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三侠齐聚
奔忙了这一日，加上术数使用太过频繁，现在陈深觉得背脊有些发凉。他记得师父曾嘱咐过他，这是法力损耗太过的迹象。以陈深目前的法力，一天约莫可以使用三次，现在日，光是在街道带另外三人上下屋顶，就已经两次了，加上营救北漂义士，和红拂上下城墙，总计使用了五次了。
陈深卸下了乔装，揣在怀里，他想，面见扫平王，总得以真面目示人吧。他也庆幸：幸亏今天乔装了，否则那时候画影图形，光是一个骁卫营通缉他，就够他躲的了。现在只要不碰到丁松，大兴城也没有其他官兵认得他。
陈深感受自己没太多气力跑了，放慢了脚步，把女神仙在梦中所赠的画杆描金戟牢牢攥在手里。心里一阵苦笑：人家给的这么好的枪和谱，丢了实在可惜，我不会用，携着它东奔西走的，委实累赘。不外，人家说的也对，和对手马上交战，用短兵实在亏损。看来，如若有时机，真的得好好练习一番。
虽是深夜，残烛仍是微微映照着街墙，加上天上的明月，倒也看得清路。拐过一个弯，陈深远远瞧见白昼里拉弓的那个壮士，正被一群兵士追着跑，这壮士甩动手里拿一对铁棍，呼呼呼地朝敌兵身上招呼。陈深细一看兵士衣饰，这跟追捕他们兄弟三人的是同一批人啊。
这时敌人也发现了陈深，大叫着：“那个白脸的！快追！”又一群兵士乌压压围了上来。陈深没有躲闪，反而甩开长戟，向前拼了几步，待到离得这壮士足够近了，陈深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念起诀咒：“疾！闪！”消失在了墙内。
此时公孙勇也率队抵达了现场，底下兵士陈诉了战斗情况：“将军，反贼会妖法，突然一阵大风，两人躲进扫平王府了。”公孙勇听罢，对左右说：“你们，去把王府围起来，看到有人越墙，格杀勿论。其余人列队！随我进府搜！”
扫平王府内，宇文睿和陆九天早认了亲戚，王、陆二人时刻关注着墙外的情况，因此陈深二人一现身，两人就把他们迎回府中了。
以公孙勇的脾性，若是一般的地方，他早就带人冲进去了。公孙勇素知这宇文睿想来和父亲作对，且老奸巨猾，心里盘算着，等我在你府中拿了人，看你怎么解释？考虑到他究竟是旧朝遗老，战功赫赫，照旧要留点脸面的，因此，他照旧派人先去禀报。
公孙勇率人直入宇文睿所在的客厅，见宇文睿气定神闲地坐在几案后，一旁的四位侍女侧坐待命。
公孙勇也不行礼，直接问道：“打扰王爷清修了，请问王爷，你可见到有什么贼人溜进贵府？”
“公孙将军，老夫这并没有什么反贼。现已是亥时了，你照旧早些歇着，或者来陪老夫喝几盏酒，如何？”
“谢王爷。不外，王命在身，事情牵扯到皇上的安危，恐怕今天我得彻底搜查一下相府了。还望见谅。”
“将军请自便，但搜无妨。”
公孙勇带来的人把整个王府搜查了个遍，角角落落都没有放过，愣是一颔首绪都没有，困绕王府的士兵这边，也是没有任何异象。他很惊奇，几个大活人，难道还能飞了不成？
没措施，公孙勇搜了这半日，只得率人怏怏而返。
待左骁卫的人走了以后，宇文睿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说道：“幸好烛火昏暗，没有被认出来。你们四个，先去把衣服换了。”王若义、陆九天、陈深，再加上壮汉这四位“侍女”脱掉佯装，换回了原来面目。
宇文睿看了看陈深，说：“你是吴明彻的高徒吧？太平郎已经跟我说起过你了。”
“草民陈深见过王爷，谢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噯，不必多礼，你们是太平郎的朋友，也就是老夫的朋友。”宇文睿口中的太平郎，指的就是陆九天。
宇文睿又看向了壮汉：“这位壮士是？”其余人面面相觑，他们与壮汉也是萍水相逢。壮汉报上家门：“俺叫雄霸，山东枣庄人氏。”
宇文睿点颔首，说道：“生得好体格！若非适才你侧坐在太平郎后面，且披着宽大的罩袍，还真不易蒙混过关。”
雄霸欠美意思地挠挠后颈，嘿嘿一笑：“全靠王爷相救。”
“今夜时候不早了，你们且去歇息，明日再议。”宇文睿说道。
第二天，众人在宇文睿的书房相会，他看向陈深，问：“你老师可曾向你提起过我？”
陈深摇摇头：“老师在山上只是教授我们本事，对于自己的身世，很少提及。”
“你师父是陈国上将，陈国灭亡后，朝廷敬服其才干，也为了博一个‘雅量’的美名，于是就征召他入朝。他本不愿再做官，奈何他妻儿已经先被接过来“抚育”——咳咳，实际上就是软禁。你师父出于无奈，只能来此做官。”
