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伪双王
近卫队长的一张脸，霎时间僵硬起来。
她从没收到过搜捕队有关先王之子的讯息，只知众人未曾按规则如期回报，大有可能已被卷入各地接二连三的乱事之中。
至于宣布沈临已死一事，是她出给圣姑的主意，目的是为增强公主殿下被正名的正当性。
保证一个月后的巫神祭，巫祝大人会因着民众的意愿而让其主祭。
几步走下来，公主的巫王之位便即十拿九稳。
谁又会想到，四年间消声匿迹，大有可能已死在不知哪个角落的王子殿下，竟会在这当口突然现身，当着众人面前证实自己的身份？
晨钟作不得假，肖似先王匹俦的形貌神态更无法作伪。
只见万众起哄声中，那名把钟敲响的少年漫步走到她身前，连卫士们也因过于震撼而未及反映。
“这位是？”
近卫队长情不自禁地开口答道：“林翔茜，圣姑直属的近卫之首。”
“如今时势杂乱，消息满天飞，队长为假情报所误，也不足责备。”
沈临叹了口气。
“只是下次照旧别要妄下判断为好。本殿下虽未见责，却教诸位城民心中白白伤心了一场。”
他瞥向人群，只见一棵大树后方，冒出安凝一张惊喜交集的脸容。
“少主！”
沈临挥手止住慌忙间撞开人群，冲上前来的剑侍，微笑着扶起屈膝半跪的她，把比他大上不少的女人弄得泪水长流。
接着他一拍她的肩，高声道：
“多得诸位不忘先王匹俦之恩，数年间不离不弃，本殿下才有时机重回故地，与列位聚首一堂。”
他的视线扫过情绪或许不尽一致，却无不激动不已的万千眼眸。
“有功即赏，有过即罚，本是我灰雾城隐巫一族的宗旨，是也不是？”
近半数声音齐声吶喊：“是！”
沈临又道：“曾在先王治下添砖建瓦，为灰雾城出一分力的良民贤士，该不应荣获夸奖，获得一展理想的时机？”
“当日蹂躏糟踏我父我母，逼得我流落在外的元凶，该不应支付价钱！”
这次被他激起对先王先王妃追忆之情，无所忌惮地发声支持的人数更多了。
在修士比例远较神水国平均为高的巫族之中，民众的意见十分重要。
支持者中为数不少的中低层战力，只要集结起来，足以完成许多原来想也不敢想的大事！
虽然，沈临也注意到有不少人保持缄默沉静。
这些人并纷歧定支持由姑姑和表妹统治，而是早早洞悉了归来的王子，与现有掌权者间一定存在的矛盾。
换个角度来看，突然现身竞逐王位的沈临，很可能成为新一轮庞杂的引火线。
但当这些人了解到，想要发动战争的正是圣姑时，想必许多人会转向支持他吧。
这里，始终是一个重视血脉纯正的超凡世界……
正面挑战圣姑以数年时间说服人民接受的形象是不明智的，沈临也用不着如此。
他的目光精准如箭，朝向在场手握最强武力的林翔茜。
若然如他所料，对方决不敢在未得授意的情况下，惹起众怒向他挥舞干戈。
但只要她当着全城面前体现听从，就等若是代表圣姑认可了王子的职位。
日后沈临提出正式接过王座，圣姑基础无从推脱。
形势，在我这边。
沈临静候着林翔茜的回应，嘴角微微上翘。
然而那上翘弧度，险些在下一瞬间便已僵住。
一人孤身步出宫殿，沿着大理石阶梯来到广场之上。
她身披着一件看似厚重，却随风飘扬的紫白貂裘，身无兵刃，头无冠冕。
却在登场一刻，马上凝住了原本躁动不安至极点的召唤叫嚷。
灰雾城署理城主，隐巫王室“圣姑”沈悦之今年三十六岁，名字由其出生时于本城作客的儒家贤人所取。
那是七十二位得至圣亲传的圣贤之一，在世威名已垂数百年之久，竟愿为一名巫族女婴赐名，足可成为大部份人念叨子孙好几代的荣光之证。
先王匹俦蒙难后的四年间，圣姑以一人之力，应对虎视耽耽巫王之位的五大巫族。
纵非人人对其心悦诚服，却难否认其手段心智。
若然沈临不是性命受其威胁的巫王之子，自问也会认同，她至少不是灰雾城有过最差的领导人。
但他既已清楚她的图谋，便万万不能由她夺取王位。
“宁大人，你不是说要在城中找寻圣姑的罪证吗？”
他悄声向戒指交接道：“如今它便在我眼前……”
沈临紧盯着围绕姑姑颈边，延伸至胸怀深处的银链，眼眸逐渐瞇起。
“名称：阿罗汉形相密咒。”
“概述：青山城主佩带多年的防身吊坠，由空门高僧重复念诵阿罗汉遗留密咒三年，以十余位炼器僧人走火入魔为价钱炼成。”
“具备极强的物理防护功效，一定水平的精神增强及抗幻术功效，免疫空间术法，免疫七品境以下的巫术及道法攻击。”
能从身怀重宝的青山城主身上取得此物，并将之杀害的，会是何等强大的一位隐巫？
这就是他目前的最大敌人，意图为子女谋取巫王尊位的可怕对手！
沈悦之开口时，就连空中赤鸟也受其降低而具磁性的语调影响，不自觉减慢速度。
“侄儿。”她说着。“本城民众期盼你回到家乡，已非一日之事。”
她的右手食中二指轻一并拢，便即离开。
“我刚得一卦，意谓将逢故人，结合青山城靖夜司传来的新讯息，不由得惊喜交加。”
说是惊喜交加，沈悦之的心情却无比平淡，完全不像是一个刚被破坏计划的僭位小人。
沈临目中的警惕神色更盛。
“她在靖夜司中有消息来源，知道我背后有大人物支撑，因此没有直接否认我的身份，而是先虚与屈蛇，再寻处置惩罚掉我的良机。”
“宁雪收到的急报，想必就是指发现靖夜司中被人渗透，要是贸然入城，很可能会有风险。”
“连直属神水国主的机关也可渗透，难怪垂手取得青山城主的首级。她的战争计划，只怕并不如外貌看来般荒唐疯狂！”
沈临决心以稳定应万变。“姑姑。”
“兄长之剑置于王宫四年，未曾有过新主。”圣姑说道。“侄儿既愿承父之志，可于众位乡亲见证之下，自血石中拔出巫王剑。”
她眼内掠过若有若无的笑意。“既是王者血脉，巫神后裔，想必无须动用修为，即可破解血石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