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征途
“这是陷阱！”安凝坚持说道。“刑燕就是知道少主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时机，才乘机布下杀局，要制少主死命！”
夜月如璧，后殿园林中某处阴暗处，沈临的手游离于剑柄之旁，目光冷锐如刀。
“就算这是陷阱，也不代表我们就该放任永生玄冰不理。”他说道。“刑燕被逼剎停了进攻行动，正是满腹怨气，决不会轻易罢休的！”
剑侍仍是不依不挠。
“属下知道近日时常朝少主拨冷水，使得少主心里不快。”
“但明知九死一生之事，为何要一意孤行？难道就不能请巫祝大人代为处置惩罚吗？”
沈临摇了摇头。
“本王午后请教过巫祝大人，他只让我想去便去。”
“须要时他会秘密离开灰雾城，助我一臂之力。”
“我不觉得巫祝大人能凭一己之力，便把永生玄冰压制，否则这所谓的巫族天敌也太名不副实了。”
“它既是全体巫族的永恒敌人，全体巫族就该挺身而出一同阻挡它。”
“我身为巫王，理应身先士卒，鼓舞众人效仿才是。”
安凝清楚少主所言字字真确，却仍是噘起双唇。“少主至少得让属下跟去。”
“不行，本王需要你留在城中训练卫队，维持治安，整合愿意追随你的赤金卫。”
沈临拍了拍委屈得快哭的剑侍肩头。
“这些全是我不放心交予旁人的重任，唯有你忠勇可信，继续得起我的期待。”
“你愿意为着你的王，留在城中打点一切吗？”
安凝眨着眼睛，最后低低所在了颔首。
“那就好。”沈临嘻的一笑。“处置惩罚不来的事，就抛给清辰处置惩罚。”
“但要记着……我指名留守的是你，最终的决定权也在你。”
安凝眼里略略添了一分喜色。
“属下决不会负了少主的期望。”
“啊，是了，那瓶玉梨熟梨霜属下每晚也有用喔。只盼少主早日功成归来，验收属下近两月来的结果。”
沈临登时显得颇为尴尬。
他可没忘了薛清辰还欠他一回“惊喜”，但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说出口来又是另一回事。
“本王知道了。快进去跟卫士们赌赌酒，谈谈心吧，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会代我成为他们忠诚的工具，相互了解是须要的。”
剑侍平复心情后快步去了，十数步后转头一看，只见沈临微笑着向她挥了挥手。
待得脚步远去，庭院内万籁无声。
沈临身后响起柔和细语：“玉露熟梨霜？殿下玩得真兴奋。”
他叹了口气。“只怕有福没命享。要是巫族们全都活不下去了，清辰手里这一瓶两瓶的另有甚么用处？”
宁雪自阴影中悄然步出，黑袖上的金边闪烁生光。
“殿下的意思，是希望把消息通传五大巫族，协力毁去玄冰？”
沈临摇头。
“河巫、云巫、梦巫三家，早就与神水王室连成一线，再大的威胁也无法使他们醒觉。”
“通传五族的最好结果，不外乎是引得虎巫、沙巫相助。”
“但一来两族均不敢与你们撕破脸，二来即便事成，局势也必尽为庄明曦掌控。”
他瞥了宁雪一眼。“更况且我若真如此作了，你还能容得下我吗？”
宁雪笑道：“敝人无法预判恩师的反映。”
“本王好奇的不是夜莺大人的，而是你小我私家的想法。你一直相助巫族的目的是甚么？”
“为了抗衡刑燕？又或是，为将神水国一步步推进如今的乱局中？”
宁雪的眸子突然间不笑了。“殿下真想知道？”
“我想知道。”
宁雪轻叹一声，摊开手掌，桃子巨细的冰块赫然现在掌心。
只见蒸气腾腾自她掌上升起，冰块却不见融化。
“这就是永生冰，白川河底永生玄冰的外层碎块，足以经受七品修士的真力加热而维持凝固。”
沈临凝视着冰块，突然说道：“它的状态始终停留在未受加热之时。与它有着相同特性的术法，另有……”
“缚影永生法。”
宁雪徐徐握起拳头，将永生冰捏成碎粉。
“巫术素来难得正教中人的好感。已往，无论是佛、道、儒三家何者主政，都对巫族横加逼害，藉以增强自家学问的正统性。”
“但纵然正道外貌上放肆贬损巫法，在某些层面上，三教对巫术的钻研甚至比巫族自己更深……尤其是在最为邪恶的方面。”
“永生玄冰是不应出土的。它的力量一旦扩散，白川、白川乡，以至神水国全境也会遭受灭顶之灾。”
“冒上如此风险，仅是为了消灭几座散居各地的巫族凭据地？”
宁雪再张开掌时，溶化冰水自掌中倾落。
“我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
“刑燕对巫族的痛恨已接近病态。我们因着她的特异传承而接纳了她，而作为回报，她也培养出了强盛莫敌的夜巫军团。”
“但这只令她更无法接受同族们的存在。为着证明忠诚也好，出于纯粹的恶意也好，她一定不择手段，为求灭杀所有巫族。”
沈临五指紧握巫王剑柄。
“那么，她的下场便只有死。”他说道。“我们何时出发？”
“只待殿下诸事处置惩罚妥当。”
“无碍，阿凝和清辰都极为可靠，灰雾城交给她们自当无虞。”
他满意地笑了一笑。
“新登王位，即把本族最大敌人斩在剑下，五族今后再无法视隐巫王室于无物。”
随即盯着宁雪，目光柔和。“希望那时，你我不会站到对立面上。”
宁雪笑道：“我以为殿下从不担忧与女子为敌呢。对身边几位朱颜知己，殿下可是信任有加。”
她推着他朝内厅走，悄悄在他耳边细语：“殿下觉得纯元如何？那小女人在国都的追求者，可是能堵满五条大街。”
沈临轻声说道：“若是如此，对大人有意者，恐怕连半座国都也容纳不下吧。”
“哪里的事。”宁雪话声宛如梦呓。“纯元身世高门，人人均知她早晚会从打打杀杀的位置上退下来，过上牢固舒适的生活。”
“但我们这些人是差异的。我们的路没有尽头，总是前进至死方休。殿下上路之前，总该明白这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