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汴京小道上，青砖漏洞长了青苔点点，混着湿润的夏意散发泥土的味道。
顾延歌已经十五岁，但是抱在怀里照旧没有几两肉。
她小小地窝在扶允的臂弯，就像平静的宠物。
都说酒后吐真言，扶允计划试试。
他凑近顾延歌的耳边，声音里带着蛊惑，像暗河里悄悄流动的水。
他的话语里都是不怀美意的引诱：“你其实与裴双看起来也没那么要好，怎么还上赶着加入她的婚宴？”
“因为……因为她可怜……我也可怜……可是她嫁给了心上人，我也会很开心的……呵呵”声顾延歌音黏糊糊的，如牙牙学语的奶娃。
她垂下眼睫，在泛粉的面颊上，投出浅影。
原来是因为同病相怜啊。
“另有啊……她欠我三百两银子呢……她很久很久都没还我……唔……我好可怜。”怀中香软女子低声诉苦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所以我也要蹭她一顿酒……”这才公正。
男子愣了一会儿，突然失笑。
小丫头还挺重视钱财，你个小财奴，以后应该也会是个明白持家的。
只可惜，你是个一杯倒哟。
手上轻拍怀中人，无奈地慰藉：“好好好……睡吧我们家小可怜。”
“嗯……”
她总感受这怀抱似曾相识，似乎在很久以前，有一小我私家也是这样将她抱进怀里，将下巴放在她的肩窝说着话。
让人忍不住撒娇，讨好着不让离开。
影象模糊，恍如虚梦。
“小可怜快睡……睡醒了哥哥带你去看鸢尾花。”
扶允看着面带红霞的病弱美人，犹豫片刻，像是为了确认什么，唇慢慢凑近。
这一刻，呼吸几近凝滞。
贴近，舔舐，摩挲。
就像是月光落鸢尾，就像是夜露垂花瓣。
现在他知晓。
从今以后，他愿意捧上世间三千富贵，万般美好，只为一人。
或许，早就是了。
这头桃醉沉香，顾府里头却是酒苦难消。
而寒玉王妃薨逝的隐秘消息，由顾府探子传到了顾老爷的手中。
一看见上面酷寒工致的内容，只觉着目眦欲裂，信纸碎成了满室飘飞残碟。
“你终于……还解脱了，我的妻……”
如同枯木般的顾老爷弯腰掩面而泣，哭得嘶哑而悲恸，就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玩具的孩子。
绿意爬上窗台，生了一层红绿的爬山虎。
依棠端着水盆进房间时，她家小姐正坐在梳妆台前发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小姐？怎么这样早？”
她将水盆放在架子上，准备拿起梳子替顾延歌梳头。仔细看镜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家小姐发呆的原因。
原就唇色嫣红的唇，如同熟透的樱桃一般丰满。红肿得很是艳丽。
“依棠，我最近是不是零嘴吃得有些多……上火了呀？”
依棠眨了眨眼睛，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一脸笃定。
“奴婢也觉着是这样，昨天是溯月医师送小姐回来的，他一定清楚小姐昨日吃了什么。”
“溯月……？”
一些原本应该随着睡梦模糊的影象，稀碎地从脑海略过。
哦，她想起来了，不是零嘴吃多了。
“小姐……小姐？坏了，昨日醉成那样莫不成是酒还没醒过来，别醉坏了脑子。要去请溯月医师。”
顾延歌还没来得及阻住，依棠就已经跑了出去。
对着镜子，手指抚上嫣红异常的唇，不禁追念到那一晚的柔软触觉。
满息的兰草香，酒不醉人，人也自醉了吧。
可是这样不行，这种事情怎么坚持呀？
顾延歌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在花园里逛着逛着，就碰见了传言大病初愈的二小姐。
顾延歌并不想触这个霉头，准备悄悄转身离开。
可你不找麻烦，不代表麻烦不会找上门。
“见到妹妹就走，延歌姐姐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哦？能有你亏心？”
病弱美人顿住脚步，备好一副眉眼弯弯的模样，正面迎上这所谓顾府二小姐。
顾念溪杏眼桃腮樱桃唇，肤若牛乳，与顾延歌清冷的长相没有半点相像。
但毫无疑问是个小家碧玉的可人儿。
仆人皆说，她像极了顾柳氏，像得没有半点顾家人的影子。
“姐姐说的话，妹妹可听不懂。”
顾延歌挑了挑眉，忍不住笑作声。
“那就问问你的好娘亲，她都为你做了些什么。”
她突然凑近，眼睛依旧是眯着，眸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病弱美人看似枯瘦的手一下子钳住顾二小姐的下巴，往上一抬，唇边勾起的笑越发冷。
声音冷彻，一字一句都像是从腊月井水里捞出来，带着冰霜。
“你猜猜看，你的姐姐上山一趟之后，会有什么变化？”
顾二小姐只觉着心惊胆战，吓得瞪大眼睛。
“你不是顾延歌！”说着就用力将病弱女子一推。
没成想，比自己想象得要轻易太多。
顾延歌一下子往后跌，以为自己要磕上假山，却撞上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不是熟悉的兰草香，不似梨花般高洁淡雅，也不似丁香清凉爽净，浅淡得让人心上微痒。
“哟，这顾家的妹妹倒是热情。”
这轻佻的话语让顾延歌蹙眉，支着身子逃离他的圈抱。
顾二小姐已经坐卧不宁地跪在地上，面上还泛着可疑的薄红。
“顾念溪参见王爷。也替姐姐行礼参见木槿王爷。“说罢还目带轻蔑地看了一旁的病弱美人“长姐身子未便，礼数不周，还请王爷见谅。“
哟，这是在变相地说自己不识礼数？
被称作是王爷的男子，手执折扇在掌心敲了几下，一双桃花眼含着深意地在两人的面容上扫了一圈。
确实，都是清秀美人。
那是一种风月场上恒久浪迹的眼神，轻佻风骚，扫得顾延歌满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咳咳咳……”左手珠串下压制的蛟蛇鳞纹隐约发烫。
蚀骨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再度轻轻咳嗽，终究照旧忍住了喉头腥甜，没将血咳出来。
木槿王爷看病弱美人咳得辛苦，准备上前再扶一下，却被小厮打断。
“王爷，顾老爷回来了，请您到前厅一叙。”
将木槿王爷支走的人躲在假山后黑暗视察，顾老爷冷冷地瞧着这一幕，在暗处冷哼了一声。
臭小子，想拐走小延，没门儿。
雀词君
有时候喜欢就是这样，不知从何而起，不知该归往那边，只是难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