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答题卡（二）

　　“何塞，阿卡迪奥，布恩地亚，乌苏拉……奥雷”

　　冗杂相似的名字，搞不明白的人物关系，连带着准考证号涂错，伤脑筋的事似乎酿成三只玄色秃鹫盘旋在周围，不停啃食她的脑子。

　　“答题卡找到了么？”

　　舒白用右手拖着脸，毫无生气地摇摇头。

　　“科技楼锁门了，怎么着也得等到下午人家来上班了。”

　　叶梦华的注意力被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吸引已往。

　　“怎么又看上书了，又从图书馆借的？看着和上次那本不太一样啊，另有人物关系图呢！”

　　舒白把平摊的书立了起来。

　　“《百年孤苦》，图是找林妹妹资助画的。”

　　“戴煜？他那么惜时如金的人愿意帮你画这个？”

　　“一整套水浒卡。”

　　疑惑脸秒变理解。“那就说得通了。”

　　班长戴煜，因名字谐音，江湖人称林妹妹。全科天才，精通种种名著小说，喜欢抓边边角角课余时间念书，不喜与人交流。外讲明皙斯文，内里却包被一颗落草为寇的狂野之心，如果要问什么最能拿捏住他，《水浒传》相关准没错。

　　更别提全套水浒卡这种金闪闪的诱惑。

　　“投其所好，牛！”

　　谁知牛人一下低头丧气地瘫在桌上。

　　“哼，我简直是牛，我现在就像对牛奏琴里边那头牛。”

　　叶梦华惋惜地摇摇头。

　　“可惜呀，姐也没看过，否则还能给你略点一二。可怜哦，牛牛～”

　　“去去去！”

　　两人闲聊间，于子夏已经告好假回到座位。

　　舒白本欲提两句《百年孤苦》，准备卖弄卖弄刚读的部门，结果看见她身后随着教生物的小老头，想说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

　　“课代表呢？选择题和各人对了没有？嗯嗯，这样，我有点事，先占用一下各人下课时间，一会儿提前给各人下课几分钟。来，靠门同学把门关上，各人把试卷找出来，翻到第一面……”

　　竖放的《百年孤苦》“咚”一声倒在桌上，舒白尴尬缩头，留意周围人的反映。

　　还好还好，在一众东翻西找的声音中，这一声没有那么明显。

　　舒白小心翼翼将人物关系图叠放压进书里，把书稳稳放进空无一物的右桌斗，又随手从一堆卷子中扯出理化试卷。

　　“面对高考革新，我相信各人一开始都感应很迷茫，确实，以前生物简直不在高考考核规模内，不做重点，学习压力比现在要小。但是既然这个挑战泛起了，我们就要努力去战胜它。这套题，出于照顾，难度系数也不高，算是对各人基本知识掌握水平的一个摸底。我相信平时好好听课的一些同学可以做得很好，虽然了，以前没有听过生物课的同学，现在，收收心，什么时候都不晚。好了，我们一起看下第一题，细胞中脂肪的作用是……”

　　每次考试结束，各科老师纷纷化身大演说家，如果能分点功力给语文考试辛辛苦苦编作文的自己多好。

　　舒白蹭了蹭发茬，悠闲地转起笔，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于子夏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心猿意马，草草记着条记。

　　一节课很快已往，小老头凭据允许提前下课了三分钟，叶梦华笔盖还没靠近笔尖，身旁和身后连影儿都没了。

　　“好，好厉害的中国速度。”

　　两人气喘吁吁跑到科技楼楼下，值班老师正端着杯子在值班室品茗，氤氲水汽慢慢向上游荡。

　　“哎，你们两个，干嘛的。”

　　整整一屋子的答题卡，每张桌上堆满了厚厚一摞没有顺序的答题卡。

　　舒白和于子夏分工明确，一个从左边开始，一个从右边开始。

　　王智凡，不是，李勇，不是，王丹丹，不是，张博辉，不……嗯？这名字怎么看起来那么像她小学同学。

　　舒白短暂回忆了一下，失败后继续翻后面的语文答题卡。

　　王增胜，不是，李欣雅，不是……

　　自习时间急遽驶过，眼下两人还没消息，独自坐在教室的叶梦华倒是有些坐不住了。

　　“大山，你说她们俩找到答题卡了吗？”

　　“不知道。”葛灿一口一大块苹果，啃得咔嚓咔嚓响，叶梦华在旁边随着使劲，面目狰狞。

　　“华姐！宏哥喊你去办公室搬卷子！”

　　“哦！来啦！慢慢吃你的苹果吧你！”

　　叶梦华一把挪开椅子，转眼消失在课间人潮之中。

　　夏日悠长，窗外桂花未熟，温热的风裹挟着似有若无的淡淡香气弥漫围绕。阳光从透明玻璃洒下，一步步在房间里扩散。

　　于子夏无暇顾及额上细细的汗珠，一张接一张仔细翻看答题卡上的名字，侧脸清晰地模糊在光影之中。

　　“找到了！”

　　舒白握着手中那张语文答题卡躲在角落。

　　在大脑还没意识到之前，她已经呆呆地盯着窗前的少女许久。

　　她看向喜色溢于言表的她，轻轻地挥了挥手中的纸，微笑着说。

　　“我也找到了。”

