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榜一老祖宗
自天际坠落的剑光声势浩荡,气息厚重,仔细感知,跟平涛阁一脉所修的功法系出同源。
秦符生仰头便要追遇上去,刚刚御剑而起,便又吐了口血。
聂回川道:“歇会儿,不急。要是你死在这里,转头我回宗门,就该跟师父以死谢罪了。”
先不提师父把他从宅子里撵出来时交给他的任务,即是放在平时,泛起了逆转时光这么大的事,他身为师兄,合该掩护师门之驴。
这般异象之下,要是他袖手旁观导致了驴的死,除非祖师亲自活过来保他,否则他难逃其咎。
况且,阿驴要下山的前一夜,他口中所言字字句句都是真。
聂回川知道自己胸无雄心,只想躺平混日子。要是师妹海书铭继任了阁主,以海书铭的能力,他少不得要做个辅佐长老帮着维持平涛阁。
但要是师门之驴继任阁主之位那就纷歧样了。一来辅佐长老的顺位按各方面能力按人望就会轮到海书铭,二来以驴的行事作风说不定还真不需要辅佐长老。究竟除了她自己,另有谁长了一颗驴脑袋啊?他们跟不上思路就是跟不上思路。
师父收这头驴入门,在聂回川看来实在是一大幸事。
只可惜,享受了驴的任劳任怨,就要忍受驴这麻烦的脾气。
好比现在。
秦符生取出一丸丹药塞入口中,边化边道:“金丹受损即是如此,师兄与其担忧我,不如忧心三万年前的祖师们。岁影花费这么鼎力大举气逆转时光,不是想要找祖师们报仇,即是想要改变被封印三万年的命运。无论哪种,对我镇岳宗而言都绝非好事。”
聂回川道:“开宗立派的祖师哪里用得着我们担忧?三万年前祸及人间的妖魔还不是被他们收拾完了。就算再多一只岁影,也不外是当年充塞满天地间的妖魔之一。你我这身修为,放在今世勉强够看,放在三万年前,又算得上是哪里冒出来的土鸡瓦狗。”
秦符生眉头皱起:“我认为岂论如何都该见告一声,尽到身为平涛阁门生的天职。”
聂回川看着她,眼神里带了类似于放假都被叫起来加班的哀怨。
“我没叫你,是你叫住我的。”秦符生抱拳,“师兄你继续,我无意打扰你的躺平。你要是当心我死了会连累你,待到岁影回溯的期限结束,见到师父跟他说三万年前太过危险即是了。师父他老人家会理解的。”
聂回川呵了一声:“这话照旧你亲自跟师父说吧。我又不是他早早定下来的继续人,我说话没你管用。”
秦符生道:“那我尽量在世。”
聂回川要不是看在她吐血的份上都想拍拍她的脑瓜子:“驴子,你就不能说点祥瑞的话吗?”
秦符生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正要开口,聂回川被迫动身:“行了,你别说了,你去哪里我随着去就是了。驴叫怪让人受不了的。”
说话的这会儿,秦符生口中丹药已经化开了。
药性顺着她的经脉兜了一圈,将她满经脉满丹田的伤妥帖偎贴好,只留金丹上的余伤要慢慢养。
聂回川看了她一眼,道:“有什么需要脱手的地方告诉我。别犯驴劲,免得留下暗伤影响今后修行。”
秦符生怪道:“师兄,你不躺的时候怎么这么卖力?”
“瞎说。我是怕你修为提不到化神,害得我跟你师姐又要被师父盯着修行。做阁主门生何等风物,在师父手下修行就要比外貌上的风物痛苦百倍。我们拜入师门是要肩负守护平涛阁的职责的,不是天才,要肩负起那份职责,便要用苦修去弥补。”
秦符生听着好奇:“师父还会逼人修行?他不是一贯放养吗?”
聂回川听了想笑:“你都能御使定浮生了,放以前……放在我们眼前的这个时代,你是可以开宗立派的资质。少阁主,你只是生晚了。真论资质,谁敢说自己眼中的道法比你清晰?谁又敢蚍蜉撼树,信自己为你指出的路不是歧途?”
即是师父他老人家,当世修真界的巅峰,不也对你放权了?否则你以为你是怎么下山的?
聂回川的嘴唇动了动,没把心中所想的最后两句诉之于口。
秦符生见他嘴唇不住发抖,以为他一个躺平怪被自己卷进了不得不干活的境地,现在快要气炸了。
她明智地没有回覆,选择了将聂回传满口的怪话左耳进右耳出。
先前朝这边急遽落下一剑的修士并未收敛踪迹。
风里全是那位灵力的气息,很好找。
不知是这个时代的战斗气势派头如此,照旧镇岳宗的祖师生性嚣张爱出风头。
两人顺着气息一路找已往,本以为会看到一番对阵大妖的惊心动魄现场,到了地方,隔着密集的树叶,却只见到一名外表二十来岁的女修坐在背生双翼的猛虎背上,指挥其他人:“烧了,全都烧洁净。这魔物个头不大,带来的麻烦却不小。”
秦符生仔细一看,只见周围的树丛之中正有一些编织成网状的大团触手正在四散逃命。她闭眼放入迷识,那里却只有空荡荡的林子。
不知是什么魔纹在起效。
秦符生扫了一眼,把魔物在林间移动的姿态记在心里,直接走出隐蔽处,朝猛虎上的女修行礼道:“镇岳宗平涛阁门生秦符生,参见祖师。”
话音一落,周围的消息都停了。
只剩一声猛拍额头的巴掌声。
听偏向,应当是师兄拍的额头,与三万年前的修士们无关。
那长得跟渔网似的魔物趁此时机扭着触手狂奔,逃离此地。
女修横眉冷哼:“还不快些,非得等它们离开了才忏悔?”
