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答题卡（一）

　　“号外号外！”

　　叶梦华正绞尽脑汁写播音稿，前桌大喇叭葛灿嚷嚷一路，拖椅子在她面前位置坐下。

　　“快说快说！”

　　叶梦华放下手中的笔，一脸期待。

　　“咱们班有个答题卡涂错的！”

　　葛灿压低声音，猫着个腰，不知道以为在宣布什么惊天大新闻。

　　“真的假的？谁啊谁啊？”

　　叶梦华也伏低身子，凑耳朵已往。

　　葛灿撇了撇嘴。

　　“不知道，我适才路过三班，听见他们班门口有学生讨论这事儿，说隔邻二班有个学生把数学答题卡给涂错了，但是具体是谁不清楚。”

　　两人立马不约而同地扭头扫视了一圈教室。

　　“你说像谁呢？”

　　叶梦华突然着急。“不会是我吧，我右眼皮今天跳一下午。”

　　“不能不能，你放宽心，你那排我最后收的答题卡。”他在心里快速检查了两遍。

　　叶梦华不禁竖起大拇指，果真还得是好兄弟。

　　“哎，阿华，你说这次家长会，讲话代表会花落谁家啊？分班之后第一次家长会，这可是，含金量可见一斑啊。”

　　又是家长会，每年一次家长会。

　　比起讲话代表，叶梦华更关注他老爸叶家福这次能不能来加入家长会。

　　“谁知道，之前不都是期初考试名次进步最大的学生家长去吗？”

　　葛灿咬着手指头，眼神瞟了瞟，示意叶梦华看向一旁低头做题的于子夏。

　　叶梦华撅着嘴，偷摸瞥了一眼，手托下巴，抿嘴颔首深深赞同。

　　“还真没准。”

　　“对了阿华，你生物这次考怎么样？”

　　“啧啧啧，一般般吧……你是不知道，我刚看到第一题时候都蒙了。”

　　“也是，咱们这届也倒霉，正好撞上高考革新，第一次这么考……”

　　边上两人侃侃而谈，于子夏停下笔，慢慢用橡皮擦掉适才因为走神，随便写的一串与题目考核内容不符的公式。

　　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李莫成会选择其他进步学生，虽然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会选择她这个从最后一个考场考上去的转学生。

　　而她无比希望是第一种。

　　正想着，舒白低头丧气地揣兜从门外进来，到座位前用脚一抻椅子，直接伸胳膊半仰在桌上，满脸写着生无可恋。

　　前面两人唠着唠着戛然而止，葛灿用胳膊肘怼了怼叶梦华让她转头看。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结果排名下来了？”

　　叶梦华立马飞扑到现场。

　　“不是。”舒白轱辘轱辘眼，“也算是吧，不外只有我结果排名下来了。”

　　值日组扫地人员方嘉悦拖着扫把急遽路过，三言两语乐成让四小我私家疑惑，叶梦华甚至连她拿了年级第一凌驾第二名一百分的情况都想到了。

　　结果舒白慢吞吞吐出两句。

　　“我数学答题卡准考证号涂错了，选择题没有结果。”

　　叶梦华转头看葛灿，俩人心情一个比一个想不到，原来这个学生是舒白。

　　舒白话说完又迷迷糊糊伸手去要围观群众手里的扫把。

　　“笤帚给我吧，我来。”

　　方嘉悦下意识躲过，把扫把紧紧攥在身后。

　　“莫愁说这周不算，下周让我继续值，横竖多扫这一次也无所谓……正好下节课生物，悦儿，你去找李老师要选择题答案提前给各人对对吧。”

　　“不不不，照旧我扫吧，对答案，不是特别着急。”

　　她感受现在的舒白，像高一那年被外班男生用足球踢中的玻璃，稀碎。

　　“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舒白展臂长叹，暗自神伤出了教室。

　　众人无一不替她唏嘘。

　　“数学选择题，那可是六十分！换我我现在肯定在去医务室路上。”

　　“嗐，小白最近这是走哪门子背运……哎，火山，我记着这种情况是不是能去申请找纸质答题卡，重新批阅来着？”

　　“那整整一屋子答题卡呢，各科各班的都有，得找猴年马月去？”

　　“那，那也比没有希望强啊……”

　　可以申请去找答题卡。

　　几个字轻飘飘飞进于子夏耳朵里。

　　教室里熙熙攘攘，生物老师顶着地中海，穿越人群面无心情地把一张纸扔在讲桌上。“课代表呢？”

　　“这呢！”方嘉悦在最后一排举手站起。

　　“来，把选择题抄到黑板上，各人对一下，我下午上课讲。”

　　方嘉悦扔下扫把，风风火火跑到前面，一堆人正围着小老头不让他走。

　　“我去，张老师你都不知道，一发卷我一看题人都蒙了。”

　　小老头乐了。“呵呵呵，我考试之前跟你们强调过重要性吧，没人听啊。教育革新，没措施，慢慢习惯吧……”

　　“呜呜呜，张老师，分分飞走了！”

