叫道:

  “道明师兄,何须跟他空话。”

  道明微微摇头,徐徐说道:

  “照旧要问明白些,道痴师弟,五六个月之前那收支武林世家,打伤打死多人的年轻僧人可是你?”话到最后已然严厉很是。

  林灵噩闻言冷晒一声,笑道:

  “什么武林世家,都是欺名盗世的无能之辈!我现在已然对他们不感兴趣了。”

  道明白眉发抖,怒道:

  “师父在世时,多说你痴顽,嘱我们不要放你下山,谁知你夜夜酗酒晚归,无视空门清规,门中门生纷纷侧目。老衲才与众师兄弟商议,将你逐下山门,不想你竟如此狂妄,无视人命,妄你空门修行多年,连仁慈二字也不知!”

  林灵噩冷冷地说道:

  “我自懂事便晨钟暮鼓,诵经食斋。下山之后才晓得僧人的清苦,空门不外是处枯燥无味的所在,我既已还俗下山,自然不会理会空门的戒律。”

  道明双手合十,徐徐说道:

  “欲界久翻腾,五蕴尽皆苦。转头勒马归,常得大自在。”

  林灵噩冷冷一哼:

  “我若为佛,佛亦为我。我若为神,神亦为我。其天地轮回奈我何!”

  道明闻言摇头叹道:

  “我等奉道坚师兄法旨特来擒你回山。”

  林灵噩冷冷地扫了三僧一眼,说道:

  “师父教授武功之时便说过,我们师兄弟中,唯有大师兄是我对手,如今你们三人,我却未必放在眼中。”

  道明颔首说道:

  “师弟本是学武奇才,本寺中百年难见,师父在世之时也对你青睐有加,单打独斗我们三人谁也不是你对手,但用师父所留的莲花阵拿你却是容易。”

  林灵噩心中一凛,师父的莲花阵自己是知道的,本是三人为阵的,也可化为六人、九人、十二人、十五人、十八人乃至百千万人。守可以合拢闭户,若莲花将开未开之际,内蕴十足,精气不泄;攻可以叶散瓣开,若莲花怒放盛开之时,五彩缤纷,炫目夺人。若是寻常僧人布这莲花阵,林灵噩尚有掌握破阵,如今是三个内力深厚的妙手实在无半分胜算。想到此处,他脚步稍移,想乘隙逃走,只要能脱开一丈,以自己在五行遁天步上的造诣,三位师兄定然追不上。不想此念刚起,就觉身侧已然被人堵住,正是右侧一直未说话的僧人,此人比其他两人年纪稍小,黑丛丛的胡子充满脸颊,身上肌肉盘根虬结,神情颇为木讷。

  林灵噩知道此计不通,当下双手合十冲右侧的僧人说道:

  “道愚师兄,在寺中之时我与你最相好,你也来擒我?”

  那道愚讷讷说道:

  “你伤人性命……”

  谁知趁他开口说话时,林灵噩已然一掌打向他面门,道愚大惊赶忙抬手相格,不想林灵噩这一掌竟是虚招,忽的掌化为指,竟夺道明双目而来,道明侧身避让,于此之时林灵噩左起一脚踢向道嗔,道嗔飞身而退。林灵噩一瞬之间逼退三大妙手,觑得一个空子正要奔出阵外,不想道愚斜来一掌将空子补住,又将林灵噩堵回阵中。

  林灵噩大急,暗惊:“到底不是无能小僧所摆的阵式啊!”须知道明三人师兄弟数十年,相互熟稔,又是平时拆惯了的阵式,三人莲花阵一起马上仿若一人一般,开阖有度,张弛随意。

  林灵噩压力大增,亏得自己熟悉这莲花阵,否则早已被擒住,现在也是汗下如雨,勉力强撑,却看见三僧势在必得的神情,心中好胜心起,暗道:“你们为莲,我便如火,烧你个枯枝残叶!”默念火字诀,脚上步法展开,身形飘飞,一时间掌势如燎原之火,猛烈难当。道明三人阵法为之一滞,不久威势又起,仿若夏夜雨荷,摇摇坠坠,点点雨滴洒落凡间,登时将林灵噩的燎原火势压了下去,林灵噩心中不平,又运起土字诀相抗,将漫漫水势沉于厚土之下,谁知道明三人本如一朵莲花,现在一为二,二做三,三至百千乃至万万无穷,一时之间莲花普天盖地而来,生于厚土之上,又将林灵噩土字诀掩下,双方五行随换,变化精奇。他们四人师出同门,都受教于白云禅师,五行养气决玄妙无穷,四人往日在寺中拆招已久,此时真真对上,虽是仍若往日师兄弟拆招一般,却是凶险倍出。