于是周围又传来念咒施法的声音,禁锢魔物的拖拽着法器,卖力焚烧魔物的口吐真火。
女修这才正眼看秦符生:“我刚刚见过你。你身上带着极重的魔气,我差点把你当魔物劈了。”
秦符生道:“门生来前于海中斩了一头鲸条,它的尸身暂时还未炼化完。祖师感知到的,应当就是那抹魔气。”
啪的一声,聂回川想拍了很久的驴头终于被祖师拍了。
祖师道:“我镇岳宗第二代门生还在考核中,你就一口一个祖师。我门下没你这个辈分的门生。”
“门生是三万年后拜入镇岳宗的。自然称您为祖师。”
“这倒是怪了,除了妖王坤沌脚下的岁影,从未听说过谁有逆转时光之能。”
“正是岁影带门生来的。门生也正是来找祖师禀明,您如今想要封印的妖魔已逆着时光来找您报仇了。还望您多加小心。”
祖师靠在虎的双翼上,支着脑袋,没有说话。
周围只剩下小魔物挣扎的簌簌响声。
秦符生并不在意。
她拱手道:“门生话已带到。我不外是区区金丹期,能在岁影的回溯之下保住性命已属侥幸,自问在这世道上帮不上什么忙,就不给祖师添乱了。我这就告退,与师兄找个宁静的地方躲到这次时光回溯结束。”
“慢着。”祖师抬了抬眼皮,“岁影的时光回溯短则数月多则数年,这么长时间,你们躲到哪里?既然是我镇岳宗门生,我给你两个选择:其一,与我同行,讨伐妖魔;其二,回镇岳宗呆着。回家的路总好找,我就不送了。”
一个们字,把没有现身的聂回川也包罗进去了。
怕秦符生一时驴性大发,选择送死的选项,聂回川顾不得礼节,大步现身道:“我们……”
“叫你说话了?”祖师斜了聂回川一眼。
堂堂的化神如同被堵嘴一般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祖师这才看着秦符生:“你选。”
秦符生如大师兄所想,说出了让他面如死灰的话:“门生愿跟祖师讨伐妖魔。”
祖师却露出笑容:“是我镇岳宗门生该有的魄力。可见三万载后,承我道者风骨犹存。不错。”
秦符生顿了顿,没把沧桑幻化她找不到路说出口。
旁边好不容易烧完妖魔尸身的修士道:“宗主,此人来历不明,如今正是反抗妖魔的要害时期,照旧小心为妙。”
宗主?
宗内事务,不是一贯由十二阁轮流执掌吗?
他们镇岳宗也曾有过宗主、掌门之类的职位?
完全没把时间花在修真界历史课上的秦符生惊奇抬头。
正好撞见祖师也在看她。
祖师道:“她修我的道,修得可比你好。被小你三万岁的孩子比了已往,还美意思挑她的不是?”
说话的人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宗主面前迎来这么惨烈的对比,闭上了嘴。
祖师抚了抚带翼猛虎的头顶,猛虎会意,站了起来。
聂回川身上的压力一松,也站了起来。
祖师道:“走吧,今日追不到的妖魔明日再追击。先找地方扎营。”
她转头看了秦符生一眼:“你身上的魔物尸体太臭了,什么时候丢掉?”
“门生不会丢。”
“怎么?妖魔尸体在三万年后成了拿去收藏的稀罕玩意儿?”
随着猛虎走的本时代门生哄笑起来。
祖师本人却神色认真,如同真的想知道答案一般。
秦符生也没笑:“三万年后灵脉枯竭,门生想用魔纹为天下修士趟出一条道来。这即是我当前所行的道。”
“有自己的道,也有为天下开一条新路的气魄,可惜修的是魔纹。”
祖师挠了挠猛虎耳朵,转头问聂回川:“她在宗门里过得如何?受待见吗?”
聂回川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覆。
再没有谁比她更受待见的了,即是祖师的定浮生都在她手上。
然而当他想要这么说的时候,师父满山撵驴的画面却又浮现在他眼前。
祖师在他的支支吾吾里点了头:“我明白了。从今日起,到你们离开这段时光的时日,由我亲自教她。保她回去后,当任宗主都不敢在她面前说半个不字。”
聂回川一听完了。
就因为他一时犹豫,驴要变得更驴了。
秦符生道:“门生更想趁这段时日多收集魔纹,留待日后研究用。”
“不影响,你讨伐妖魔时收集,休息时来听我讲道,明白?”
“门生明白。”
聂回川:……
你这头驴,面对祖师怎么就不拿出你的驴性了?搞得祖师还以为你多可怜。
再转念一想,驴子金丹期后师父也不怎么管她了,祖师教不教其实没差。
跟在祖师身边,他也不用担忧她什么时候就死了,对他来说有利。
聂回川心安理得地放弃了说明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