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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恶女

第38章:考校

公府恶女 伩十二 4100 2023-06-18 20:06:33

  新年的喜气似乎独独阻遏了瑞国公府,各房都关起门来精心筹算。

  瑞国公缱绻病榻三月有余,如今已是药石罔顾,太医来了频频,都只道已尽人事,众人终于认清现实,瑞国公府的天终于要塌下来了。

  岑肆在书房里坐了许久,心中无限感伤。

  他即将袭爵,从父亲手中接过公府,但他却难掩愁绪——他虽袭爵了,可他并无子嗣承袭爵位,未来这公府该交给谁?

  三房里,三夫人林氏将岑文治压到身前。

  岑文治不耐烦道:“不知母亲有何事付托?若是无事,儿子便回房温书了,春闱在即,没有大事便不要叫儿子了。”

  林氏狠狠戳了一下儿子的肩膀,“娘为了你费心,你倒还嫌弃上了!这几日你随我去各家拜会一番,看看有无适合的女子,将亲事定下。”

  “娘,我说了,我要先求功名!定什么亲?儿子不愿!”

  林氏气得手痒,却舍不得打下去,只能泄愤地拍了拍身侧的案几。

  “从前你爱怎样都由着你,但如今你也知道,你祖父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若是他不在了,且不说你大伯会不会对你的亲事上心,世家女子谁会愿意嫁给你?更况且你还要守孝,到时候延长了议亲,我看你怎么办!”

  岑文治有些生气,但他知道母亲的话虽然难听,却是事实,照旧耐着性子好言相劝。

  “娘,无论有没有祖父,我岑文治都不愿受家族扶持,而且,儿子也不是一定要娶世家女,娘虽是商户,但您贤良淑德,与父亲伉俪情深,这样的情感才是儿子想要的。大伯和大伯母门当户对,可您也看到了,他们这一辈子是如何过的,儿子不愿步这样的后尘。”

  提到长房,林氏心有戚戚焉,轻叹一声,“娘说不外你,你从来都是有主意的。只是念书虽然重要,但你更要注意身体,听说你近来时常彻夜念书,这可不行。”

  岑文治笑笑,“娘您放心,儿子身子好着呢!听说三妹妹为了选伴读,也时常念书到深夜,儿子是男子,可不能被三妹妹比下去。”

  林氏素来心疼岑静昭这个侄女,但终究无法加入长房的事。

  “你们俩倒是投缘。而已,你们好好念书,我这几日让人送些山参,给你们补补身体。”

  哄好了林氏,岑文治松了口气,又钻进了书房。他可不想盲婚哑嫁,他的妻子一定要他自己喜欢才行。

  现在,公府另一侧的二房,也有人在为同样的事而发愁。

  岑肄和夫人袁氏相对而坐,岑肆犹豫了许久,才道:“爹的情况你也知道了,我们得为孩子早做计划了。”

  袁氏乜了他一眼,她自然知道他此言何意,可她偏不搭腔。

  “做什么计划?我两个儿子都好好的,我如今也做了祖母,另有什么好计划的?”

  岑肆最厌恶袁氏这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但到底不敢同她撕破脸,只得好言相劝。

  “文洲和文济得你费心,有了好亲事,但文平已经十八了还未议亲,若是未来守孝,不是更延长了?到时候哪另有适龄的世家女子能匹配?”

  袁氏一拍桌子,冷哼道:“是季姨娘让你来的吧?她如今的心倒是大了,一个庶子竟也妄想娶世家女,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够了!”岑肄气得摔了茶盏,“你说话越来越放肆了!文平是庶子,但也是我的儿子!他除了身世低些,另有哪一点不如你的儿子?文洲温吞中庸,考不上功名,只能做个散官;文济轻狂张扬,冒犯了上峰,至今升迁无望!这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岑肄越说越气,深感二房的未来暗无天日。

  “如今二房已经这样了,说不定未来还要指望文平,他为人稳重踏实,才学颇佳。你平日克扣他们母子些月银赏赐也就而已,婚姻大事绝对不行马虎!”

  袁氏不以为意,脑筋一转,突然道:“谁说二房要靠一个庶子了?咱们可有两个儿子啊!”

  “你什么意思?”

