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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又咫尺

第九十七章

天涯又咫尺 丰芝 3030 2022-07-30 20:09:00

  留了一封手信,我和苏东岳沿着318,一路走走停停去了XZ。

  他从广州出发,途经广西、湖南、贵州,到四川,已经走了泰半年。在这中间,他换了五个女朋友。每个女人陪他走一段,我是他第六个。

  我很擅长跟他这种人打交道,他和老丁属于同类,有搞艺术之人的所有特点:浪漫、风骚、随性、天真、夸诞。他也从不掩饰。对于女人,欣赏就表达,喜欢就追求,合则来,不合则去。不强迫,也绝不会卖力。

  他说,十年前,他和他妻子离婚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这辈子不能和任何一个女人旦夕相处,从柴米油盐中解脱是他这辈子最英明正确的决定。他同时交往过三个女朋友,是别人眼中不折不扣的忘八渣男。对于孩子,在他前妻为了抨击他而种种刁难不让他见后,他除了定时付抚育费,竟然再无联系。为此,他与他怙恃也交恶。他怙恃认为他连舔犊之情都没有,不配为人。他却觉得孩子不外是荷尔蒙排泄时一次不计结果的激动产物,任何人高举正义大旗讨伐他,都是道德绑架。他只不外不愿媚俗,想活得自由随心些而已。

  我觉得他坦率得可爱。

  他深知人情世故,却脱跳得像个小孩;明明受过良好的正统教育,却任性放浪;他看到了人性的魔,接纳,认可,并与之共舞。他身上的散漫疏狂使所谓的正人君子恨不得人人喊打,但打完又会悄悄羡慕和敬佩的吧。

  有几多人以爱之名?我欣赏他没有侵略性和占有欲的爱。

  他的格调,不是谁都能学得来,做得出的。

  我问他有几多个情人,他闭着眼数了半天,竟然说不出准确的数字。为了宁静起见,我放弃提问,让他专心开车。

  进入藏地之后,在一个很小的路口,他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等我同意,便一头扎进颠颇山路。

  天开始下雨,我有些担忧:“会不会有泥石流?”

  “这是雨季,虽然会有。”

  “如果被砸中,我们会不会死?”

  他好逸恶劳地笑:“虽然会,不外,我保证,你不虚此行,死在这里也值。”

  走到天黑,我问:“到了没?”

  他不回覆,只像驴一样埋头开车。虽说雪区的风物都在路上,路上随处都是美景,但远程奔忙,加上高反的不适,仍是很煎熬人。

  赶路到凌晨,在车上听着雨声睡了五六个小时,又继续走。

  高原的雨,时停时下。转过一座山头,走进辉煌光耀阳光,一片云飘过来,却又是一阵细雨。

  又走了一天,我问:“到了没?”

  话音未落,山顶有碎石呼啦啦滚下,我一下坐起。

  他一把偏向,转过一个弯道,我只觉眼前一道黑影,一块大石咣地一声落到车前盖,又弹跳着落入路下的滔滔江流。不等我惊呼,他低声命令我:“护住头。”没有一丝迟疑,迎着俱下的泥石,油门猛踩到底,有惊无险地将车开出了落石区。

  走出落石区很久,我仍惊魂未定。他神色如常,连下车检查车况都懒得,用力深踩着油门,爬上一道长长的山坡,又沿着一条密林小道下山,顺着江水的流向,转了一个长长的弯道,低声道:“到了。”

  我下车,半天,没有发声。

  眼前的景色,险些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山头缭绕的山岚,风声猎猎穿过森林,雄鹰飞掠长空,空无一人的山谷,一望无际的牧场,牛羊在花海中隐现,静谧神圣的湖水倒影着蓝天白云......有如梦幻之境。

  我喃喃地说:“我愿意死在这里。”

  他却拉起我:“走,走了。”

  就为了看一眼美景,奔忙两天一夜,还要冒着被落石砸入滔滔雅鲁藏布江的危险,他也真够疯狂的。

  过了林芝,他拒绝走相对好走的318,绕行山南线。

  在米林,他先是开车带我进了南伊沟,然后弃车,留爬不动山的我在河滨捡石头,自己拎着两个很大的矿泉水桶,沿着一条险些看不见路的小径,进了药王谷。

  我捡了好几块漂亮的石头,又采了野花,躺在树下吹着微风睡了一觉,才见他扛着水下山来。

  他将两大桶水装上车,又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小瓶递给我:“周医生说你有病,这里的泉水治病,喝吧,喝了你的病就好了。”

  “你才有病。”我气得瞪他,却转而又问,“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专门来取泉水给我治病的吗?”