　　如果丢掉的分数真的会飞，吉平一中或许不久要改建成吉平机场了。

　　距离上课铃响不到一分钟，不知去向的舒白终于归巢，整小我私家无精打采。

　　于子夏用余光悄悄瞟了一眼，从计划到说话，独自在心里盘算快要泰半节课。

　　课间，科任老师办公室。

　　“你的意思，是要申请帮舒白去找她的数学答题卡？”

　　显然，此时现在，李莫成的脑子有点不太够转。

　　“对。”

　　“舒白知道你要帮她去找答题卡这件事吗？”

　　于子夏紧紧攥着手。“不知道。”

　　头一次听说当事人没反映，身边人先着急团团转的。

　　李莫成盖上写教案的钢笔，舔了舔嘴唇。“你知道从那么多答题卡中翻出一张有多费劲吗？一屋子，各科的答题卡。”

　　于子夏抿嘴点颔首。“知道。”

　　面对如此坚决的态度，李莫成有些难办，皱着眉头，举起水杯又放下。

　　“呃，这个事”

　　要是某人还能像上次一样推门而进就好了，他自己拿禁绝主意，允许不合理，不允许又不合情。

　　事到如今，当事人居然还坐得住。

　　“李老师，我……”

　　说曹操，曹操到。

　　只不外这次，舒白一改嬉皮笑脸，耷拉着一张面如枯槁的灰脸。

　　李莫成眉头这才舒展了些，吹吹热气润一口热水。“嗯嗯，你什么事？”

　　“李老师，我……我申请找我的数学答题卡重判。”

　　死马当活马医，经过叶梦华和方嘉悦一阵怂恿，舒白决定破釜沉舟。

　　“申请找答题卡可以，但是，大海捞针呐。”

　　舒白心里虽然清楚，蔫着头一言不发。

　　“不外，两小我私家找，我觉得照旧有一点胜算的。”

　　李莫成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舒白抬起头，“什么意思？”

　　“于子夏”

　　“我的语文答题卡可能也涂错了，我们可以一起找，顺便留意对方的。”

　　李莫成话说一半，于子夏突然开口接过话头。瞠目结舌的几秒里，李莫成瞬间会意，接着于子夏的理由编下去。

　　“呵呵，对，那个，于子夏刚来找我，说她似乎记得语文答题卡少涂了一位，有点担忧，就想去找找看是不是？”

　　于子夏应声赞同。

　　舒白周身的死气慢慢变少，看于子夏的眼神多了些同情。

　　“啊？你答题卡也涂错了？”

　　“嗯，中间少涂一位，后边可能连着涂串一位。”

　　于子夏眼神飘来飘去，基础不敢直视舒白的眼睛，声音也有点弱。

　　舒白垂下嘴角，面色凝重所在颔首，伸出胳膊搭在于子夏肩头慰藉。

　　“同是天涯沦落人，不怕，有我给你作伴。”

　　李莫成看着两人，心里莫名暖暖的。

　　所有科目答题卡全都统一堆放在科技楼二楼微机室旁边的杂物室里，中午学生放学，卖力看管的老师也在这个点下班。

　　科技楼楼门已经落锁，尽管两人一下课就冲出教室，现在却依旧只能站在楼下发愣。

　　除了仰望杂物室的玻璃，剩下无事可做。

　　“算了，我们先去食堂用饭吧，答题卡，下午自习跟莫愁请假再来找，走吧。”

　　“嗯。”

　　于子夏原地悄悄审察了科技楼一圈，随后小跑着跟上舒白的法式。

　　舒白走在前面，默默放慢了脚步。

　　于子夏打的都是青菜，没有一点肉星。舒白见状想把自己盘子里的红烧肉夹给她，但又怕她觉得混用筷子不卫生，于是犹豫了许久也没伸筷子。

　　“对了，你上次借我那本书，我还没有看完。”

　　没看完你说什么说？

　　舒白突然很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不着急，你看完再还给我就好。”

　　尽管计划过无数次，这次真的和她坐在一桌用饭，于子夏不禁震惊于自己的怯意。

　　竟然连头都不敢抬，脸差点埋进餐盘里。

　　“哦哦，那你经常在图书馆借书看吗？”

　　舒白咯吱咯吱地嚼着锅包肉，丝毫没注意到劈面的差池劲。

　　“以前一个星期能借两三本，现在温习紧张，两个星期能读完一本就很不错了。”

　　“那你平时，看小说吗？”

　　“小说？《围城》算吗？”

　　于子夏抬起头，眼神无辜又懵懂。

　　原来还想趁周末租套《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光盘各人一起看，谁知这么问下来，舒白感受和于子夏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样，这样啊，那，那你最近在读什么书啊？”

　　于子夏放下筷子，认真想了想，神色正经道。

　　“《百年孤苦》。”

　　四个字如晴天霹雳，雷的舒白外焦里嫩，米粒在喉咙里拐了好几个弯。

　　“咳咳咳，好书啊，好书，咳咳咳。”

　　好一本连名字都那么陌生的书。

　　“你没事吧？”突发状况打得于子夏措手不及。

　　“没事没事，我就是呛到了。”

　　舒白用手捂住嘴，躲到桌角咳。

　　《百年孤苦》是吧，她倒要看看多孤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