  “你年老袭爵,但他没有子嗣,为何不让他从文洲和文济之间过继一个?”

  岑肄皱眉想了一阵,有些迟疑,“文洲和文济都大了,欠好过继了吧?就算年老想过继,三房可另有个只有九岁的文湛呢!”

  “三房匹俦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他们怎么肯把儿子让给别人?你放心,就算他们肯,我也一定不会让他们如愿。这个公府,未来必须是我们二房的!”

  偌大的公府,人人都有自己的盘算,无人真心牵挂病榻上命不久矣的老者,除了老夫人。

  老夫人亲自服侍国公爷喝下汤药,如今仙丹妙药都不及一碗镇痛的汤药。

  喝过药,国公爷的呼吸徐徐变得平稳,但用尽力气也只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把昭丫头叫过来,我有话付托。”

  老夫人本想问问良人到底有何事付托一个小丫头,但想了想照旧听话照做,她倒不是怕良人生气,而是怕良人说多了话难受。

  她一生唯我独尊,却宁愿顺从良人一辈子,她恋慕他、敬重他,只可惜如今她却没有几多时机再鹿车共挽了。

  岑静昭得了消息,立刻赶到了芝兰院。

  国公爷再次遣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下岑静昭一人。

  岑静昭跪在床前,看着形销骨立的老人,声音不禁带了些哆嗦,“祖父,您召静昭前来,可是有事付托?”

  “我上次说的话,你考虑得如何?”

  岑静昭想起上次,相似的情形下,祖父说:“我可以下令,让你招赘,未来你的儿子可以继续公府,只要你允许我,永远护着这个家。”

  祖父的条件可谓丰盛,世袭罔替的国公府,是所有人都艳羡的诱饵。可岑静昭却拒绝了,她不仅不想要什么公府,甚至还想亲手毁了它。

  “多谢祖父抬爱,但静昭的回覆和上一次一样。昭儿自知无才无德,掩护不了公府。”

  国公爷叹了口气,胸口一阵闷痛,咳嗽了半晌才总算平复。

  “你还在为小时候的事埋怨这个家,是吗?”国公爷看着床幔,陷入了回忆,“从前种种,都是我的错,我纵容你父亲欺辱你母亲,轻贱你们姐妹。你要恨,便恨我一人。”

  岑静昭抿起薄唇,直言不讳道:“祖父,已往的事不提也罢,只是未来,静昭没有本事像祖父一样,明知公府尾大不掉、根系腐烂,也要护着它。”

  闻言,国公爷疲惫地笑了两声。

  “没错,这才是你原来的样子——锋芒毕露、寸步不让。这才是我岑家人该有的样子啊!”国公爷顿了顿,审视着面前的少女,“这次,我差异你商量,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岑静昭抬眼直视着国公爷,他明明是油尽灯枯之态,现在却似乎迸发出了无尽的能量。

  “卓家前几日来访,你祖母大致同我说了,卓家想转投岑家,这事有你的劳绩吧?”

  岑静昭没想到祖父事到如今还对外界的事了如指掌,面对这样的智慧人,她只能坦诚。

  “是,但静昭不是真想帮卓家。”

  “我知道,你想帮你的长姐,所以挑唆卓家和柳家,借柳家的手除掉卓家,再抓住柳家的把柄。你想得不错,但柳家暂时不能动,否则你会惹上大麻烦。”

  岑静昭心神一震,没想到自己的筹谋都被祖父看透了,更没想到祖父会制止她举事柳家。

  “祖父这是何意?”

  “这牵扯到一桩旧事,我本计划将这件事带进棺材,但如果你能允许我护住国公府,我便见告于你。”

  室内马上陷入寂静,祖孙两人都在思索筹算。

  最后,岑静昭不得不佩服一生纵横政界的祖父,即便在人生的最后阶段,他都握着翻盘的筹码,这样的心计是她望尘莫及的。

  岑静昭慎重地叩头,“静昭允许祖父,今后尽力护住岑家。如有违誓,永失所爱。”

  国公爷点了颔首,他知道这个孙女从小没有获得过几多善意和爱意,如今她用自己最在意的“爱”来立誓,他的心终于落了地。

  不外,他这副身躯或者真的熬到尽头了,耳朵和脑子都没能仔细分辨出,岑静昭说的是“护住岑家”,而不是“护住公府”。

  岑静昭从来就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即便身处逆境,她也要奋力一搏,就像她和大长公主未曾下完的那局棋一样。

