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支配一切
剎那后，沈临落在半跪在地，眼神倔狠的沈悦之跟前，身形触地一刻微一踉跄。
屡次动用法相的后遗症，他已逐渐感受到。
眼前本该暗寂无光的厅堂，现在随处浮现出弓曲的绯红蛇影，无疑，是他瞳内残存倒影的结果。
眩晕连续，莫说继续战斗，就连稳步前行也颇有难度。
这些症状的泉源，全然在于屡次在他体内留下印记的蛇影。
但若他不把这祸殃招来，便无法动用祖巫法相。
待得神智略复清明，他抬起眼眸，只见沈悦之满布汗滴的脸庞似笑非笑。
“支持不下去了吧？”她轻声说道。“这就是我只容许奉真实验一回的原因。蛇影层层聚集下去，接下来你的行为，就不再由你控制了。”
“嘿，薛先生这门外汉常说巫神祖巫们不求支配臣民，其实衪们不外是没把血统较浅的一般人当回事而已。对我们这些王族，引诱和控制可是随处皆是。”
沈临说道：“这难道不是贪恋力量的处罚？”
沈悦之冷笑一声：“你竟美意思说！你身上一张半残篇的副作用如何，恐怕你尚未知道吧？”
沈临握紧拳头：“我不用它们也能杀了你！”
出乎意料地，沈悦之并未以一贯的轻蔑响应沈临的豪言。
“刚刚那红光……”她的声调突然放缓。“是你的真形进化的结果？”
沈临拂去身上灰尘，身形挺直，一双眼眸重新燃起了光线。
“我已把庄若真献祭。”
沈悦之并不意外。“他原来就不在我们的计划内，蚍蜉撼树争着当棋子的小子，死就死了。”
“而且他好歹助我白送了你一堆蛇影，好等你失控更快。”
沈临摇头：“庄若真虽无能，却是确确实实的巫神血脉！”
“一开始时，我还以为相比起献祭巫神血脉的高昂价钱，只换得窥视真形升境后解锁的神通之一未免太不值得。”
“却没意识到在这语境之下，‘窥视’自己，就等同于习得秘术。”
他瞧着沈悦之的脸容一点点僵硬，续道：
“而很凑巧地，我的真形和沈奉真的黑蛇是同类，也同样在八品境时，觉醒了破解巫术的‘赤玉’……”
“换言之，你体内的蛇影和我一样被消除了，连同身中赤炼毒素前的状态也随风逝去。”
“如今的你不是甚么圣姑，只是个残缺不全的中年女人而已。”
沈悦之听完他的话，银齿轻轻一咬。
“越境觉醒真形能力？哪怕观想法中真的藏有如此秘密，凭九品境犹自幼弱不堪的真形，也无法过早盛载超出品级的力量！”
沈临微微一笑。
“姑姑说得对。所以，你真的看不出本殿下的黑蛟已吸取了富足的灵气，距离升境只差一线吗？”
“如果我升上八品，以你如今的状态，真有必胜的掌握吗？”
接连遭受法相大剑砍劈，体魄真力均大为损耗的沈悦之脸色阴沉。
顷刻后，溜到嘴边的言语已化为降低感伤。
“本座原是计划让这满城焰火为你送行，好等你别死得像你父亲般殊不体面。”
“既然如此，便赶忙将你送回阻遏天地灵气的浓雾中吧。”
随着她一摊掌，身后画卷为猛烈风压掀起，现出光泽低黯的传送通道，活像颗被压扁后悬挂起来的皮球。
吸力降临沈临身上，将他强行拉扯进那暗黑空间的中心。
通道边上，沈悦之一手维持引力，一手虚按在漆黑平面上，脸上挂起淡若冰霜的微笑。
清楚无法抗拒引力的沈临，索性放松全身，任由身形急逝往姑姑所在处。
“寒潭隐气法，起势。”
“披鳞过空。”
沈临一双手臂霎时间尽数为黑鳞笼罩，铁爪如钩的双拳紧握，毫无花巧变化地直撃沈悦之前胸！
披鳞后的拳击非同小可，就连沈悦之也不敢纯以肉身反抗。
此时发动镜壁，会对密门术的发动有所影响，因此她应变飞快地使出蛇拳，紧缠沈临双拳将攻势瓦解。
沈临要的，正是她手臂与己相触。
当下鞭腿如蛇摆尾般缠实姑姑足踝，一头撞向她的胸膛。
两人未及拆招，已被密门吸入黑暗之中。
眨眼事后，黑影成双坠落在巫王殿石阶顶层的空白平台上。
沈临没有看见王座，也没有看到四年间将秘密遮掩起来的灰扑扑的帷幕。
他只看见了自己结实打在姑姑前胸的带刺拳头，以及她被击飞撞到墙上的身影。
这次沈临再不犹豫，拔出腰间巫王剑便要冲上。
蓦然间，倒地不起的沈悦之素手一挥，两人间的空地登时现出某些物事来。
红彤彤的结实球体堆成小山，像是刚刚丰收的熟透李子。
沈临骇然望向沈悦之，只见她一手撑起身形，眼里闪过某种像是嘲弄的笑意。
是了，他早就忘了眼前的这小我私家，唯有在伤害自家人时才会感应愉悦。
下一刻，被隐秘多年的丝囊成批炸发开来，赤雾笼罩整个世界。
沈临一手掩鼻，跌撞着下了石阶。
随即被沈悦之蛇拳拳劲隔空击中，痛哼一声后倒地。
他挣扎着爬起身来，无视不知何时已化为沼泽的莲花水池，以及广泛全殿的污泥和鳄蜴尸身，仓茫间只向殿门直奔。
后殿火起之夜，沈临亲眼目睹单单一颗丝囊，散发的丝雾已足以笼罩整座小院。
现在同时炸开的丝囊，却恐怕不下一百枚！
在没有结界限制流动的情况下，丝雾的效力会随着规模扩阔而稀释。
纵然丝雾飘出殿外，短时间内也不至于祸及整座灰雾城。
而且只要找到赤炼，她手中的丝刺能够停止毒素，这样一来……
沈临忽地胸口一凉。
一侧手刀带着淋漓鲜血和碎裂鳞片，自他心脏之旁洞穿胸膛。
“黑蛟的鳞甲确实强韧，竟然使得我的‘毒牙’击偏了一寸。”
“但纵然如此，你的时日也结束了。”
沈临甚至没有回看姑姑一眼的力气，便已瘫倒在地。
他的呼吸徐徐急促，只感鼻里浮进了一股甜腻香气，眼前光景逐渐被赤霞占据。
头颈处的肌肉麻木后，沈临呼息骤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