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秀很努力地思考，要怎么将道然拖入论法之中。
跟灵隐寺其他僧人差异，别人觉得神秀心魔都被勾出来了，论法肯定不是道然的对手，神秀却觉得上次只是自己一时没想通，厥后再师父开导之后又有了明悟，已经不是当初的神秀了。
再加上自己已经成了修行者，神秀就多了一种迷之自信，感受自己法力无边，就像佛祖一样。
简朴来说，就是飘了。
这是凡人刚刚踏入修行之路的必经考验，除了道然。
道然当初受三日传法从凡人转变为修行者，那是丝毫没有半点飘了的感受。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师父是能够跟排山倒海大妖王五五开的存在。
飘什么啊，法海一个紫金钵就将你敲死了。
神秀却没有这种体验，他刚刚从罗汉像上领悟了空门法咒，正觉得自己是佛祖眷顾之人。
这世上也没有一二三四级筑基金丹元婴的品级之分，让神秀无法准确判断自己与道然之间的差距，所以他就很有优势在我的感受。
道然察觉到了神秀的想法，也明白其他人也想让他与神秀来场巅峰对决。但道然不想节外生枝，他已经找到了灵隐寺方丈的位置，就在浮台第三层的中央，跟灵隐寺的几位老僧人在一起。
距离不是很远，只不外中间隔了不少人。
在道然看来，这位道济禅师挺有高僧范的，不外没感受出有什么超凡脱俗的地方。
修行者的气息是瞒不住的，除非是已经成仙成佛，能够将法力控制得天衣无缝，才有可能伪装成凡人不漏破绽。
佛经所言的无漏金身，那是要斩尽烦恼证菩提才气到达的境界，法海都还差点意思。
除非这位道济禅师是菩萨化身，否则的话，他很有可能就是个凡人。
“并非修行者，又将灵隐寺管成贪嗔痴三毒俱全的样子，这位道济禅师也没什么本事吧？法海怎么会让我跟他修行？而已，将信送到就是。”
道然听神秀跟人辩经早就不耐烦了，找到目标后便朝着道济禅师所在的位置挤已往。
道然这一动，整个会场都为之一惊。
就连正在跟神秀论法的那位，都忍不住往道然那边看，生怕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才惹得这位有所行动。
虽然各人都知道道然没有言签，但只要他开口，适才受过恩惠的僧人每人送出一根，就足够道然说到天黑。
这位道然法师，难道是终于忍不住了吗？
道然确实忍不住开口，但他说的是：“阿弥陀佛，麻烦借过。”
道然面前的这个大僧人都已经将言签捏在手上，正准备递已往，听到这话整小我私家都愣住了。
怎么，这位置欠好说话，要换个上风位？
道然走过了几个身位，又对前面堵路的人说：“阿弥陀佛，麻烦借过。”
论法大会上泛起了令人无语的一幕，几百个秃顶寂静无声地看着道然，看着他在人群中一点点往前走，连正事都忘了。
神秀皱着眉头，不明白这个妖僧又要做什么蛊惑人心的事。
道然才不管那么多，一路往目标前进，花了些时间，终于走了泰半。
这时候，所有人都看明白了，道然是朝着灵隐寺方丈去的啊。
这波，难道是擒贼先擒王？
神秀不由得捏住拳头，这妖僧，要对师父做什么？！
灵隐寺方丈看起来依旧是那处变不惊的淡定模样，但没人知道他手握念珠的手掌已经开始冒汗。
“完了完了，他怎么朝我走来了？难道他发现我是冒充的了？”
多亏了兢兢业业地演了几年的道济禅师，经历过不少类似的局面，所以这位落第秀才还能保持外貌镇定。
但如果再出什么意外，那就欠好说了。
这种体现，旁人没发现，但瞒不住道然。
“怎么回事，凡人也就而已，这道济禅师还在瑟瑟发抖？”道然越觉察得情况不正常。
就在道然想要开口的时候，浮台中央高台的神秀僧人终于忍不住了，高声对道然说：“道然法师，请留步！”
不管如何，绝不能让他继续往前走。
道然转过头，望向高台，奇怪地说：“阿弥陀佛，神秀师兄有何见教？”
神秀被这理直气壮的回应给整迷糊了，你都朝着我师父去了，还问有何见教？！
在神秀看来，一个靠着术数蛊惑黎民的妖僧，肯定会想方设法除掉灵隐寺，这样一来就没人能够在杭州城与他抗衡了。
