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破丝毒
存放赤炼丝囊的房间位于熔炉后方，烛火昏暗，四壁阴冷，呼息如蕴隐隐薄雾。
房间中央的地板上，放着近三百颗鲜红圆球，妖异光线时隐时现。
赤炼目时光郁，半晌却又展颜一笑。
“殿下尽可把丝囊搬出房间，只要设下同样部署，丝囊就不会爆炸。”
骗鬼呢，沈临心里暗骂，这女人到了此时现在竟尚有心情考较他。
墙上画满以肉眼难以察知的“隐秘线”画成的阵法，若然随便触碰丝囊，立时会被阵法镇压。
这类结界类术法造成的强制效果，时常助低境者逆转击败高境，对不谙阵法之术的修士而言颇为棘手。
然而在沈临的全知之眼跟前，绝大部份阵法的原理诀窍，均是一目了然。
比力起来，扎实的近身攻击反倒更难应对，更考验修士的硬实力和境界。
只见沈临握起一拳，轰往高墙。
蓬的一声，隐秘线的起线位被拳劲震碎。
四面相互对应的壁画险些是在现形顷刻，组成线条的灼烁便即散逝。
“出来。”
无人回话。
赤炼先是饶有兴味地注视着沈临，待见没人响应，笑脸依然高挂，目光却一点点冷了起来。
冷不防，闪身至丝囊前方，探爪入地扯出一条身影来。
沈临早已不是第一次见识类似的手段，不禁悄悄纳罕，对方是如何在他眼皮底下隐藏的？
全知之眼，未曾显示其所用术法讯息。
也就是说这人单凭憋气，便在地底待了这么久？
沈临自觉记心不算很好，除了所见书卷功法自行刻印脑海，随时可以参阅，对生活琐事却时有遗忘。
但唯独观人一事，沈临认为是王者必备而颇为注重。
看人不先看五官骨相，而以精气神为上。
眼前这被赤炼像老鹰提小鸡般捏住后颈举起的男子，显露出来的唯有怯弱。
“丹药库主事大人。”
沈临先是看似礼貌地打了招呼，随即一口唾沫吐在男子脸上。
男子单看外形，可算是高峻俊伟，手长脚长颇为矫健。
但目睹沈临瞬杀身为八品妙手的老铁匠，惊走两大强援后，他早已全身战栗，毫无战意，又如何能脱手反撃？
施施然尾随进来的薛清辰抽了抽鼻子。“鱼腮草的气味。”
她眼神随即充满恻隐：“堂堂一位重臣，见了自家的君主不敢逃也不敢战，只明白服食药草，好延长在地底下的闭气时长？”
丹药库主事满身一颤：“殿下，臣只是……只是奉圣姑之命在此扼守，绝没有与殿下交手的意思。”
“殿下果真天资颖悟，年纪轻轻，已突破到八品境界。臣……臣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与殿下动手。”
沈临嗯了一声，没有点破，只是双眸一瞇问道：“若是今日来的是我表妹，你也是这副弱鸡模样吗？”
“圣姑付托过，就算是公主到来，臣也决不能擅离职守，置本族生死所系的重宝于掉臂。”
丹药库主事瞧着沈临眼色，又是一阵瑟缩。
“可这灰雾城中，万物皆由殿下所有，臣绝不敢轻犯丝毫。”
赤炼瞥着沈临，呵呵一笑。
同样观想出真形的她，自然清楚沈临的真实境界。
适才与铁匠大师一战，沈临的优势全然建基于一开始便看穿对方行动未便上。
而且历程中稍有失误，一定送命。
可惜丹药库主事眼力太差，只看到了殿下御使飞剑，处决逆臣的结果。
沈临半点也没觉得难为情。洞察力和应变反映，原来就是实力的一环。
以九品杀八品，反倒更能为他的战绩增添色泽。
“你少跟我装作只是衔命行事。以你对药物的所知，决没可能不清楚，这玩意儿能造成多大的祸殃。”
“姑姑派精通药理的你驻守此地，也是指望你找到能更有效地运用它们的要领吧？”
赤炼笑了一笑。“说吧，有甚么发现，是连妾身这个原创者也不知道的？”
丹药库主事怕她怕得要死，连忙抛锅道：“这是本族分居的欧阳先生与我一同想出的，绝不是臣自己的心思……”
“少诿过到死人头上。老匹夫当晚至少敢加入所围向妾身脱手，你这厮那时躲到哪里去了？”
赤炼悠悠叹了口气：“靠砸药升境上来的就是不中用。难怪药巫一族家大业大，数百年间却越混越差，不妥别家的走狗便混不下去。”
感受到她意有所指的薛清辰笑道：“我可不是药巫喔，自小的基本，全是以武道打下的。”
“殿下一声令下，我保证能打得这人甚么都吐出来。”
丹药库主事忙道：“不必劳烦巫祭，我讲，我讲。”
他急遽吸了口气：“以往数次动用丝毒，均只停留在第一层运用，也即把受雾气沾染者，炼成丧失灵智的活傀儡。”
“但这样得来的结果是不稳定的。活傀儡只是暂时被毒性遮盖了灵智，若然丝毒剂量不足，或是实时受到救治，很容易便会回回复状。”
赤炼微微一笑。“妾身早该料到。就算沈悦之得了丝刺，也无法一时间控制数千人。”
“这婆娘自小便心理扭曲，论精神力可比妾身差了九条街。”
丹药库主事微一犹豫。
“在青山城时，圣姑实验过侵入所有中毒者的心智，确实能支撑一时。”
“然而事后，不仅圣姑本人的精神力消耗严重，入侵心智的时长太短，也不足以永久笼罩中毒者的神智。”
“结果，青山城主府四周一带居民便成了这副模样，处于半昏半醒之间，依循着残余的认知，试着重现中毒前的生活。”
“但这已经没可能了。圣姑将丝刺刺入颈椎一刻，这数千人都成了她的一部份，犹如手足隶属于头脑。即便断落脱离人体，也没可能随心意行事……”
沈临听到此处，再也按捺不住，一手捏住了丹药库主事的咽喉。
“说下去。”他说道。“你和欧阳老匹夫发现了甚么？”
丹药库主事想要张口，却挣扎着难以呼吸。
直至沈临五指略松，他才大口喘了几口气，说道：
“圣姑手头那件……名字无法提及的物事，来自祖巫昔日的馈赠，某种意义上与赤炼小姐的真形同源。”
“臣等发现，只要圣姑将丝刺与那物同时运用，即可使中毒者成为永久的傀儡。我们拿过十多个贫民区少年作实验，结果无纷歧致……”
喀的一声，沈临清脆利落地拧断了他的脖颈。
放任尸身落地后，他回首一看，只见赤炼徐徐自怀中取出半张纯黑纸卷，眼神庞大。
“如果这厮提到的就是它，妾身……或许知道它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