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忽发奇想
沈临本就没计划向几位行商透露姓名,但顶着庄若真之名行事这点,却是一瞬间的忽发奇想。
靖夜司高层多数已在青山城中,发现了庄若真烧成焦炭的遗骸。
但却纷歧定会把诸般验证手段,用在城中为数千万的焦尸身上。
虎巫、靖夜司、神水王室,没谁真简直认过庄若真的尸首。
少数像宁雪般知道真相的人,又不会刻意捅破他的假话。
换言之,他的做法至少在短时间内,能对刑燕的情报造成杂乱。
至于如何制止被揭破身份?很简朴,沈临基础不计划果真在白川乡露面。
在摸清对方的企图之前,故弄玄虚纵使只教人将信将疑,也已胜于无所准备。
沈临指尖徐徐磨挲着口袋中的银戒。
最近,他总觉得与宁雪间的联系有所加固,即便在没戴上银戒时,似乎也能实践一定水平的情报互通。
以宁大人的才智,自然明白如作甚他的第二身份圆谎。
不出所料,四位只活跃于白川乡各地的行商,就连虎巫二少的台甫也没曾听过。
神水国各乡中层以下的巫族讯息互不往来,四人家中虽有巫族配景,最多听过流泉乡山君之名。
关于别乡同族具体情形,例如隐巫巫王何姓何名,相貌怎么样,骑的是白马黑马,基础没可能弄得明白。
“那就敬庄令郎一杯。”妙龄行商又喝干了一葫芦白酒。“我是洛缨,家兄单名一个明字。”
“待到了白川乡,还请庄令郎到我家来好好喝一杯。”
“好极,好极。”
沈临不想顶着庄若真的名字泡妹。
万一洛缨某天知道,“庄令郎”原来已经死去多时,怕不是会留下强烈的心理阴影。
无奈这妹子实在太香了。
在遇见她之前,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所见切合前世江南美人尺度的,只有宁雪一人。
沈奉真气质过厉,卢琴雅致却冷漠,刑燕压根儿不是白川边上长大的人。
洛缨单论长相,绝不输于宁雪,只因年岁所限而缺了一份静气。
可当那眸光静止下来,却流动着唯一无二的河水,如身旁白川汨汨东流。
沈临入迷半晌,蓦然醒觉之时,月亮已为阴云遮蔽半面,两名年少行商酒醉睡倒。
只另两人年长谨慎,见状摇头叹息,有一杯没一杯地望川对酌。
沈临轻叹一声,提起酒葫芦,就这么坐到了天明。
越日清晨,阳光高挂,晒得惯了灰雾城迷蒙天气的沈临很是难受。
洛缨却很是欢快,仗马往北,好快越过了兄长前头。
一骑骑货物,都撇给兄长和两位前辈照料。
这晨光一现,就是泰半天。
由春入夏的热天时又连续了两日,河畔花田似锦,美人温香如火炽热。
与犹陷两军对垒中的水泽乡相比,真如天地之别。
如果不是有心人黑暗操弄,沈临想着,我的王国也本该是如此美满光景。
但宁静和幸福,并非退守一隅就可维护。
妥协示弱只会助长野心,整顿武装,善用威慑,方能长治久安,把国家的大杀器一次性耗掉的战狂是不会理解的。
“阿缨,我平时很少到河滨来。”沈临说道。“白川边上,总是如此光景吗?”
“大多数时候是这样。”洛缨轻轻拍着坐骑马背。“倘若河神大人不发怒的话。”
沈临记得河巫们把祖巫“鱼”称为河神,相信衪的影子残存于白川之内,时刻护荫着人们免遭非巫族的外来者们,主要是神水王室麾下官府的侵害。
至少在刑燕执掌大权后,没甚么神明能有助巫族们的生活改善。
沈临没看出白川内有神灵之类投止的痕迹。
但肯定要是祖巫“鱼”能影响俗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削掉现今河巫高层们的脑袋。
采石矶不仅名义上是河巫的凭据地,巫族居民数量也远较非巫族为多。
但自从河巫抵不住明逼暗哄,把矿石开采权让给神水王室,官府和靖夜司便没有一天停止过对此地的渗透。
当玉石和诸般银铁矿石的贸易,均须获得采石矶值夜使、五山矿主、六河总督刑大人的文书许可,采石矶的名族豪商便不得不加深对神水王室的依附。
至于底层修为低微或没修行的巫族,只能继续矿工、佃农等营生。
售卖劳动所得的价钱,全由垄断销售的大人物们决断。
骄阳暴晒下的河巫巫族没有灼烁,没有未来。
河巫在灰雾城面临危难之时拒绝了召唤,甚至助靖夜司起出了河床深处的永生玄冰,将全体巫族置于危险之中。
但这并非是河巫高层们最大的过错。
他们的罪孽,在于将父祖艰辛建设的凭据田主权拱手让人。
或许是为逃避战争,河巫们没有选择自我装备,提升武力,而是选择了屈辱。
当全族的经济沦丧人手多时,河巫甚至不再值得刑燕挥下屠刀。
祖巫的子孙子女变得软弱、可鄙、无能,是时候让隐巫王室的正统传人,将民众悉数解放。
是夜,临近稽察关口之时,沈临突然对洛缨道:“我在镇外与人有约,此际就要疏散了。你有甚么话要说吗?”
洛缨脸上一红,仍是斗胆道出了家中地址。
接着说道:“家有老母在堂,要是照料不周,还请庄令郎见谅。”
“客气了。待本令郎办完事,再来叨扰两位。”
沈临乘洛缨转身时,与三人行礼作别。
等到洛缨转身,已不见俊美令郎的身影,不禁失落地啊了一声。
哥哥洛明打趣说道:“妹子这还没到几天,就这么喜欢庄令郎了?”
“唉,老哥也不愿骗你。这种家中藏有大量甲胄,家大业大的贵令郎,是不会与我们这等寻常商家结姻的。”
“看他为人还不错,这次看出你动了情,或许不会再泛起在你面前了。”
洛缨气鼓鼓道:“你怎么知道?说不定我与他很有缘份呢。”
三位行商听了,无不哈哈大笑。
好不容易在关口交接齐全了此行见闻,已是二更时。
洛家兄妹回到自宅,发现宅中尚亮着烛火,不禁甚为奇怪,便即推开大门。
厅中坐着一小我私家,长发白袍,背对着门口,正与两人的母亲谈话。
白袍背后,一条灵鱼快活地畅游河上。
洛缨没及反映,已被洛明拉着手臂下拜:
“草民斗胆,不知河婆惠临失了远迎,实在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