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话 念力支配
“那个可洛洛2号，就是迪赛恩用来复生妻子的人偶吗？”
赶去七点中环区的路上，水月一直半趴在大圆桶上，好凑近驾驶蒸汽摩托的希罗，让他能听清自己说话：“可她为什么很反感的样子？她不想复生吗？”
“或许是因为她的意识不完整吧。”希罗推测说，“或者……太完整了。”
“太完整了？”
“嗯。人偶之所以对我们言听计从，是因为他们没有完整的意识，只被简朴的念力驱动着。”
希罗边说，边微转车头，躲开了一个站在路口的信号灯人偶。这种人偶或许是宿城里最不像人的人偶了，只有一副筒状的外壳，以及漫衍在外壳上的红色和绿色的灯。它能够凭据交通状况，随时改变灯的朝向来指挥车辆，还能发作声音，提醒行人何时横穿马路。
“虽然那个可洛洛2号明显拥有比一般人偶完整得多的意识，但她始终都是小我私家偶，不能违抗迪赛恩的命令，所以她才会一边对迪赛恩说那些反感的话，一边凭据迪赛恩的指示行事。”希罗犹豫一阵，照旧用水月举了例，“就像你一样，因为没法突破不得跨越界限线的限制，就对王上发生了很强的逆反心理。”
“哦。”水月闷闷不乐地说，“所以可洛洛不是不想复生，只是不想做人偶。”
“或许是这样。”希罗又增补道，“不外也不能说可洛洛2号的意识一定就是可洛洛的，也可能是一股简朴的念力，被那个离奇的念力焦点助长出了完整的意识。另有，我想不通，为什么要复生可洛洛，得摧毁真实之镜？”
“哎呀，把那小我私家偶抓住不就都知道了。她要是带着可洛洛的意识最好了，我父亲一定有措施，让她以真正的可洛洛的身份，跟迪赛恩好好谈一谈的。”水月说着敦促起来，“快点快点，再骑快一点。”
希罗已经骑得很快了，但架不住水月不停戳他肩膀，便用力把右手柄拧到底。
蒸汽摩托立刻飞窜出去，转眼掠过好几个发出“您已超速”的信号灯人偶，来到了七点中环区。
随着采水人徽章的指引，希罗停在了上次与水月相遇的那片新修的住宅区里。
污垢像一团黏稠的胶状物，正在公寓楼之间的街道上蠕动着。
水月先跳下来，举起一直握在手里的水管喷头，敦促说：“快点快点。”
“是是是。”希罗下车后，拔出了黑刀，“你就留在外面，千万别进去。”
“我知道。”水月着急地扯着水管往前走，这才意识到自己来过这个地方，“欸？原来是这儿啊。太好了，赶忙洗完，正好可以去那栋公寓里看看。她上次就是躲在这儿的。”
水月指着离污垢不远的那栋楼问：“你还记得吗？”
“记得。”希罗拉住水月，“先给我的黑刀上喷点先知之泉。”
“为什么？”水月停下来，把喷头递给希罗。
“沃特先生说有用。”希罗拧开阀门，给黑刀的刀刃沾上先知之泉，然后解下大圆桶，指着喷头上的阀门嘱咐水月，“污垢压过来的时候，你就把阀门拧到最右边，它能喷出水幕，替你盖住污垢。”
“啊？你是说它还会朝我们冲过来？”水月一脸奇怪地看向污垢，“可它不是越来越远了吗？似乎在逃跑的样子。”
“什么？”希罗这才发现，污垢确实在逐渐远离。
有离奇！
希罗立刻把跃跃欲试准备上去追赶污垢的水月拉回自己身边。昨天晚上，他遇到的污垢，可都是第一时间就压了上来，跟蝗虫席卷麦田一样。而且老沃特也说过，污垢会向人靠近。
为什么今天的污垢却在远离？
突然，一股异样的触感掠过希罗。他感受自己就像钻进浮游蟹的气泡一样，被罩进了另一个空间里。
险些同时，水月举起右手，再次指向那栋公寓的六楼，喊道：“有人在那！”
希罗刚抬起头，看到窗口那张苍白的脸，身边的水月就飞了起来。
是一根缆绳缠住了水月，在把她扯向六楼的窗口。幸亏水月死死抓着水管的喷头，凭借大圆桶几百公斤的重量，她没有被马上扯走。但大圆桶也很快离地，有被一起扯走的趋势。
希罗见状，立刻挥刀去砍缠住水月的缆绳。然而，黑刀却不受希罗控制，砍向了水管。
有另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控制黑刀，而且这股力量远在希罗之上。
铜制的软管被黑刀斩断，水月转眼间便被甩进了六楼的窗口，只留下一声难以置信的：“啊？！”
下一秒，污垢便涌过来，吞没了希罗，也吞没了大圆桶坠地的闷响。
