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踰越
法相阴影下的沈临没多费唇舌，白匹般的凛冽剑光再度扫劈往外。
“太慢了！”
沈悦之微一沉身后飞跃之高，甚至逾越了城里最雄伟的高楼。
法相剑势猛烈，却失之迟缓，很难在她有所准备的前提下，再一次将其逼入与巨剑硬碰的境地。
况且纵然出剑角度盘算巧妙，把姑姑压制在死角，法相仍未必能在短时间内，纯以力量将之镇压。
祖巫法相自己再是神妙，又得“续行”供应无尽能量，其整体实力，仍是与沈临的境界修为相关的。
哪怕在九品境中无人能及，九品就是九品。
而一位七品境全盛之下的体术体现，用不着甚么术法便能将他压倒。
难怪强得像赤炼般只差一线，即可升上七品的妙手，刺杀姑姑时的焦点战略，仍是千方百计部署其触碰到赤炼鸟，灵魂受损才愿下手。
真形赋予高境强者那犹如本能的加成，恐怕连靖夜司的数位值夜使也无法仿效吧。
沈临脑海之中，不禁掠过藏书中一句儒家点评巫族的话。
一群野蛮人，终归是畜生的后裔。
畜生能够生下人族吗？沈临不认为祖巫们在世之时，真长得像巫神殿中泛起的兽类姿态。
但无可反驳地，儒道佛三家拜的都是人身的神像，巫族礼敬的却是兽类的形象。
虽然在这一刻，沈临深切地期盼自己能更像兽类。
沈悦之落足屋檐，置身高处驰行于法相剑光的隙缝之间，灵动得确实就像生有灵性的蛇。
沈临数次乐成预判她的移动轨迹，御使法相剑锋命中姑姑的必经之处，却无法破开姑姑蓄劲击出的镜壁防御。
当支撑镜壁的双手覆上蟒皮，全力施为，剑身甚至没能在虚空的屏障上割出明显裂痕。
沈悦之也灵巧至极，一击阻挡剑光后随即脱离，身形起落，急速拉近与沈临间的距离。
沈临别无选择，只好把巨剑盘旋自守，试图防止姑姑逼进剑围内圈。
那是他的宁静规模。一旦被逾越，即便立时解除法相撤离，也已为时甚晚。
盘旋击素来是他的拿手好戏，这次也乐成让姑姑置身被腰斩的危机之下，不得已退让至宁静距离外。
然而纵使如此，姑姑游走外围同时，轰出的一拳拳风压仍教沈临难以忍受。
法相的防御并不是绝对的。半透明的形体既方便沈临的进出，却也为攻击留下了进侵缺口。
好比这刮面生疼的极重拳风，始终没能被全然挡架在法相外头。
沈临的筋骨已逐渐酸痛，就连感知也逐渐缓慢。
法相在施术者本人的真力接近耗尽前，便会贴心地自行消散，不会把施术者榨压至体魄严重损耗的境地。
是缚影永生法的副作用。
沈临从成为修士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在担忧的事情。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姑姑蛇影在身，又掌有半页残篇，为何始终没曾实验召唤祖巫法相，将自己迅速消灭。
缚影永生法将蛇影留于修士体内，自己并不会造成心智或体魄上的影响，看似是有利无害的手段。
但在蛇影耗尽力量后，重复施术引来新的蛇影，却一定会带来问题。
上一次施法残留的掠影，有一部份会永久地残留在施术者体内。重复施法，就是在把这层残影进一步加深。
他这次完成仪式后，清晰地感受到蛇影入体即是明证。
若只像姑姑般，利用蛇影滞留体内的特性，将身体回复至第二次触碰赤炼鸟前的状态，遗害尚且不大。
多次召唤消耗蛇影大量能量的祖巫法相，为此屡屡举行仪式，却如饮鸩止渴。
在被对手击倒前，早已遭到蛇影的副作用所害了！
那副作用会是被操控？成为活死人？
照旧，死？
转念间，只感巨剑被一股猛力撞得微微偏离了位置。
沈悦之收掌，急奔，身形飞逝至沈临身前。
赤光骤然自姑姑左目中一闪而过。
黑甲法相自头至足地猛一震颤，手中形仿巫王剑而成的长剑蓦然消散。
“终于，拉近到了赤玉能够奏效的距离。”
“能粗疏大意得任我近身至此，足以证明你的才具不足，就连与你死去的父亲相比也有所不如。”
“开始意识到仪式副作用的你，也不敢再次召来蛇影吧。若是如此，你也没法为法相重塑出长剑了。”
“把属于我的残篇物归原主后，就自行了断，保全王族的尊严吧。”
不待沈临有所回应，沈悦之蛇拳起势，拳劲幻化出百千偏向路径，对守护沈临的法相外层形玉成方位的打撃。
设下毒计将王兄亲手杀害的她，自然早已研究过无须动用法相，即可将法相击散的手段。
面对七品境的先王召出的法相，赤手空拳难以起效。
但搪塞无知小儿虚张声势的神像外壳，沈悦之不认为自己有半点失算的可能。
直至她瞧见了沈临双眸一闪即逝的赤光。
一息间，因着蛇影而恢复至中毒前状态的灵魂和精神，开始从微不行见处开始迸出裂痕。
巫神血脉们最容易视察到自身灵魂的残缺，只须一睹真形状态，便即了然。
如今，她引以为傲的真形镜蟒，已从第一根毒牙的牙尖开始生出裂痕。
沈悦之从没见过毒蛇的长牙，能像被踢了一脚的雪堆般轻易散成一团。
事实上，她基础不相信有人能对镜蟒的利牙造成损伤！
沈临夺取了奉真的“赤玉”？通过“嫁接”手段，获得了女儿真形仅存的一半力量？
但若如此，闪烁的便不是双目，而是只有一侧眼眸。
眼看沈临仍是九品，真形决没可能在升境前便觉醒新能力。
哪怕他觉醒的黑蛟，是王室数百年来未曾见过同类的稀世奇种！
沈悦之的眼眸，霎时睁大得像少女。
沈临将法相解除，猛行近身，巫王剑飞削往前，把她撃进房顶破洞之中，直直坠落在青山城主的画卷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