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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又咫尺

第九十六章

天涯又咫尺 丰芝 3453 2022-07-30 19:36:17

  山中不知日月长。

  整整一年的深入简出,三小我私家每天都埋头于案牍之中,苦中作乐,倒也自在。

  如磨一放暑假便跑来,着手帮着慧明整理他的书稿,进度一下加速。

  有了如磨的加入,我的事情轻松了许多。

  蜀地的夏天闷热且湿润,也就雨后的黄昏,能在室外呆上一会儿。

  如磨也带来了他的书稿。如果吃了晚饭天还亮,我就会抱着他的书稿,坐到屋前的树下,泡一杯茶,把读他的文章看成一天中最舒适的消遣。

  和吴老头天书一般的文稿比,如磨写的文字读起来便使人愉悦得多:缘份就像蝴蝶的翅膀,轻轻振动,世界改变航道,人生的轨迹随之偏离。恰幸亏那一刻,路边放着我最喜欢的音乐,她从我面前走过。她的目光与我交汇,似乎在那一刻,透过对方的衣服,对方的身体,我们看到了对方的灵魂,读懂相互。灵魂是什么?在医生眼里,灵魂不外是大脑中一种活跃的灰色物质。但是,刹那间发生的美好诗意,似乎一束光,有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是她的灵魂在召唤我,我不由得走向她......

  眼角闪过一道微光,我抬头,看到有一对游客似的男女犹豫着跨进后院,探头探脑地看院子里的大银杏树。女游客一身运动装备,新潮又时髦,男游客手里捧着一个照像机,一通乱咔咔,然后笑吟吟地看了我一眼。

  后院的门一般都锁着,普通的香客和游客进不到后院。预计是小僧人走得急,忘了上锁,这两小我私家才得以流通无阻。

  “这里谢绝旅行拍照。”我连忙起身,客客气气地引他们到前院的正殿,递了一柱香:“求平安,求婚姻,照旧求子?拜一拜吧,这里很灵的。”

  女人略一迟疑,接过,笑着冲男人说:“要拜么?”

  “你拜吧,我不信这个,世人贪婪,想要得太多,如果佛祖要满足每一个来求拜的信徒,他得忙死,再说,婚姻,孩子,唔......”男游客摆弄着手里的相机,嘴角噙着一丝嘲弄,轻轻摇摇头。

  女人的脸一沉,勉强笑笑:“原来你什么都不想要。”

  男人掏出两张大钞放进好事箱,又一把把香夺已往:“算了,纵然不信,也要有敬畏心不是?我去吧,求佛祖保佑你一路平安。”说着,大步迈门过高高的门槛,进去磕了三个头。

  这种事情,我见责不怪,恭送他们出去,回来继续看如磨的稿子。

  夜里躺下,正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只听得寺门被人高声地拍响。小僧人隔着门跟外面叽叽咕咕半天,跑进后院,站在我窗下叫我:“文施主,外面有小我私家说他要进来找个女人,似乎是喝醉了,胡言乱语的,来庙里找女人,把这里当什么了,我以为是坏人来捣乱,真想隔墙扔块砖头砸烂他的脑袋,但听他说的,似乎他要找的人是你,你要不要出去看看?我怎么劝他都不走。”

  小僧人这么一嚷嚷,吴老头和如磨都披衣出来:“什么事?是哪个?”

  我只得起床,随着小僧人到门口,问门外的人:“你是谁?”

  “陌生人......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我来给你送照片......”

  “什么照片?”我身后的如磨问。

  “我今天拍了一张很美的照片,要送给里面的这位女士。”

  我想起下午接待的那一对男女,冲如磨点颔首,如磨拉开门,男人一身酒气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踉跄到我跟前:“喏,你的照片,给你。”

  我向退却一步:“我的照片?”

  “你下午在树下看书,我给你拍了两张片,很美,很是美,外瑞beautiful,我来把它送给你。”

  我接过,连看也没看,便打发他走:“谢谢你,很好,太晚了,您请回吧。”

  他急了:“你不打开看看吗?”

  这么黑的天,连颗星星都没有,泰半夜的叫人起来就是为了看照片?这人简直有病。我哼一声,懒得跟醉鬼纠缠,抬腿往里走。

  身后有扑倒在地和高声呕吐的声音,我走得更快了。

  躺下半天,听得如磨回来,我趴窗口问他:“那人走了吗?”

  “喝多了,醉得厉害,给部署到前院偏殿的小屋了,睡吧姐,没事,那人是个驴友,不是坏人,我看他身份证了。”他进了他的房间。

  一夜未曾安睡,门外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一次次将我惊醒,侧耳静听,不外是风吹着树梢划到了屋顶。

  我顶着黑眼圈起床,对着镜子,看到了镜中一张失去生气的脸和眼角不知何时爬上的皱纹,心情瞬间变得很坏。

  又到十五,来寺庙里进香的香客许多。逢着月朔十五这两日,我已经习惯放下手头的事情,随慧明去前殿诵经。

  诵经出来,帮着小僧人把消暑的绿豆水抬出来,遇到一个陪着家人来上香的年轻小伙儿,他叫一声:“阿姨,请问......”

  我脸一沉,甩手走了,留小伙儿呆立惊鄂,思忖他哪句话说错了。

  他就是错了,我顶多比他大十岁,他叫阿姨!我有那么老么。

  从一早上起来,调就没起对,一天的心情就别别扭扭。

  吴老头检查文稿,发现我把其中一个卦辞给他张冠李戴,气得拍桌子,我也跟他对着拍桌子。两人吵了半天,等我三两下把文档改好,又觉得可笑,多大个事!

