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有魔气

　　“北溟熠这孩子，从小没有灵根，我这个父亲也没什么本事……

　　没能给他做好模范，也对不起北溟一氏千年来积攒的荣光。

　　若是仙子愿意带他修行，也算那小子运气好，遇到了朱紫。”

　　他说着叹了口气，既内疚又是谢谢，追念起自己儿子这些年来的遭遇，心中更是苦涩。

　　“对对，这小子若是能有时机加入灵兽大选，我和他父亲今生也算无憾了……”

　　妇人眼中闪着泪光，也颔首应和道。

　　“奚岄仙子，这孩子脑子不灵光，但是皮糙肉厚，从小到大我没少打他。”

　　他身为北溟家族的新一代族长，平日里总是受人敬仰，现在却卸下威仪，讪讪地笑着：

　　“他要是又惹事，就打他一顿，让他长点教训——

　　总之，还请仙子日后多多包容……”

　　他的语气老实，甚至是带着些许请求的意味。

　　他深知，北溟熠此番的选择，很可能会影响他未来要走的路。

　　多年来，他们虽不盼着孩子能闯出什么雄途伟业，可日日看着他为灵根之事磋磨，也实在于心不忍。

　　他们二人都一样，嘴上对北溟熠虽是满不在乎，可奚岄却能感受到，那话里的期盼与不舍。

　　她站起身来，将眼底莫名浮起的悲戚之色掩去，笑着点颔首：

　　“族长与夫人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

　　如果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我也将他宁静送回来，让你们一家团聚。”

　　——

　　奚岄开门出来时，北溟熠正若无其事坐在地上，丢着几颗鹅卵石玩，似乎适才扒着门缝偷听的不是他。

　　“你的题答得怎么样了？”

　　她漫步走到他跟前，微微低头背着手看向他，想捕捉到他脸上的情绪。

　　“如你所见——我今天连家门都还没进过。”

　　北溟熠将手中的鹅卵石悉数扔开，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仙女姐姐，你实话告诉我，我是不是……

　　基础就没可能修出灵根？”

　　他皱着眉，满面苦涩，心底已经有了隐约的答案，却自欺欺人地不愿意相信。

　　奚岄眉心一跳，有些犹豫。

　　但她知道，这是他几百年来的执念，他执着于入仙门修行，却在修补灵根上蹉跎了太多时光。

　　如果轻易地把真相告诉他，那无疑是一种变相的摧毁。

　　“措施是试出来的，没有纪录那只能说明，前人还从未有你这般的恒心。”

　　奚岄觉察到他的落寞，想着刚刚殿内与他怙恃的谈话，他预计也听了个全。

　　“这无妄海我是第一次来，和天境的景色确实大不相同，倒是也别致得很。

　　不如，你做东道主，带我四处走走？”

　　她看着他仍然一副低头丧气的样子，不想他再丧着脸，于是拉着他出了门。

　　沿着来时的路，两人才走了几步，便觉察差池劲。

　　刚刚还挺热闹的街市，现在却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都锁上了门。

　　奚岄警惕起来，步子也迈得格外小心了些，边走边四处张望着，留意周围的消息。

　　“小白毛，人怎么一下子全不见了——

　　这是你们无妄海的习俗吗……这才几点，便都闭门不出了？”

　　北溟熠跟在一旁，也感受脊梁骨凉嗖嗖的，缩了缩脖子，悄悄凑近她，紧跟在身后。

　　他的声音也有些打颤，结巴道：“不不不知道啊……我今天也才回家，门都还没进呢……”

　　奚岄扶额，转头嫌弃地看他一眼，猛然间，一团巨大的黑雾泛起在他身后的街口处。

　　“小心！”

　　她一把将他推开，挡在前面，迅速坚决地抬手施法。

　　一道蓝色仙光从她指尖滑出，凌空而起，打散了那团可疑的黑雾。

　　奚岄暂时松了口气，心中却满是不安：

　　无妄海——

　　怎么会有魔气？

　　耳边不停传来异样的响动，很快有更多的魔气袭来，笼罩在上空，街市瞬间宛如暗夜。

　　“北溟熠！跟紧了——”