  四人斗了百多回合,林灵噩已然内力不支,气势远不若先前之凌厉,道明见状劝道:

  “师弟,转头是岸。”

  林灵噩大笑:

  “大丈夫行则不悔,前则不退,何来转头之说。”

  谁知话刚说完,脚下步法浮动,道愚一掌“暗香浮动”已然拍到他肩头,却是一触即退,仅将他迫退。林灵噩初时一惊,随即了然,心中知道愚师兄顾念往日情分掌下留情,突然脑中一闪,我何倒霉用道愚师兄之善脱离此困,当下双掌翻飞,狂风急雨般攻向道愚。此时林灵噩气力已衰,掌法虽快掌势却已大不如初,而道明三人却是气息平稳,真气不停,道愚也明白此中原理,当下仅避开要穴任他拳掌及身,果真打在身上并无伤痛,林灵噩的要害却露在自己面前。道愚与林灵噩在寺中最是相好,此时不忍下重手将林灵噩打伤,只是拳掌一抚即过,突然林灵噩从自己身侧窜出,左手拿自己腰眼,右手抓自己灵枢。道愚一惊,身子往前一躲,林灵噩右爪下移,咔嚓一声已然将道愚的颈椎折断,道愚痛声倒地。

  道嗔见道愚倒地,勃然震怒,喝道:

  “畜生尔敢!”

  道嗔口中暴喝一拳“当头棒喝”砸向林灵噩,林灵噩打垮道愚已然力脱,此时见道嗔来势凶险,便急退而出,突然背后生风,正是道明赶到,林灵噩急遽转身相抵。两人四掌接实,砰的一声,林灵噩若断线的鹞子一样飞了出去。道明三人内力在阵中循环相生,息息不停,内力并未消耗,而林灵噩已是强弩之末,是以内力不济被击飞出去。道明道嗔连忙扑到道愚身侧,仔细察看,只见道愚颈椎已被捏碎,生机早绝。

  道嗔见同门几十年的师弟骤然横尸就地,胸中又痛又怒,提起林灵噩当脸就是一拳,喝骂道:

  “你这畜生,连平日中待你最好的道愚师弟也下得了狠手!”

  林灵噩被他砸得头昏脑胀,大吐了一口血,愣道:

  “道愚师兄死了?!”

  道嗔红脸似乎要滴出血来一般,扯住林灵噩衣襟,怒道:

  “我先毙了你这畜生!”

  说完扬手便要一掌将林灵噩打死,道明抬手将道嗔拦住,白眉发抖了许久,才徐徐说道:

  “照旧将他交与道坚师兄再作决断吧!”

  道嗔冷哼一声,将手一甩,转身抱起道愚的尸身,大步往前走去。道明看着林灵噩,沉声问道:

  “你刚刚所使的招式如此狠辣断,定不是师父所授,是什么人教的?”

  林灵噩默然不语,他刚刚杀道愚所用招式正是铁鹰十八式的“鹰视虎步”,只是化右掌为爪,自己又运起金字诀,比之圆智圆海施展出来又多了几分凌厉凶狠。原来道愚也不至殒命,只是道愚往日与林灵噩拆招惯了,相互都知道后招是什么,未曾防他有此一招,是以忙乱之间送了性命。

  道明见他不语,心中恼怒也不愿与他多话,便伸手连点他几处要穴,单手将他提在手中,紧随道嗔而去。只余地上一滩鲜红的血迹散布在夕阳的余辉之中。

  林风在“金樽月”中期待多时,仍不见林灵噩归来,心中颇为焦急,却也无法只能待在酒家中期待。此时天色已晚,街道上徐徐亮起灯烛,林风不由得记起初次与林灵噩相遇的时候,他也是要自己在酒家等,最后却等来一个身受重伤的林灵噩,想到这眼皮微微跳动,心中急躁顿起,抬手倒了一杯酒,一口吞下,登时觉察似有一团火自舌尖到喉咙再到胃里噼里啪啦地烧了一路,林风脸色大变,不住地朝一边咳嗽,舌头早已烧麻,了无知觉,心中暗道:“平日里见年老大口喝酒,好不快活,为何这酒如此难咽!”

  正自痛恨间,旁边一个男人见状大笑:

  “你个小娃娃也来偷酒喝!哈哈!”

  林风闻言不悦,抬头瞪视那人,只见那人是其中年男人,身形高峻,满脸络腮,一脸的风尘,一身灰布衣服七七八八的打着几个补丁,肩头的斜搭一个半新不旧褡裢,桌子上放着一个大葫芦,赫然正是当日与林灵噩在泉州恶斗一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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