  吃了午饭,睡了午觉,精神略好,我搬了茶具出去,坐在树下开始泡茶。吴老头闻着茶香过来,深知我脾性躲了我一上午的如磨也抱了电脑坐到了劈面:“姐姐,我把这些年写的工具整理了一下,竟然有二十万字,是不是也能出本书了?”

  我随手把慧明写给我的字给他:“送给你当开篇前言。”

  如磨读道:“不知有菩提,自性明心志。得我大自在,天涯又咫尺。”一拍大腿,“秒得很。”

  吴老头道:“这不是慧明送给你的么?”

  我倒了一杯茶给他:“我哪会写书,倒是如磨写了许多年了,跟慧明大师的缘法也比我深,照旧送给他吧。”

  “你今天的情绪不高,是昨晚没睡好?”吴老头难得地细心。

  我摸摸脸:“喂老头,我现在是不是很老?”

  “你老?你老的话,我就要入土了。”

  有人在院门口探进一只脚来:“文女士......”

  如磨无声地笑了:“夸你外瑞beautiful的人来了。”果真是头天的那个喝醉了要送我照片的男游客。

  他顶着一脸大红疙瘩进来:“茶好香。”

  “坐下喝一杯。”吴老头倒是心情好。

  “你的脸上是怎么回事?”如磨问。

  “南方的蚊子太恐怖,昨天蚊子咬的。”他摸摸脸,又摸胳膊,“似乎又起了湿疹。”

  吴老头拉过他的胳膊看了看,指挥如磨:“你去后面摘个冬瓜,再配上薏仁,煮一锅冬瓜饮,去去湿,解解暑,用大锅煮,各人都喝点。”

  如磨应一声,去了。

  “哦,我姓苏,苏东岳,这是我昨天给你拍的照片,今天想着给你送过来。”自称姓苏东岳的人坐下喝了口茶,略自在了些。

  我并不接他递过来的信封:“你昨天已经给过我了。”

  “哦,怪不得,我以为我昨天喝醉给搞丢了。”他努力回忆半天,一拍脑袋,“悦目吗?”看来,他昨夜喝得真不少,喝断片了都不记得。

  我随口应道:“悦目,悦目。”

  从我屋里摸了帽子出来的如磨,一手扣上帽子,一手把未拆的信封扔给我:“给,你还没看吧,看了再说好欠悦目。”

  我闹了个大红脸。如磨是故意的。这个坏小子。

  我打开信封,拿出照片,一下被照片中的自己吸引。

  照片中的我,静静地坐在浓荫下,整小我私家被笼在一片光影中。肩背微驼,头微微低着,面部被那束光虚出一圈晕轮,眼神若有所思,嘴角轻露一丝微笑,透着慵懒和迷茫。

  每小我私家都是自恋的——想以最美的姿态独立于世,受到世人的欣赏、赞美或是恋慕。我拿着照片,感受自己似乎被人窥得了深藏于表相后面,怯弱又伤感,灰心却又渴望被爱的灵魂。

  苏东岳俯下身来,对发呆的我说:“我拍出了你的灵魂。”

  “我的灵魂是什么颜色的?”

  “淡淡的黄,就像旧时光,砖墙上的过时海报,夏天里的橘子汽水......”

  我仰起脸,与他四目相对,发现他有一双能让女人心动的眼睛。眼神黑且深,洞悉一切似的。

  他又轻声贴在我耳边问:“像不像蒙娜丽莎的微笑?”

  他敢问,我却不敢答,贴着他那边的耳朵骤然一红。如果我自恋到以为自己可以媲美世界名画,那我就有点臭不要脸了。

  我正干笑着打哈哈,小僧人带着一个背着大旅行包的人跨进院门:“文施主,有人来找你。”

  还未看清人脸,声音已经到了:“天真热,让我一顿好找,如琢,快给我杯茶喝,渴死我了。”是周医生。

  我起身,帮他卸下大背包,洗了个玻璃杯,给他倒了一大杯半温的茶水,看着他一饮而尽,埋怨道:“来之前为什么不说一声?我也好开车去接你。”

  “不是怕你累着嘛,一身伤,我自己来就好。”他将我拉在身前,上下审察,“嗯,不错,看来,伤是真好了,精神也还好。”

  男人和女人的眼光真是差异,我的黑眼圈和一头乱发他是真看不见啊。

  他坐下,跟吴老头打招呼:“年老。”

  吴老头摇着蒲扇,笑道:“你过春节说来没来,放我鸽子,是不是得请我喝顿酒认罚呀。”

  “必须的,必须的,晚上我请你吃暖锅去吧。”转而看一眼静坐的苏东岳,“这位是?”

  “哦,我姓苏,今天来给文女士送照片。”

  周医生拿起照片,足足看了一有分钟,放下照片问吴老头:“哥,我住哪?跟你住一屋吗?跑了一身汗,我想先洗个澡。”

  “我睡觉呼噜打得太响,影响你休息,你住如磨那屋吧,你们都是年轻人,聊得来。”吴老头摇着蒲扇,只说不动。

  我起身,拎了一下周医生的大背包,竟然没拎起来,准备咬牙使劲,周医生已经一把拎起他的行李进了房间。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向好脾气的周医生,他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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