跟之前进入污垢时一样，周围的一切都在一瞬间消失了，没有声音，没有灼烁。只有污浊污水一般的黑暗，在毫无纪律的流动着。以及其中被更深沉的玄色线条勾勒出来的，不规则的漆黑物体。
希罗立刻把气汇聚到眼睛和胸口，另有握着黑刀的右手上。
这次他看得比之前越发清晰，视野里的一切，似乎都有了光。尽管这光是污浊的，灰蒙蒙的。
眼前的怪物像一滩烂泥，却长了一只脚，站在地上。这只脚很像人的脚，但每根脚趾上，都长着一只更小的脚。在这些小脚的脚背上，又划分突兀地瞪着一只只巨细纷歧，没有眼皮的眼睛。
希罗觉得那是眼睛，但实际上，那些工具看起来更像一个个凸起的肿泡，有工具在里面，像眼珠子一样转动着。
接着，在这摊烂泥，或者说是这坨已经发黑的烂肉中间，裂开了一条漏洞，一条缺口无法相互对应上的漏洞。
有密集的牙齿，泛起在漏洞周围——如果那些尖锐突出的工具是牙齿的话。
之所以能看清这么多细节，并不是因为希罗成为二阶御气者之后，视力变得更好了，虽然这也是原因之一，但更主要的原因是，这怪物实在太大了。
它比消失不见的六层公寓楼还要高。
某种离奇的声音开始在希罗耳边作响，像是舌头搅动口水的声音，又像是成千上万充满粘液的虫子在耳朵里蠕动。
接着，一条长着同样没有眼皮的眼睛的触手，从怪物身上的裂缝里钻了出来。
触手尖端凸起的肉瘤，像是人脸的五官。似乎就是这玩意儿在发出那些离奇的声音，因为它钻出来之后，那些声音更响了。而且，它的嘴在动，如果那两条贴在一起的肉瘤是嘴的话。
希罗感受那些在耳朵里乱爬的虫子，已经钻破耳膜，爬进了大脑。耳鸣和难忍的瘙痒，在他大脑里不停炸开，让他转动不得。
血流了出来。从耳腔里涌出，划过他的鬓角和下巴。
然后啪嗒一声滴在他心里，似乎惊雷一般炸响，惊醒了那个鹤发飞翔、龇着獠牙的家伙。
他双长着利爪的手，也握住了紧绷哆嗦的锁链……
而黑暗之外，一双带着皮手套的手，正在关上窗户。
“是你！”
被缆绳捆着，在地板上挣扎的水月，看到了那张熟悉的白色陶瓷做成的人脸面具。
“快把德雷克的探险日志还给我！”她冲窃贼人偶嚷嚷道，“啊，不会，先放开我，然后再把德雷克的探险日志还给我！”
窃贼人偶转过头，似乎在透过没有眼睛的面具瞪着水月。
水月这才感应畏惧，坐起来缩到了墙角：“你该不会想杀掉我吧？”
窃贼人偶没有回覆，只是盯着水月。过了一会儿，面具下才传出一阵冰凉的女声：“你是范特西和月歌的女儿？难怪，我的念力支配抓不住你。”
“念力支配？”水月一脸惊奇的问，“你能会用念力支配？！”
窃贼人偶照旧没有回覆。她蹲下来，迫近水月，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住水月额头。然后慢慢向下划，直到指在水月胸口上。
“除了范特西的力量，你身上似乎另有另一股力量，连污垢里的怪物都不敢接近的力量。是什么？”
“啊？”水月先是一愣，然后转动眼睛，勾起嘴角说，“想知道吗？把德雷克的探险日志给我，我就告诉你。”
“都这样了，还想要德雷克的探险日志？”窃贼人偶用手指枢纽在水月额头上敲了一下，“你就不怕我伤害你吗？”
“你不会伤害我的。”水月盯着窃贼人偶说，“虽然酿成了人偶，但你是可洛洛，对吗？你是我父亲的朋友，你们一起出海探过险……”
“我不是！”窃贼人偶突然粗暴地把水月按到墙上，然后扬起右手，露出了捏在手里的细针，“别以为有范特西给你的力量，我就没措施对你用念力支配。”
说完，她将细针刺向水月。
“啊！”水月畏惧地尖叫起来，缩成一团，用尽所有力气喊道，“游戏开始！”
窃贼人偶猛地僵住。
然后，她满身哆嗦，慢慢收回双手，艰难地捂在自己脸上，同时发出了一阵吃力又不敢相信的声音：“怎么回事……十！”
“只有十秒？！”水月大吃一惊，赶忙在地板上翻腾几圈，松开缠住自己的缆绳。
“九！”窃贼人偶像是被强迫着开始倒数，而且已经无法转动的样子。
水月连滚带爬地回到窃贼人偶身边，把她身上每一个可能藏工具的地方都搜索了一遍。
“八！”窃贼人偶还在倒数，任由水月随处翻找。可惜，水月没能找到德雷克的探险日志。
“哎呀，你到底把日志藏在哪儿了？”水月跺了跺脚，不宁愿宁可地从窃贼人偶身边跑开。
“七！”
水月打开房门，来到外面更大的房间。这个房间空荡荡的，看起来是还没摆放家具的起居室。原本黑漆漆的情况，在水月眼里反倒是可见的。她看来看去，发现除了壁炉，这里基础就没有能藏身的地方。
