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行商小姐姐
越日清晨,沈临单骑驰往东方,三十里后两乘马车追随在后。
这两乘马车,正是原本各属于虎巫姐弟的金盖车驾,尊荣气派无双,辗转间都到了他的名下。
宁雪没可能当众与他同行。但只要身在诸如马车车厢的紧闭空间,他甫一遇险,值夜使即可瞬间跨越数百里来到他身边。
沈临心里自然是乐开了花。宁雪名义上是他的盟友,但现在所为,却与贴身侍卫无异。
神水国内,几多人能如此使唤一位值夜使?
虽然,他不会忘了背后隐含的价钱。
宁雪需要明面上与靖夜司无关之人,脱手打乱刑燕的计划,只是这恰好与他的利益相符而已。
可白川乡并非是水泽乡般缺乏高境修士之地。采玉矶、黄石峰等,均是白川乡内的重镇,官方、民间强者不行胜数,散居于横跨全乡的白川主脉两旁。
相比起这些人,沈临只是个新破境的八品修士。
没有雨师敕令加成的情况下,他单独抗衡一位七品的乐成时机接近于零。
巫神宫中的最后一张令符,却已被巫祝用在吓退攻城队伍上了。
靖夜司诸位值夜使,可不像上代巫祝那老糊涂般能被轻易唬骗。只要摸清沈临虚实,利刀与冷箭必将成群袭来。
况且巫族与神水王室的冲突背后,还站着一位尽控形势于掌中的大人物。
若林翔茜死前所言非虚,四年前正是这位大人物,算出了先王匹俦的行踪并见告沈悦之。
沈悦之面对两位七品妙手,兼加随时可能赶来的巫祝大人仍绝不畏惧,很可能全因得了那位大人的许诺!
沈临面色阴沉。
这种看不清摸不着,却在暗处不住捅刀子的对手最是难缠,更要命的是,他基础不敢向宁雪提起那人的存在。
万一宁雪回去视察后,发现幕后黑手原来是夜莺大人,沈临就全没戏唱了。
巫王心思重重,直至穿过月夜下绵延千里的草原,来到白川一处支流的河畔,月明星稀,清风爽朗,心情才为之一振。
河滨,四位白衣行商架起篝火,团团而坐,一小我私家管着三四匹负重累累的短脚马。
沈临知道这些人是获得白川乡官方许可,云游各地与城外之民交易的商家。
那身显眼白袍,是行商们在乡内安然行走的护身符,可让他们免于被道上匪帮劫掠。
宁雪曾提起传言,白川乡内的匪帮背后,不少是刑燕扶持起来的。
采石矶的矿产,以及白川诸支流的河流通行费,足以为刑燕带来丰盛的收入。
扶植匪帮,全为散布恐惧,好等白川乡内行商顺民畏而寻求荫护,成为她广布全乡的线人。
沈临相信这四人回城之后,定必须向当地官员交接所见所闻,到时很可能会泄露自己的行踪。
若是尚未到埗,已教刑燕有所警惕,无疑会为日后行动增添不少变数。
更可惜的是,此时欲要改道而行也已不及。
其中一位白衣行商已然瞧见了他,水灵灵的大眼睛眼波流转。
沈临悄悄叹了口气,策骑上前迎向篝火。
四名行商纷纷站起相迎,交接起来历,原来均是采石矶内出来放售玉粉的商人。
玉粉是开采玉石时发生的副产物,配合仪式术法,能强化巫具、法器的韧性和质量。
此物在采石矶中多得不值钱,四人听说白川尽头,有些巫族愿意以高价收购此物,一同运了大量玉粉南下。
没料得战火忽起,通往水泽乡之路被堵,四人灰遛遛地踏上回城之路。
十多匹马背着近千斤玉粉,尚没能卖出去呢。
沈临瞧了瞧与友随同来的妙龄行商,见她提起酒葫芦一饮即尽,豪爽明快,不禁颇为欣赏。
问道:“我恰好有一批甲胄急须洗炼,不知如今买进玉粉,价钱如何?”
对座一高一矮两行商互望一眼。“令郎那批甲胄为数几许?要是需要的玉粉多了,一匹马可负载不住。”
沈临笑道:“要不先卖一点让我回去试试,效果合意,再回来找四位买。是了,四位会直接回到采玉矶?”
四名行商均点了颔首。
“为庆河底工事大功告成,河婆大人会在矶内举行河祭大典。大伙儿都有家里人是巫族身世,肯定是不能错过这种大时节的。”
河祭大典?沈临阅览过藏书室大部份书卷,却没听说过河巫有此奇特文化。
却唯恐多问会教人生疑,当下只转过话题道:“我只买二十斤就好。”
行商们自无异议,好快完成了交易。
沈临瞥着皮袋中满如星沙的玉粉,颇感惊奇。
心想此物要让巫王剑的质量更上一层楼,那显然不够资格。
但为巫王卫队的鳄蜴皮甲作强化,却绰绰有余。
他决定在抵达采石矶后,才去找寻强化法器的术法。横竖有全知之眼在,再精深的学问也难不了他。
正盘算间,妙龄行商忽地伸出酒瓶,在沈临手背上碰了一碰。
“令郎长得真悦目。”她微红着脸。“既顺着河流东去,想必是白川乡人?”
“嗯,有事到采玉矶一趟。”
“令郎若是白川乡人,今儿是走了大运啦。”喝得醉醺醺的青年行商笑道。“我娘近来总是念叨,得快点找个日子把妹子嫁出去,好等她这东跑西逛的性儿能定下来。”
“你在说甚么?”妙龄行商娇嗔道。“我哥喝多了,令郎你别管他。”
沈临笑了笑。“乘着年轻,多在外头历练见识一下,也没有甚么欠好的。”
妙龄行商眼前一亮,把新的酒葫芦扔了给他。
“采石矶虽大,适合婚配的工具却没有几多。”
“矿工们大多一字不识,行为卤莽,巨贾朱紫们却又与官府亲近,欺压当地巫族黎民,民脂民膏吸得肚满肠肥。”
“可要是嫁到外乡,这兵荒马乱的时节,说不定一别事后,与家人就没重聚之日了。”
沈临心下一沉。“情况会好起来的。”
“希望如此。”妙龄行商举起葫芦。“令郎,还未请教称谓?”
沈临想了想。
“敝姓庄。”他说。“名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