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灰雾笼罩之城
甚么？
沈临严重怀疑这家伙是姑姑买通来请君入瓮的托儿。都到了城门口了，竟然临阵退缩？
就连好不容易才联络上宁雪，视这位神水国权贵为少主复位希望的安凝，也难免露出惊疑之色。
宁雪却面色如常，取下右手食止亓纯银戒指，放进沈临掌中。
“好好留着它。”
“……这是甚么？”
宁雪快速地展示了左手的对戒。“定情信物。”
“甚么！”
面对沈临和安凝险些同时发出的质问，宁雪佻皮地翘了翘嘴角。“开玩笑的。”
“我真的很歉仄，但是城里突然发来情报，有一位对你们没甚么影响，却很可能会找我麻烦的高人正在灰雾城中。”
“这段时间，你可以透过戒指与我进行对话，交流一下相互的情报。等到做好准备，我便会以真身降临灰雾城，为你们扫平障碍。”
“为了黎民黎民的安宁。”宁雪语气忽转凝重，双手压着沈临的肩头。“尽可能生存下来，明白吗？”
“这倒用不着特意提醒。”沈临没好气地说道，接着又叹了口气。“但无论如何，本殿下代表隐巫一族，谢谢大人的资助。”
宁雪向安凝点了颔首，黑袍一扬，霎时间消失无踪。
沈临知道她术法巧妙，倒不以为奇。
剑侍却颇为感伤：“日后少主修为突飞猛进，可如宁大人般缩地成寸时，属下便再难跟上少主的身影了。”
“从九品炼体境升至八品凝气，七品明神，巫佛道儒均有强力遁术。”
“属下所修武道，于一众修行流派中却花巧最少，纯修杀力。寿岁、秘法、异能一律欠奉。其时只怕属下仍然有意尽忠，却力不能及。”
刚刚被暗夜囚室的前置条件气到的沈临，体现很明白剑侍对修行前景的担忧。
“你恨引导你走上武道的人吗？”
安凝急遽摇头。“王妃对属下恩重如山。再说，若非属下走了武道，生命力和体魄胜于一众战友，又怎能活到与少主重聚之日？”
沈临想起全知之眼潜藏的诸多可能，眨了眨眼。
“你的忠心，会在修行之路上获得回报。”
剑侍立即单膝跪地，按剑于膝。“自身修为如何，属下倒并不强求，只望能一尽心力侍奉少主，以报先王匹俦大恩。”
“或许你能在此外方面侍奉于我。”沈临若无其事地翘起嘴角。“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回到家乡。”
他走到一棵刚有蛇蜴攀爬而过的大树跟前，伸出一掌，再次确认了脑海中开启门路的仪式。
随即抽出腰间火灵剑，在掌心上割出一道不浅不深的伤口。
安凝没想到少主在外数年，仍记得开门仪式，既是欣喜，又是不忍。
“何不用属下的血开门？少主千金之躯，不行轻易受损伤。”
沈临回覆道：“若不愿为返回祖国流出己血，如何敢宣称王座？”
染血手掌按于大树之上。
巫族的鲜血长流于树皮上，土地上，无形间开辟出门路。
沈临一咬牙，当头往树干撞去。
下一瞬间，眼前林木尽化一排排青瓦衡宇。
长街上繁花遮盖，屋檐上赤鸟齐飞，每十步一棵的高耸大树，指引出通往都市中心的大道。
“单看这城中景象，可决计不像是一群远离凡人，自成一角的巫族所居部落。”
“好比这些衡宇的设计造工，就不比青山城中落后几多。”
他清楚门路开启后会连续一段时间，原地待了好一会，却仍不见安凝自树中穿出。
张目四顾，自他现身以来，街上竟没曾冒出一条人影。
只听大树指引的大道尽头，隐隐传来民众鼓躁之声。
城中发生了甚么事？
凭据常理，沈临本该停留原地，静待安凝到来。
但周遭情况实在太过幽静，令他本能地感受到不适。
要是姑姑早已布下针对自己的杀局，要在这无声将自己抹消，岂非眨眼般轻易？
沈临轻声往银戒问道：“宁大人，你怎么看？”
“一直待在此处总不是措施，倘使躲入人群之中，反可让敌方更难侦测到我。”
未闻回音。当他意识到默不作声的银戒，似乎是宁雪的另一个玩笑，险些想把它放进嘴里咬碎。
“心灵对戒，功效是在赠予者许可下，将受赠者的想法转达至赠予者处。”
“相反地，赠予者则可随意将讯息传至受赠者脑海中……可真是直白的差池等关系啊。”
沈临骤下决断，大步就往前行。
纷歧会，已来到人声鼎沸的大理石广场外围。
他略一扫视四周，只见人海规模远超预期，险些将广场中心的景象完全遮蔽。
人群中男女老少俱有，大多数穿着灰衣，身子半佝偻着，一片死气沉沉的景象。
有些掠过沈临身边的面色早已饿得焦黄枯槁，一双睁大的眼珠子，像是时刻欲从眼窝中滚出。
啪地一声，有人把沈临撞到一座等身高的传令钟边上。
沈临没及站稳，即被机械般往广场中心聚拢的人潮裹挟得东歪西倒，好不容易扶着身边铜钟，刚刚站定。
是了，他瞧向城池之上浓郁不散的灰雾，突然明白到这些人身上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灰雾，正是城池得以保持遗世自立数百年的凭据，从神水国的大地上，“隐秘”了巫族的乐土。
此乃是隐巫一脉的最高境界。据祖籍纪录，巫神和九位祖巫正是透过将自身“隐秘”，才从生死轮回中解脱，成为不受六界纪律限制的神灵。
可在原主的影象中，这掩护着都市的灰雾从未如现在般，将生机都吞噬殆尽。
沈临目光一黯，放低视线，恰好与身旁的铜钟相对。
“名称：破晓晨钟。”
“概述：已往被用作召集灰雾城居民到广场听取紧急通告的铜钟，如今已因不明原因而寂静，近百年来未曾有人敲动。”
“批注一：昔日的巫王们曾有推断，唯有承传巫神血脉的真王子女，才气再度让晨钟彻响于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