这论法大会不上台论法，直接冲着灵隐寺方丈去，摆明了不安美意，现在竟然还一脸无辜的样子。
这人怎能无耻到这个田地？！
神秀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对道然说：“道然法师，你是杭州城人人称颂的圣僧，为何在论法大会上一言不发呢，难道我等不配与法师辩经论法么？”
这话相当诛心，这是要挑拨道然与其他僧人的关系啊。
道然双手合十，坦然道：“阿弥陀佛，因为小僧没有言签啊，小僧远来是客，哪有客人坏了主人规则的原理。”
这回覆天衣无缝，在场的人都挑不出理来。
言签没了不能讲话，规则是你们灵隐寺定的嘛。
神秀再次捏紧了拳头，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许怨气，只怪那些师叔们节外生枝，现在反而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神秀压下这个念头，继续说：“无妨，道然法师你是将自己的言签送给别人了，如此慷慨之举，相信为你破一破例，各人也并无不满。差池，不仅不会不满，相信诸位还很期待道然法师你能为我们指点迷津。”
只要道然能够应战，神秀就有信心能击败他，让这个妖僧在众目睽睽之下羞愧认输，那他蛊惑人心的手段自然不攻自破。
道然看了眼四周，那些加入论法大会的僧人们似乎对这个说法都没有意见。
一是心存谢谢，觉得道然这么慷慨的人应该不受言签限制，二是心里有种看热闹的心态，希望道然能跟神秀论上一场，分个崎岖。
道然将这些尽收眼底，叹息一声说：“既然如此，我就问神秀师兄几个问题。”
神秀心情马上变得严肃起来，集中全部精神，对道然说：“请道然法师出题。”
道然伸手一指高台上的一面铜镜，这是会场上装饰用的部署，道然就指着铜镜问道：“请问神秀师兄，不管何物放此镜前，都能映出，然否？”
“然也。”神秀马上回覆。
道然又问：“那挪开事物之后，镜上可有余影？”
“没有……贫僧明白了，此乃物来则应，已往不留之意，道然法师果真佛法精深。”神秀自信地回覆说。
众僧听了，都名顿开。
小小一面镜子，竟然还蕴含这种禅意，听这两位对答，果真受益匪浅。
道然僧人问得巧妙，神秀僧人答得迅捷，真是棋逢对手啊。
道然没在意神秀的抢答，而是继续问道：“若是灵隐寺方丈道济禅师站在镜子前，镜子会因他是大德高僧映照得越发清晰吗？”
“不会。”
神秀照旧秒答，但说完之后，他眉头一皱，感受到差池。
果不其然，道然接着说：“师兄说得对，铜镜不会因为大德高僧来照镜子而清晰，也不会因为乞丐来照镜子而模糊。与圣人居而不喜，与凡人居而不忧，此乃在圣不增，在凡不减的原理。神秀师兄，你知错了吗？”
神秀缄默沉静了片刻，双手合十道：“受教了。”
众僧另有人没明白过来，但很快，神秀自惭形秽地说：“一面镜子，尚且可以做到一视同仁。贫僧为了逼师弟你与我论法，竟然以你身份特殊为借口，主动破坏论法大会的规则。如此行径，是贫僧错了。”
众僧听了，这才明白过来，想起适才自己所谓，有一个算一个都露出内疚的心情，然后齐声对道然说：“阿弥陀佛，贫僧受教。”
道然回敬一礼，然后转身，朝着灵隐寺方丈走去。
这一次，应该没人再拦着自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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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一段是改编了《禅宗公案》里面的故事，这种逼格奇高的对话，小扑街肯定没本事原创，所以后面类似这种对答九成九都是从种种佛经里面拿过来的，先做个说明。
另有忍不住吐槽一句，十万字了，五百收藏都没有，这本书真有这么烂吗？这样下去全勤都拿不到，那就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