  他所问非所答:“这里是当年藏药之王云丹贡布的采药地,这个药王泉是藏民心中的圣泉,当地藏民有人生病,就会来这里喝泉水,据说治百病。”

  我虽然将信将疑,照旧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泉水甘甜冷冽,直达心腹,我说一声:“好喝。”算是承了他的情。

  他开心地笑了,掐腰指点山河:“这里现在不是最美的,如果秋天来,那才叫美,满沟开满鲜花,五彩斑澜的,顺着南伊河往前走,最里面是中印边镜,有名的麦克马洪线......”

  跟吴老头出去玩,他最擅长带我去吃。随着苏东岳,是真长知识。

  到加查,他驱车进入崔九沟,在盘山路上走了很久。在山顶的停车区,他停车,披上羽绒服:“走,带你去看看你的前世今生。”

  山上开始飘雪。小小的山坡,短短的百米栈道,因为海拔,可谓畏途。我走两步喘三下,步子极重如铅,频频都要放弃,却被他硬拉着,又问转着经筒的藏民要了几块奶块增补体力,走了半个小时才到达垭口。

  山顶挂着经幡,几个喇嘛在平静无波地诵经,山风猎猎,雪花飘扬,远处山谷里的一片静谧湖水像一滴眼泪。我很虔诚,却除了湖面反照的蓝天白云,什么也看不到。

  我问他:“你看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只鸟,我想,下辈子,我会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吧。”

  他的语气很认真,目光似乎被湖水浸染得很蓝。

  到LS,休整数日,两人转了八廓街,大昭寺小昭寺,从布达拉宫出来,我与他作别。他要顺着羊湖去RKZ,去岗仁波齐转山后,去阿里,从阿里走新藏线去XJ......而我,在我打电话给如磨,得知周医生已经离开后,决定飞回去。

  这一趟走下来,我的身体已经吃不用。

  “我能挽留你吗?”苏东岳的眼睛里都是高原的阳光,“为什么不跟我继续走?你带你去阿里看看星星,那是我见过最美的星空......”

  我摇头。

  “我还想听你和阿来、明白的趣事,你不想替明白走完全程吗?另有赵二,你不想去XJ看望一下他吗?”

  我微笑摇头:“你对女人,不是从来不挽留的吗?”

  “你和此外女人纷歧样,”他急急地说,“你和我之前认识的女人都纷歧样,我们有太多配合语言,我们很投契,不是吗?”

  “这句话害死人!女人的几大幻觉:我很美,他爱我,我与众差异,我会是他最后一个......你以为我还会信这些?”

  “文,你不知道,你有多特别,我说的是真心话。”

  “我已经买好机票。”

  他失落的眼神一闪而过:“好吧,我送你,我去羊湖,可以顺路送你去机场。”

  “我可以自己打车走。”

  他的脸上重又露出玩谑的笑,绅士地弯下腰,接过我手里的背包:“亲爱的文,请让我送你,请让我再为你效劳一次,请让我们的离别迟些到来。”

  他有令人无法拒绝的魔力,我颔首。

  一个小时的车程,他足足开了两个小时,车速之慢,险些每一辆从后面超车的司机,都市用力地长按一声喇叭,以示恼怒。

  我心里可笑:“如果你再开慢点,我会认为你之前讲的看待情感和女人的潇洒态度都是在吹牛。”

  “这次我真的潇洒不起来,感受生离死别似的。”

  “我们只不外是萍水相逢,配合走了一段路而已。”

  “你不觉得,我们这一段路,走得很愉快吗?”

  “是很愉快,但这说明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缄默沉静了半天,说:“许多年了,我险些从不跟人留宿,我很讨厌在陌生人的身边醒来,很讨厌JQ事后对方含情脉脉的眼神,更畏惧女人给我做早餐......我从未喜欢过她们的灵魂,从未......”

  “怪道,你的意思是,喜欢我的灵魂?你这不是骂人嘛,就像夸丑女有气质一样。”

  “是啊,我也觉得很怪,真的不是骂你,我一见你,想的不是要跟你有什么,而是只想跟你聊天,什么都想跟你聊,内心深处最貌寝、最隐秘,最不行示人的工具,我都想一件一件告诉你,我想让你了解我,因为你都懂。你一说要走,我觉得心一下子被掏空了似的......”

  “你还会结婚吗?”

  他又愣了一下,半张着嘴,思索着还没回覆,我抢过话去:“答题时间到。”

  他慢慢地把车停下,我跳下车,一边倒退,一边向他挥手:“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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