  然而,岑静昭丝毫没有胜过祖父半子的痛快酣畅,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恐慌和厌恶。

  祖父说的事简直应该带进棺材的,事关天家颜面,难怪柳家会如此肆无忌惮。

  从前只听说柳司空玩弄权术、巧取豪夺,如今看来,他的儿子柳从卫青出于蓝。

  柳司空的嚣张跋扈被天下人看在眼里,唾弃在心中。而柳从卫,他打着大义灭亲的旗号,借今上的手除掉了阻碍他上位的父亲,既享受着黎民的恋慕,又利用天家最看重的尊严,拿着免死金牌,做着鱼肉黎民的事。

  恒久的缄默沉静之后,岑静昭又对着国公爷拜了一拜。

  这一次不是因为晚辈对尊长的孝道,也不是她习以为常的示弱于人,而是对一位耗尽毕生精力,想要匡复社稷的忠臣发自内心的敬意。

  “祖父放心,静昭明白今后该如何做了。”

  她不会放过柳家,但眼下还不是脱手的时候。就像祖父刚刚说的——“野兽在捕猎之前,都市退却,既是为了隐藏,也是为了蓄力。”

  十三年来,祖父未曾教她什么,但这一句话已经足够她研习半生。

  现在的她需要隐藏,更需要蓄力,而进宫无疑是积贮能力最好的途径。

  ———

  盛央九年元月十一,久无女眷的后宫一下子热闹起来,各家女子盛装入宫,积雪未退,宫墙里已然春色满园。

  她们被带到女学所在的雅瑜馆,由素有“仕焦第一才女”的柴夫人亲自考校各人诗书礼仪和琴棋书画。

  柴夫人之父曾是先帝的太傅,她自幼耳濡目染,习得一身才学,长大后嫁给了有名的才子董楠斋,伉俪二人隐居乡野,配合为古籍做注、修编,备受项人尊崇。

  只可惜楠斋先生早逝,柴夫人归家后,由柴大人引荐入宫,为公主郡主们授业解惑。

  第一轮是最简朴的礼仪,考校女子行走坐卧,虽然这些规则各人自幼便知,但要做得既分绝不差又赏心悦目,也是一件难事。

  一轮下来,已有十几名女子被除名。

  第二轮是棋艺。两两抽签决定对手,胜者进入下一轮,一轮下来又被筛出了一半人。

  岑静如获胜后,劫后余生般长长呼出一口气,她的棋艺不佳,幸亏她的运气从来都不差,这次抽中的对手比她还差。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岑静昭,恰巧岑静昭也看了过来,她自得地扬起头,岑静昭却直接转过脸不再看她,气得她将手帕拧成了一团。

  沈棠恰巧在她身侧,将一切看在眼底,心中为自己的好姐妹行侠仗义,“你这三姐还真是眼高于顶!”

  岑静如刻意垂下眼,强颜欢笑,“三姐姐惯是如此,我不在意的。沈妹妹,你要专心应付接下来的考校,莫为我分心。”

  沈棠喜欢解语花般的岑静如,对岑静昭的厌恶愈甚。

  岑静昭也觉得晦气,她明明只是下棋太专注,脖子有些僵硬,四下运动一下,结果却不巧看到了岑静如。

  第三轮是作诗和书画。

  在一炷香内,以春意为题画一幅画并题诗。既考验画工,又检测了作诗和书法的能力。幸亏题目并不难,各人很快便动起笔。

  时间一到,柴夫人依次走过各人面前的桌案,宫女在身侧纪录,颔首的留下,摇头的除名。

  岑静如的好运气没能再次应验,她的画技平平,作诗更是为难她,柴夫人对着她的画摇了摇头,不再看第二眼,她的名字便被宫女划去了。

  纵是再不宁愿宁可,她也只能接受现实,准备回府迎接老夫人的责骂。

  柴夫人走到岑静昭面前停下,目光投向她的画作时,眼睛突然瞪大了几分,她既没有颔首也没有摇头,两名随侍的宫女一脸莫名地看着相互,都不知该将这位娘子的名字留下照旧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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