宇文睿继续说道：“你师父为人豪爽，武艺高强，颇受同僚尊敬。只不外，唉，朝中照旧有不少阻挡他的人。你可知是什么原因？”
“晚辈推测，是因为他杀过许多北朝之人。”
“没错。一将功成万骨枯，哪个将军的脚下不堆着累累白骨？更况且像他这样的名将。朝中大臣，多有亲戚因他而死的，你师父的妻儿也因此遭对头杀害。你师父愤而离去，原来这事就了了，但听说他掌握了本朝的一个秘密，因此才众人才会对他赶尽杀绝。”说着，宇文睿看向陈深，“虽然，也不会放过他的徒弟。你怕吗？”
陈深道：“男儿不畏死，怕的是平生所学付诸流水，既然陈深有幸拜得名师，学成本事，更应该发挥所长，不敢说拯救天下苍生，至少也要造福一方黎民。”
“如果你处在你老师的位置，你会为新朝效力吗？”
陈深不太理解宇文睿这个问题的意图，但人家究竟是陆九天的姨丈，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取消了疑虑，回覆道：“天数不行逆，旧国已亡，如果黎民有更好的出路，那我会实验辅佐新君。但若是新朝无道，复国，也是顺应民心和福祉的一条路。”
宇文睿又和陆九天拉了一会儿家常，对众人说道：“这几日京城里不太平，你们速去准备下，老夫午后部署你们出城。”
陈深把秦琼、范保接进了王府，五兄弟重聚，又是一番长谈。
陈深对兄长们说：“四位哥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此去太原，少说得走个五六日，哥哥们先行一步，小弟另有点私事需要留下处置惩罚，我们择日再聚。”
陆九天挖苦道：“不会是因为红拂女人吧？”
陈深一时不知道语塞，但那心情明白在说：为什么你会知道？
陆九天道：“哈哈，你可以去探询探询，全城传开了，红拂女人昨天晚上，跟一个叫做李靖的小子私奔了。都督府一直在找人呢。”
离别了众家兄弟，陈深又是一番乔装，独行至悦宾楼前。陈深百感交集：按计划，此行应该先和师兄师姐汇合，然后去太原潞州的三清观找到师父所说的道长，再把三人的碎片拼合，破解隋朝龙脉之谜。但现在的陈深，他在想：红拂会不会把我跟师兄的真实身份告诉鱼俱罗了？师兄是否得知红拂的真实身份？
陈深听到两位男子在街道上议论。男子甲：“太可惜喽，红拂女才色艺绝佳。她这一走，悦宾楼以后生意可就昏暗喽。”男子乙说道：“我听说昨天有个叫李靖的小子冲进来把人抢走了，这人如果不是强盗，多数是把她包养了。”陈深心里也是苦笑：我这才知道，坊间之言，多不行信，看来八卦真可怕啊。
陈深迈步前往悦宾楼二楼，进了昨天遇到红拂的那个房间。他对昨天红拂杀害公孙栋这件事总是铭心镂骨，在他心里，师姐是那个天真的，俏皮的女子，但昨天公孙栋倒在床上的场景又是那么的真实。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当他从这个房间退出时，突然一帮人围住了他，原来悦宾楼内的客人都是士兵假扮的!
公孙勇从幕后转身世来：“哼，看来，来这里碰运气是对的。你果真没有离开京城，居然选择自投罗网。”
陈深略显惊讶，但是毫无惧色。
“将军误会了！”张猛和红拂现在也走了进来，张猛朗声说道，“昨天，这位李靖令郎乃是想要救助我们都督府的人。”
红拂也资助开脱：“正是，李令郎与我相识，知道这里聚集了许多人，怕我有危险，才掉臂一切赶来。李令郎救人心切，不知内情，若是误伤到将军的人，还望见谅。”
公孙勇并不买账：“哼，就算你是台甫鼎鼎的虬髯客，今天也别想从我手中把人捞走！”
话音刚落，二楼大厅响起另外一个嘹亮的声音，震得人双耳发颤：“将军好大的官威！不知道本都督有没有这个面子把李令郎带走呢？”鱼俱罗领着亲信正好赶到。
“不知千岁驾到！既然是千岁府中的人，千岁尽管带走即是。下官另有事在身，先行告退。”公孙勇微微答了答礼，便率众撤走了。
三人来到都督府，红拂、张猛二人向都督引荐了陈深。在地牢的时候，陈深假名“李靖”，现在便一直沿用下来。
“李令郎仪表特殊，胆识与武艺俱佳，此番红拂脱险，多亏你了。委屈你在我这里做个主簿，帮我料理一些公牍，不知你可愿意？”
陈深实在不愿屈身在此，眼前的这个都督，不仅是灭亡自己国家的敌帅，也是筹谋杀害老师的幕后黑手，陈深也知道允许下来是权宜之计，但究竟照旧难以开口允许。
红拂从旁提醒道：“李令郎，还不赶忙谢过义父！”
陈深一经提醒，只得应承：“多谢都督大人收留，李靖自当尽力为之。”