“六！”
窃贼人偶的倒数声像不停敲响的警钟，在空旷的公寓里回荡着。水月越发慌了，赶忙跑到窗边，打开窗户。
外面的黑雾，立刻像撞上礁石的海浪，朝远离她的偏向溅开。
“真的在躲开我？”水月爬上窗台，冲下方大叫，“希罗！你在哪？！”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窃贼人偶越发急促的声音：“五！”
“哎呀！”水月无可奈何，只能从窗户跳了下去。
深陷黑雾当中的希罗，听到水月的召唤，猛地回过神来。
那根尖端长着人脸一样的触手，已经像一条在污水里滑行的蟒蛇，蠕动到了他胸前。而且，原本粘在一起的那两条凸起的肉瘤此时也已经离开，像个貌寝的脸部畸形的家伙，在奋力张开嘴巴。
希罗连忙向右蹿开，躲开朝他胸口咬过来的触手。然后迈开汇聚气的双腿，朝不远处的怪物冲刺已往。之前因为斩断水管，被溅上先知之泉的鞋底，在他身后，留下了一串发着微光的脚印。
已经酿成血色的双眼，在漆黑的情况里格外显眼，似乎一道血光，划开污浊涌动的幕布，转眼间刺到了怪物身前。
他一脚踏稳，同时双手握住刀柄，将刀刃转向前方，奋力向上挥出。
刀尖从他脚后跟一路向上，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弧光，砍中了支撑怪物躯体的足踝。
这是苏尔亚教给希罗的招式之一，上劈。但跟苏尔亚教的其他招式一样，这个看似简朴的从下向上的劈砍行动，也是一种不要命的招式，通常是用在敌人正面劈砍时，放弃防御，力求以更快的斩击速度，在敌人砍下来之前重伤敌人下半身的要害部位，来让敌人失去平衡。
咔嚓一声，只有单脚支撑庞大躯体的怪物，轰然倒下。
但那条触手却没有因为怪物失衡而失去控制，反倒像独立的个体一样，在怪物倒下的瞬间，扭转过来，蹿向希罗。同时，那副畸形的嘴脸，也变得越发扭曲，发出了一阵基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诡异嚎叫。
希罗的耳膜再次被击穿，脑海里的无数只虫子同时蠕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就在眩晕和忍不住想呕吐的恶心感即将把希罗击倒时，一阵若有似无的微风突然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似乎将脸徐徐埋进水面时的清凉感，为希罗驱散了身体和脑海里的所有不适。
接着，周围的黑暗便像被猛烈水流冲刷的污泥，猛地溃散，变淡，直至彻底消失。
希罗看到，水月在自己原先待的位置，正挥舞着已经断了的大圆桶上的水管，胡乱洒出先知之泉。
“啊，你果真在里面。”
水月丢掉水管，整小我私家像飘起一样轻盈地跃到了到希罗身边，然后拉起他的手扭头就跑：“快跑！时间要到了！”
被水月触碰到的瞬间，希罗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似乎是某人在倒计时：“……二！……一！”
水月猛地停下脚步，看着只有几步远的街口说：“完了。”
接着，地面上铺的石板，突然被某种力量掀起，垒成一堵墙，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怎么回事？”希罗立刻把水月护到身后。
“这是念力支配，那家伙的念力比我强太多了。”水月抓住希罗雨衣的下摆，拉扯着让他掉转偏向。
希罗转过身来，用左手揽住缩在自己身后的水月，同时右手握紧黑刀横在身前。
因为他看到有一小我私家影，正徐徐从横跨落下。
随着路灯重新亮起，希罗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样子。是之前在纪录宝石里看到的，那个戴着白色人脸面具的窃贼人偶。
“找到你了。”
酷寒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游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