　　奚岄除去他们头顶的魔气，才气勉强看清他的脸。

　　被打散的位置，很快再次聚拢起来，将头顶的灼烁一丝丝地抽去。

　　两人重新陷入黑暗之中，正当奚岄想再次把四周魔气打散时，耳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她侧着耳，集中注意力寻找声音的来源，同时拍了拍北溟熠，示意他小心。

　　北溟熠眼前是漆黑一片，甚至有些重心不稳，他摸索着触到了奚岄的胳膊，如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拉住。

　　脚步声由远到近，似乎走得不紧不慢，当近得险些贴着他们时，停下了。

　　奚岄眉头紧锁，心跳如雷，徐徐抬起手挡在身前，随时做好准备出招。

　　“别激动……小女人。”

　　劈面似乎感知到她的蓄力，终于作声打断她：声音有些嘶哑，是个老妇人。

　　奚岄仍没放下警惕，她从腰间取下冰璃，化作一道屏障。

　　身边的魔气马上四散开去，果真徐徐地泛起个鹤发老妇，怀中紧抱着一个黑漆漆的罐子。

　　“嬷嬷，是您啊——

　　您怎么也不作声啊，可吓死我了！”

　　北溟熠马上松了口气，从奚岄身后跳出来，看奚岄疑惑的神情，他解释道：

　　“这位嬷嬷就住在前面那条巷子里，别担忧，她不是坏人。”

　　“小伙子……我认识你吗？”

　　老妇人眯着眼仔细看他，不紧不慢又认真地问道。

　　北溟熠有些尴尬，把脸努力凑到老人家眼前，提高嗓门喊道：

　　“嬷嬷！是我！北溟熠——”

　　老妇人反映了一会，又是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年纪大了……耳朵欠好使，眼睛也欠好使了，你们……怎么不回家去？

　　这几日封魔台的封印松动，一到日落时分，那两魔头便又开始在里头乱窜了……”

　　封魔台？

　　奚岄眉头皱了皱，心底传来一阵刺痛。

　　那是无妄海，历代镇海圣兽所守护的地方。

　　亦是她今生都没有勇气踏足之处……没想到今日，却不得不去这一趟了。

　　“啊？那这些魔气是从封魔台泄露出来的？我才离家不外月余，怎么就成这样了……”

　　这几年来，老圣兽大限将至，法力渐弱，那数百年前打下的封印，也日日经受着摧残。

　　北溟熠说着，心揪起来，看着昔日热闹的街市如今混沌一片，心酸又无力。

　　奚岄敛了敛心神，看向四周彷徨不定的魔气，满面心事重重的模样。

　　思索事后，她上前搀扶那老妇人，附在她耳边：

　　“嬷嬷，我们送您回去吧，这外面太危险了——”

　　老妇人笑着摇摇头：

　　“放心，有封印在，这些魔气伤不了人，只是遮了光，各人怕黑才躲了起来。”

　　“那您不怕吗？”

　　北溟熠作声问道。

　　老妇人叹了口气，接着无奈道：

　　“平日里我眼睛欠好，走路总撞到人，也只有这个时候，才好出来去米面铺子，求掌柜的开门给我些米面……”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落在老妇人手中的陶罐上，都有些难言的心酸。

　　老妇人看样子是年迈独居，没有子女在身侧，连米面都得在这样的情况下出来采买。

　　奚岄沉思片刻，将北溟熠推到前头：

　　“交给你一项修行任务，你对这熟悉，带着冰璃陪这位嬷嬷去买些米面，我去前面看看。”

　　“没问题，交给我！你去……”

　　北溟熠还没说完，就眼看着她一转身，重新钻进黑暗之中，很快消失不见了。

　　“仙女姐姐！你去哪——”

　　她不会要去封魔台吧！他心里开始打鼓：那可是无妄海的禁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