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袒露
裴姜慢斯条理的将白绫重新覆上双眼，两端往发簪上随意一挂，并不系结。
她曾有三尺青锋，问鼎魁首，立于不败之地，亦斩尽不平事。
如今手中无剑，她也立誓她再一次提剑，需得是报仇之时。
她还不到穷图匕见之时，即是一刻也不想动用，连被她封藏在神识深处的剑意，也不甚去动用。
曾经她引以为傲的工具，如今却是险些被她抛了个洁净。
妙音说，她要她死后也用不了剑，所以挑断了她的手筋。
追念起来，那还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啊。
有趣到……她想杀人。
裴姜拔下了发髻上的如意簪，簪身是莹白的玉色，簪尖略显尖锐。
她绝不犹豫的，狠狠地钉进了姜锦姝——曾经的她自己的心口。
隔着百年岁月，姜锦姝的目光停滞在了她的脸上，看着后岁的自己，她咧嘴一笑，更显得异常狰狞。
姜锦姝一点点的消散，周围的一切都在土崩瓦解。
裴姜很是淡定的将如意簪簪回了发髻。
挣脱了心魔魇境，裴姜出来看见的画面却不太好。
崖壁的结界已经被轰开了豁口，而沈重华就被地缚术牢牢的困在了这个豁口之中。崖壁内是对他们虎视眈眈恨不得马上撕碎他们的魔尸，崖壁外，是苦苦支撑着地缚术的褚季野。
褚季野单膝跪地，脊背有些弯，而压弯他的，是来自于崖壁内的一道魇气。魇气加诸在褚季野身上的伤害，导致他不得纷歧心二用。
在如此情况之下，褚季野简直是一块夹心饼干，一边给地缚术输送灵力以保褚季野，一边还要和那一道魇气反抗自保。
而在八株悔莲尺困绕之下的沈重华也生死不知，裴姜能够察觉到他另有气息，甚至是四平八稳的。四平八稳，就是奇怪过了头。
褚季野冷笑了一声，“唯有鼠辈才会藏头露尾！既然想要招降我们，如此是不是太没诚意了？”
闻言有些伤心的是裴姜，原来那小我私家这么贪心，还不止想要招揽她一个呢。
那人没有回覆，只是一曲箫声响起。
这一次的箫声没有什么调子可言，完全是攻击。
将褚季野震了一震，身子一颤，险些就被魇气突破了掩护壁垒，甚至是沈重华都受到了影响。
——那人显然不舍得就此将他们撕碎，所以始终没有放出魔尸，否则就这种情形之下，褚季野就会一败涂地，连沈重华都要遭殃。
没有了地缚术的掩护，沈重华的处境就是眼下褚季野的处境。
裴姜抱着毛茸茸的小兔子站起身，抬手一掌就将那道魇气击溃。
这强大的魇气力量让褚季野颇为心惊，并没有打破局面平衡的欢喜。只是等他转头看去，只看见了裴姜。
天色照旧阴沉沉的，裴姜的步履照旧那般轻盈从容，只是面容却诡异妖冶了起来。
一瞬间，褚季野的嗓子眼就似乎堵住了一整个秘境，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裴姜……是魔修，照旧个很强的魔修。
这个认知让褚季野很是不行置信，明明之前他在她身上并没有察觉到一丝魇气的气息。
难道是因为如意簪？
是了，如意簪就是掩藏气息的神器。
“很惊喜意外吧？”似乎是看出来了褚季野在想些什么，裴姜将那只白色的团子往褚季野怀里一塞，“试阵，你们做得很好啊，接下来是我的主场。”
不得不是她的主场。
褚季野看着白团子，一时之间脑袋似乎卡了壳。
他能扔掉吗？
裴姜静了一会儿，只听那人道，“倒是本尊小看了你，这么快就能挣脱心魔。”
一个能够不被困于心魔的人，她会很强，强到险些没有破绽，道成会事半功倍。
又饶有兴致的道，“怎么？不藏着自己身上的魇气了？”
“没措施啊，藏着他们就要死了。他们是怎么随着我进来的，虽然也要怎么随着我回去。”裴姜颇为无奈，转身折了一根树枝回来，在手里掂了掂，“正好，已经很久没有认真打过架了。我看你不错，这一架应该能够打的很酣畅淋漓。”
是不是真的酣畅淋漓裴姜不保证，但是应该会让那小我私家很难忘。
“你连本尊的结界都进不来，还想与本尊打架？你还不够资格！”那人甚是挖苦。
箫声再起。
裴姜的眉心微皱，“还没说开始呢，你急什么？”
褚季野：……
谁他娘生死关头管这些啊？
褚季野差点把白团子丢出去。
那人似乎也没有想到裴姜是这么一句，箫声顿了顿，然后还就停了，“本尊敬服你这样的人才，依你一回。只是你要是败了，就臣服于本尊！”
“……”还真的可以这样？
早知道他也这样了，他不也是那个死鬼要招揽的吗？褚季野心想，照旧自己没能学到无赖的精髓啊，都怪沈重华，没给他发挥的时间。
“好啊。”
裴姜答的恰似在说天气很好，脱手却无比凌厉。
只是苦了褚季野，那箫声是听者有份，有一个算一个，他的双耳都流了些血出来，只怕再听下去就要废掉了，赶忙封住听觉。
比起褚季野，裴姜这里的凶险就要大的多，究竟箫声攻击的就是她。
裴姜的目的在崖壁，看着病体沉疴已久十分柔弱，风一吹就倒，身形却奇快，褚季野只能看见残影。等裴姜的身影定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地缚术的旁边了。
她握着树枝的那只手一抬一落，就是抵去数道音波。她转头看了褚季野一眼，张了张嘴。
褚季野看懂了，为地缚术输送灵力的手一收，八株悔莲尺也很快褪去，露出了里面的沈重华。
沈重华睁开了眼睛，就看见魇气冲天的裴姜，愣了那么一刻。
“你……被尸群同化了？”
沈重华打开这个结界豁口的时候，就和神秘人交手了，只是彼时他的灵力将要耗尽，肯定不敌。褚季野便催动了地缚术，将他围困住，如此是为了掩护他，给他恢复的时间。
地缚术欠好解，解法只有施术者自己撤去或者施术者死。
而沈重华就卡在这个豁口，就是为了保证短时间内神秘人无法补上这个豁口。
在这期间，沈重华对地缚术外面的一切都无法感知，不成想第一眼看见的是这样的裴姜。
瞧着很是眼熟。
像什么呢？
想起来了。
——一个他正在苦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