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容女人,某有事相求。”
阿容道:“二爷所托,阿容愿意尽心竭力,可我如今在令郎手底下做事,人言微轻,不知能不能使上力,不如二爷先说,所托何事?”
“不是难事,你把这个交给陈夫人。”虎二爷掏出一个玉扳指和一封信件,恳切道:“你让她莫要焦虑,草原上的事有大令郎,府里的事情我也会照看。”
话说陈夫人和虎二爷的叔嫂文学,阿容算是最早一批的吃瓜群众。
这事并不难办,所以阿容允许得很爽快。
“定不负所托。”
王中虎见她如此爽快,心中好感又上一层,压低声透露:“你不是跟那草原上的鹿逐安归结过善缘?”
“他非一般人,你且记着,这善缘不要断,以后自有莫大的福报。”
自从得知安归是个小屁孩,她已经开始吃斋念佛,清心寡欲了好嘛。
“多谢二爷提点,只是……”阿容神色忧虑。
虎二爷问道:“怎么?有作甚难?”
“大令郎整理完账本后,就茶饭不思,夙夜难寐,我心中不安,恐有大祸。”
虎二爷点颔首叹道:“唉,生意是小,边关牢固事大,我不多说,你只管放心给大令郎服务,万一有变故,你们尽可随着令郎撤回湘州。”
“令郎品性高洁,我自然放心,只是张管事被抓,李六以前又在他手底下做事,我……唉,那匹马如今还在谢府呢。”
说到张管事,王中虎下意识蹙眉,道:“他所犯之事重大,你照旧申饬李六,让他赶忙跟张管事撇清关系,剩下的,我也不能多说了。”
阿容便明白了,张庸所犯的并非只有吃里扒外的罪过。
“好,我明日就去。”
两人相互交流玩情报,又跟做贼似的,探头探脑,瞅着四下没人,溜了溜了。
阿容回屋再洗个热水澡后就已经到了亥时,外头漆黑一片,偶有离奇虫鸣三两只。
她点上灯,拿出纸笔,却不是作画。
寻三爷,安归,王仪,这是一条线。
沧澜王庭,猎骄靡,禺知,王西游,这也是一条线。
崔北,赌约,谢幼庭这又是一条线。
最后另有一条,张庸,王西游,王仪。
寻三年两年前就来岐州找人找物,现在却才寻到安归,总有些蹊跷。
安归是典型中原南地人长相,又是禺知首领义子,王氏之前也一直同禺知做生意,寻三爷为何寻了两年才知结果?
说不定有一方势力在暗地阻拦,这点需要记上。
至于找安归的用途,阿容暂时看不出来,只察觉王仪对安归很厚遇,所以或许可能是旧人或者亲友之子吧,且身份不低。
再说草原沧澜,禺知,猎骄靡和王西游。
王府之前在王西游的授意下,同禺知和沧澜都起了嫌隙,与禺知相助断了,生意却没断,相助者也不是昆弥和崔北,那就只能是猎骄靡了。
阿容听屠户说过,猎骄靡袭击过沧澜,所以阿容下意识觉得两者是水火不容之势,可若王西游与猎骄靡交好,那么这件事另有待商榷。
究竟王西游其实有意讨好沧澜王庭,只是他支持的忽律王子暂时被打压,所以猎骄靡针对的可能就是明面上暂主事王庭的赫仑王子,这也是禺知所支持的势力。
忽律,猎骄靡,王西游他们成一股势力;
而赫仑,禺知,则是敌对势力。
再者,就是禺知和崔北差池付,昆弥谁也不平。
现在草原势力照旧四股,重点在于忽律和赫仑王子继位之争。
可岂论那方势力得手,草原最少照旧会留有三方势力相互坚持,还算牢固。
若是牢固,王仪又为何来姑臧坐镇?
其中必有一条隐藏的线,在试图串联草原的势力,且已经乐成了一半。
那么崔北和昆弥极有可能有一部已经归顺一方。
若他们所支持的势力成为新的沧澜王,草原离真正统一就不愿了。
草原一旦统一,禹国的朝臣一定坐立难安。
阿容停下笔,墨汁凝在纸上,糊做一团。
她想了想,最后添上岐州刺史,王氏都能察觉到危机,刺史府不行能没人知晓,最坏的情况就是刺史也被收买了。
得看朝廷如何反映,若是一月之内派上将驻守,那她的推测就八九不离十。
这是最要害的一条线,虽然照旧迷雾重重,但至少有了大偏向。
岐州即将不安宁,她得早作计划。
阿容皱眉,这条线过于庞大,一时半会是不行能全部理清,爽性摇头去琢磨其他。
崔北和谢氏之间的矛盾,疑点在于赌约,其余阿容了解甚少,琢磨不出来。
至于最后的张庸与王西游,这个她一听张庸献马,就晓得为何了。
难怪张庸近年总是没精打彩,谢顶危机与日俱增。
他卷入事情不小,又被王西游拿捏太狠,想找条梯子爬出去,谢幼庭又是个不中用的。
想来想去,王氏府中最大的祸殃照旧游大爷。
正经事没干几件,挖的坑倒是一坑未平一坑又起。
陈夫人、虎二爷、张庸等等一应被他坑了个全,哦对,另有个禺知。
他不就是在沧澜看美人吗?怎么看出这么多屁事来?