　　在一大一小双重一哭二闹三上吊“声波”攻击之下，盛虎批准答题卡重判，但为了让舒白吃记教训，下次考试被部署在最后一个考场，除了总分数年级排名随着真实结果走，其他评选一律凭据除去选择题的分数排名走。

　　“盛主任再见。”

　　俩人赔笑退却出了办公室，关门后李莫成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

　　“也就这一回，再有下次，玉皇大帝来也保不住你。”

　　“是是是，保证没有下次了。”

　　“行了，该干吗干吗去吧，我手头另有教案没写完呢，先回办公室了。”

　　刚出教导主任办公室的时候，于子夏还蜷成团蹲在走廊劈面台阶上，李莫成走后，她才徐徐朝舒白的偏向望已往。

　　舒白也朝她望已往，两缕视线交织在一起。

　　“走吧。”她走到她面前。

　　“回教室吗？”她抬头。

　　“不，请你去喝我最喜欢的汽水。”

　　一口清凉入喉，咕嘟咕嘟的气泡震的舌头有些发麻。

　　她抬手去看包装。

　　宏宝莱。

　　于子夏长这么大第一次喝汽水。

　　上次明明说要一起尝尝味道的……

　　“嘿！”

　　舒白一个响指瞬间将她从拉回现实。

　　“想什么呢？”

　　于子夏用食指抹去玻璃瓶外壁的水珠。“我在想，我们这样算不算是逃课？”

　　舒白嘬了嘬吸管，偏头对她说。

　　“不算，我们请过假。”

　　见对方没了反映，舒白又挑起另外的话题。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味道，就随手拿了橙子味儿的，还喝的惯吗？”

　　随手才怪，她适才在货架前足足纠结了一分钟。

　　“嗯，谢谢，很好喝。”

　　西大门与教学楼有一段距离，除了小卖部经常有人惠顾，治理老师傅偶尔会过来打理花卉树木，这边平时很少有人经过。

　　墙根杂草马上快要半人高，几棵银杏树齐齐排列，将毒人的日光遮了个严实。

　　一个找语文，一个找数学，然而谁找的什么，除了她们自己，其他人无从知晓。

　　那张准考证号填涂规范正确的答题卡，没有再被提起。

　　斜阳无限，透过层层绿色树叶，在地上映出点点斑驳，恰逢有风吹过，于子夏一抬头，看见了树叶的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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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华又资助看店呢！”

　　“是啊徐阿姨，呀，豪豪也来啦，小家伙真可爱。”

　　“嗐，这个小祖宗，一会儿闲不着，刚把家里掀个顶朝天，这不适才又闹着非要吃饼干，你说说。”

　　“小孩儿嘛，都这样，小豪豪，快去里边和奶奶一起选饼干吧～”

　　叶梦华又继续盯着门口，手边还守着一台红色老式旋转盘电话机。

　　“就要这个啦？”

　　小孩够不着柜台，戳戳嘴颔首。

　　“姐姐这里有切好的西瓜，吃不吃？”

　　“快谢谢姐姐。”

　　“谢谢，姐姐。”

　　“嗯，真乖。徐阿姨您也拿一块吧。”

　　“我就不要了，有饼干了他那块预计也吃不了两口，再给一块也是浪费。得了，我得回去做饭了，先回去了啊小华。跟姐姐说再见，豪豪。”

　　“姐姐再见。”

　　“再见徐阿姨，豪豪再见～”

　　送走祖孙俩，叶梦华再次陷入漫长的期待。

　　小卖部开在胡同口，门前人来人往，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从这经过，唯独不见那个最令她期待的身影。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叶梦华立马抓过听筒贴在耳边。

　　“喂？”

　　“是我啊老姐。”

　　“怎么样，老爸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吗？”

　　“没有。”

　　“那你打电话来干吗？占线知不知道？一会儿爸该打不外来了。”

　　“我就是想问你中午吃什么，我做好了，一会儿换班的时候给你带已往。”

　　“老样子，你看着来就行。行了，不说了，挂了挂了，警告你，没有大事不许再打过来了。”

　　随着电话挂断，叶梦华向后一倒，整小我私家蔫蔫地瘫在藤条椅上。

　　叶家福早年间和舒建业同为军中队伍身世，退伍后一个在警局谋职，一个转业从了商。

　　随着叶家福生意越做越大，他出差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不回家都算轻的。姐弟俩这些年的家长会开学仪式，叶家福险些次次缺席，每次等来的只有满是歉意的电话和事后一堆作为赔偿的衣服玩具。

　　越想越郁闷，看着平日里最喜欢的番茄炒蛋，叶梦华竟然放下了筷子。

　　“石头，你说这次老爸会回来加入开学仪式吗？”

　　“不知道，昨晚我打电话的时候你也在场，我刚说没几句老爸那头就把电话给挂了。”

　　叶梦实推了推眼镜，专心扒碗里的饭。

　　“他不加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就别费心了。说真的，我感受我这次火候控制的特别好，看这蛋炒的，你尝尝。”

　　两人端着凳子坐在门口用饭，突然一辆玄色桑塔纳驶来停在小卖部门前。

　　“这里不让停车！”

　　叶梦华心情本就不佳，这会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好趁此时机撒泼发泄。

　　不成想发动机一停，从车上下来一个带墨镜的中年男子。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叶梦华气一下就消了。同时，身后传来筷子落地的声音。

　　“帅啊老头儿，又换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