陈深这一个犹疑，虽然没能逃出鱼俱罗的视线，不外，鱼俱罗看起来仍是很兴奋，他哈哈笑道：“甚好，甚好！我都督府有你们这三人辅佐，本都督深感欣慰。”
经过多日的离乱，三人重聚，又是一番长谈。三人对各自的离奇经历均是感应十分惊奇，而更名这点，却是三人配合经历的。红萝一下子酿成了王府义女红拂，陈深摇身一变，成了王府的主簿李靖，而张猛，成了京城人人知晓的虬髯客——大多数人都这么叫。他另有另外一个名字，梁廷方。
过了几日，鱼俱罗听说河北地带有个叫窦建德的是个可造之材，于是派虬髯客出访河北，希望能够拉拢对方，以为己用。
这几日，陈深在都督府处置惩罚公牍，徐徐获得了鱼俱罗的信任，他也借机了解了朝廷的一些动向。不外，在陈深内心，无时不刻想着刺杀鱼俱罗。有好频频，陈深独自面对老贼，似乎都可以取对方的性命。但让陈深觉得奇怪的是，只要自己一起杀心，他就感应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虽然说不上理由，但陈深凭直觉觉得，刺杀必将以失败而告终。
红拂似乎也察觉到了陈深的想法。某夜，无月，亦无星，天色显得特此外寂静，两人再次登上了之前去过的城墙上。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爹带我过城门的时候，我就想，什么时候，我能飞到这高高的城墙，看看大兴城的风物啊。”
“师姐自小便住在此处吗？”
红拂“嗯”了一声。徐徐转向陈深，轻声地说：“我的本名叫飞烟。”
“飞烟，感受是那么轻盈美丽，却又捉摸不透。”
“看来深弟对我瞒着你一事，照旧铭心镂骨。”
“不是的。师姐。”
“叫我飞烟。”
“飞烟，我知道这些事，都是你义父要你去做的。因为你义父，你才会这么身不由己。”
“如果没有义父，我也活不到今天。有些事情，处在我这个位置，没法去考虑对与差池，只有做与不做。”
“飞烟……做违心的事，一定很痛苦。”
“起初有一些。但现在，我不会去想什么，我会尽心完成义父交给我的每一个任务。”
“如果你义父让你杀了我呢？”
红拂可能没想到陈深会问出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会儿，才徐徐说道：“那我不得不执行这个任务，不管乐成与否。”
夜更静了，似乎天地之间笼罩着一层巨大的阴影，两人同时缄默沉静了。
“不外我知道，义父是不会部署给我这个任务的。”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接到了我今生最后一个任务。”
“什么！？什么任务?”
“你听说过这个预言么？重瞳之人将登大位。义父对此深信不疑，义父重瞳，你也见到了，虽然年近花甲，但他深信自己就是未来的真命天子。除了修炼魔功之外，他还勾通了契丹漠北王庭以为外援，我的任务就是——下嫁番王。”
“你允许了？”
“人生若朝露，飞烟已经允许把完成这次任务当做酬金义父的最后一个任务。”
“飞烟……难道没法让你义父收回这个命令吗？”
“为什么要让义父收回成命？”
“是的，是的！我喜欢你，飞烟……”
“不外，我知道，如果你去向义父提亲，他也一定会允许。”红拂的语气突然变柔和了，“就算今夜你要带我回凤麟谷，或者浪迹天涯，我也会绝不犹豫地跟你走。我们把碎片交给师兄吧，让我们忘了这江湖的恩恩怨怨，让师兄去功成名就吧。”
红拂轻轻挽着陈深的胳膊，闭着眼睛，靠在陈深的肩膀上，任由夜风呼呼刮着美丽的脸庞。
红拂突然感应陈深身上一闪而过的戾气，他看着陈深，问道：“你还在想着杀义父？”
陈深默然。有时候，默然就是认可了。
“你杀不了他的。虽然义父因练功走火入魔折了阳寿，但他有魔功护体，你基础不是他对手。深弟，你别想着杀他了。”
“好的，飞烟，我允许你！”
一夜已往。第二天，张猛从河北回来复命了，鱼俱罗又把三人叫上了议事厅。陈深心里想着昨天夜里的事，计划就在议事厅上，向鱼俱罗提出迎娶飞烟。
三人刚到议事厅，鱼俱罗已经入座了。虬髯客上前汇报：“回禀义父，此去河北，一切顺利，窦建德已经允许，一旦事情有变，他愿意举众响应。”
鱼俱罗十分兴奋：“哈哈，太好了！我儿服务神速。这么一来，河北又多了一个援手。说吧，廷方，你要什么奖励？”
“多谢义父。孩儿希望能够迎娶红拂为妻。”
此话一出，大厅一片寂静。
鱼俱罗看向红拂：“拂儿，你可愿意？”
红萝不置可否，一转身，跑出了议事厅，跑向自己的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