阿容也很嫌弃他,看着纸上杂乱的勾线,心烦意乱得很,爽性停笔,将纸扔进炭盆里。
待纸烧成灰烬后,她盖紧炭盆,端到外边,回屋熄灯睡觉。
第二日,又是晴空疏朗,万里无云的晴天气。
清晨的薄雾散去,隐约可见迷茫天际透出的金光。
阿容一路走来,耳畔全是各式各样的吆喝声,但眼前长巷却是寥寂无人烟。
俗世的热闹全在坊外,挤不进来这里的富贵街巷。
她提着食盒,心绪放空,一步一步数着脚下的路。
待转入了谢氏府邸的长巷,她抬头望去,见门前蹲守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阳。”
阿容微笑唤他,李阳转头见她,犹豫着迎了上来。
“你照旧不放心追月。”
李阳扫了一眼她的食盒,知道她先前去医馆找过自己。
“他们说你来过了。”
“是,我昨日给追月处置惩罚伤口,脓已经放了,想来修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阿容偏头,询问道:“你要跟我一起进去看看吗?”
“……嗯。”
李阳纠结了好半会儿,主动道:“我帮你提。”
“好。”
阿容眉眼弯弯,照旧如往日一般温柔暖和,让人难心生拒意。
李阳接过食盒,便垂下头,随着阿容入谢府。
昨日来过一回,阿容悄然记下了路,今日也有人引路,她正好抽出心神视察谢氏的结构。
没王氏园林雅致,装潢却更为华美。
碧瓦朱檐,雕梁画栋,连檐角挂的灯都是仿皇城宫灯样式,镶的蝉翼绢纱,绘的花鸟云纹,好生富贵。
不外谢氏府邸占地却不及王氏园林广。
几人没多久就绕到了东北院后头的马厩,侍从告退,阿容看到了完好无损的马奴,心下惊奇。
难道王仪所言皆真?
谢幼庭其实是个藏巧于拙城府极深之人?
没等阿容仔细思量,那马奴看着她,哭丧着脸迎了过来。
“女人,怎么办啊,马儿照旧欠好。”
李阳急道:“追月怎么了?”
“不知道啊,昨天放完脓血之后还好好的,今早又伏在地上,谁叫唤也起不来,隐约另有些……臭味。”
李阳冲到马厩前,果见追月奄奄一息,焦急想进去,但手中提着工具,又不太方便。
阿容紧随上前,在他慌神无措之时,接过食盒。
李阳下意识回望她一眼,漆黑的眼瞳中散发的情绪很脆弱。
似乎随手一捻,便能将他整小我私家搓破。
阿容心情也不大好,但却稳得住,看向李阳的目光中更是带了无限的坚定和包容。
李阳心下稍定,忙转身进去,跪在地上检察追月。
伤口处置惩罚得很好,没有恶化的迹象。
但追月气息微弱,趴在地上任凭他怎么召唤,它也没给他回应。
他养马十年,巨细毛病都遇到过,可偏偏没有一次对得上这次的状况。
不是中水,也不是口疮,那能是什么呢?
李六追念这些年所学,一一检查其他部位。
马眼黯淡,瞳孔渐散扩大,这是死亡的预兆。
追月命不久矣,甚至有些症状是死后才泛起的。
好比那股腐臭味,掰开追月口腔的时候格外明显。
阿容问马奴:“去请了兽医吗?”
马奴点颔首:“请了,早就派人去找了,预计快来了。”
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兽医带着他的药童急遽赶来,一番细密的检查事后,叹着气摇摇头:“无力回天。”
“它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
阿容不解,就算是暴毙,那也该有发作的迹象吧。
兽医纳罕:“说来也奇怪,这马儿不像是病痛所扰,倒像是寿命终极,老迈将亡。”
李阳反驳:“不行能!”
“我养它三年,遇到它时,它还只是一匹刚及我肩头的小马。”
“它挑食得很,又不喜欢和其他马儿待在一起,只有我领着它,看它一步一步高过我的肩头,脑袋,到了我也要仰视的个头。”
李阳红着眼睛看向兽医,压抑的嗓音愈发粗哑。
“它还小呢,怎会老死。”
“唉。”兽医差异他争辩,叹着气收拾自己工具离去。
李阳吸了吸鼻子,忍住哽咽,伸手搭在追月稀疏的鬓毛上。
“你醒来,我带你回家,我们还回草原上。”
阿容收回目光,看向身边同样哀切的马奴。
“它昨晚没有什么发烧,或者水肿之类的迹象?”
马奴摇摇头道:“没有,就是胃口欠好,豆料谷物都不吃,连鸡蛋也不闻。”
“啊!对了,这不会是什么新的马瘟吧!”
马奴越想越有可能,激动道:“那禺知不就才闹过马瘟吗?是不是它也染上了?”
说到后头自己心生畏惧,捂着口鼻侧身挪开。
“万一真是,那我惨了,咱贵寓所有的马都得完蛋啊。”
阿容并没有理会马奴的惊恐,反而想到了安归。
他们禺知也是养马的妙手,兽医治不了的病,说不定安归他们有措施。
“借贵寓一匹马?”
马奴惊奇:“啊?借马干什么?啊不借不借,万一是马瘟,可不能借。”
“这怎会是马瘟,借我一匹马,我再请人来看。”
马奴另有些纠结犹豫,阿容也不等他决断,自己去旁边马栏中牵了一匹棕马出来。
“我请的人就在城西,去去就来。”
说完,也不理马奴阻拦,径直翻身上马,双腿一夹,直奔府外。
“架——”
马蹄踏着清晨的薄霜,疾速穿行于大街小巷。
城中纵马疾驰不算少见,着胡服骑射的女郎也俯拾皆是,只是像阿容这般妆扮气质都像是江南水乡深闺小姐的却极为稀有。
因没有到清晨的人流岑岭期,奔向城西的路上还算顺畅。
待看到青草小栈的招牌,阿容一拽缰绳,马受到牵引力长鸣而止。
她扫了一眼周围,往来以草原部落人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