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东到了西边,残阳落在天际,一片红色。
公主一天都耗在了书院,琴棋书画各有老师教授,今日的课程繁多,公主看起来神色疲惫。
最后一堂结束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请安的声音,是天子来了。
天子和公主是一母所出的兄妹,相差10岁。他们母妃是已经逝去的张贵妃,太上皇的心中的白月光。
宫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唯有张贵妃所住的寝宫,挂了白布。
上疏批判张贵妃的奏章,堆满了太上皇的书桌。
张贵妃被软禁在了寝宫,禁足两个月。
而两个月后的封后仪式,张贵妃服药自尽,太上皇那时是而立之年,听到这个消息,在庆典上一口血喷出,整整昏厥了两天。
公主是被天子带大的,天子继位五年,虽然整日忙于政事,可关于公主的日常,每天都市有人报给天子,他很体贴自己的妹妹。
天子走了进来,屋内所有人都低头行礼请安。
“皇兄!皇兄!”公主一见到天子,开心得不得了,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拉着天子的袖子撒娇:“皇兄,人家今天好累呀!夫子们授课好难懂,皇兄,我不想念书啦!”
天子宠溺地刮了刮公主的鼻梁,浅笑道:“那你想干什么?一天天的游手好闲?”
“虽然不,我给哥哥做饭洗衣,和哥哥在一起,怎么会游手好闲呢?”公主笑着,视线突然一转,看见后面一脸淡漠的僧人,她审察了两眼,复又挽着天子的手:“今日...常念大师怎么也来了?难不成...”
公主狡黠一笑:“是来看本公主的?”
月非一直低垂着头,一听公主的话,克制地抬了一眼,瞄到了僧人的布衣。
他穿着僧服,和以前一样。
月非在心中勾勒着僧人的模样,清冷的如同月亮,连光都是温柔的。
“好啦,别打趣常念了,你是不是还没有用饭?”天子问道,见公主颔首,于是拍拍她的肩膀,“朕今日特意来接你,去易服服,今日带你出去玩。”
“皇兄!”公主眼珠子都瞪大了,满脸感动,语气夸张:“谢谢皇兄!您的这份膏泽小女子简直无以为报!”
“好啦。”天子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态度温柔:“别扯了,快去吧,迟了,朕就先走了。”
公主连礼都没行,就大跨步出门去了,想出门玩的心已经飞出去了,后面的侍女们急遽跟上,嘴里还叫着:“公主,您慢点。”
月非行完礼,也急遽跟了上去,走的时候,余光却一直舍不得离开。
常念站在那里,手自持着,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夜幕悄悄降临,一层玄色的薄纱笼罩着夜晚,已是深秋,吹来的风带着桂花泠泠的味道。
宫外热闹喧嚣,原本寂静玄色的夜也变得有烟火气起来。
天子带着自己的小妹,去了常去的一家酒楼用饭。
酒楼被包了下来,一行人浩浩汤汤地进来,气势十足。
朱紫们开始用餐,公主细嚼慢咽,仪态优美,天子欣慰地看着她,偶尔给她夹菜。
窗外万家灯火,窗内不外是一片寻凡人家用饭之景。
“你瞧外面,河倾月落,灯火阑珊。”天子停筷,对一旁的僧人讲。
“富朱紫间,陛下。”僧人接过话,他只是坐着,面前摆着素食,却也没有吃几多。
天子笑,起身走到窗前,看了许久,深深叹了口气,许多事情无法言说,继位这些年,高处不胜寒。
他转过头,看着正在用点心的妹妹,脸上又突然有了笑。
月非端着茶水,走了过来,她注意力全在茶水上,脚下却未留神,溜了一下,跪倒在公主脚边,水也洒在了公主的裤腿上。
意外来的这样快。
月非忙乱地磕头,不停地说:“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活该,奴婢活该!”
公主被这模糊了一下,随机生气起来:“吓着本公主了!怎么这点小事都做欠好!”
天子一下子变了脸色,阴沉沉的,语气威严:“你这侍女,粗心毛躁,拉出去乱棍打死吧。”
侍卫们一听指令,就要开始行动起来。
月非不停磕头:“奴婢不是故意的,求皇上开恩,求公主开恩啊!”
她很畏惧,手都在抖,眼泪也不停地流。
“阿弥陀佛。”僧人站起来,行礼,语气庄严:“皇上开恩,且听僧人一言。”
天子转过头,不喜不怒,许久,道:“大师请讲。”
僧人叹气,看向一旁的公主:“公主可有受伤?”
公主摇摇头,道:“只是受了些惊,未曾受伤。”
“公主乃是朱紫,被冲撞了,自是这婢女之过。是以,该罚。”僧人看着天子,徐徐道:“只是佛说因果轮回,皇上和公主都是有福报之人,没有须要为了眼前这一花一木犯杀戒,今日之错惩戒一番足以。且朱紫们心胸宽广,这侍女也伺候公主如此久了,到时免不得公主想起后怕。阿弥陀佛。”
公主皱眉,看着月非,点颔首,:“哥哥,常念大师说的也对,若是拉出去,日后我若是想着了,也是有些欠好,不若就罚些钱算了,左右我也未曾受伤。”
天子点颔首,“而已,既然公主都不追究,常念大师也为你求情,那就罚你三个月的月奉而已,退下吧,这里不要你伺候了。”
月非声音哆嗦着谢恩,退了出去。
她很畏惧,坐在屋外的小角落,眼泪就开始掉,河滨风大,此时倒有些冷了。
宫女的生活,就是如此,即便再小心,也总会堕落。
月非抱着腿,像小时候一样蜷缩在角落,泪眼婆娑,她想念小时候那母亲温暖的手掌,想念父亲与哥哥们,也想念又软又贴脚的鞋子...
月亮挂在天上,缺了一个小角,就像团圆不了的家。
月非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