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话 可洛洛2号
希罗带水月吃完晚饭，又陪她去灯具商店买了一盏提灯，因为水月说有用。之后，他们便一起坐在中心广场的长椅上，期待宵禁开始。
中心广场大致跟宿城一样，也分成了三片环形地带。最外面一圈是车辆通行的环路，最里面是围绕望月塔修建的一圈水池，中间则是供市民散步休憩以实时常举行大型聚会会议的宽阔步道。
长椅就设置在步道两边铺设的花坛边上，是年轻人们中意的约会场所。除了朔月之夜，险些每天都市有许多小情侣在路灯亮起之前来到这里，买上一点小零食，和恋人依偎在长椅上，渡过一个悠闲又美妙的黄昏。也有许多人选择在这里向倾慕的工具讲明，或者求婚，让望月塔见证他们的恋爱。
“赫斯特里教授跟你说过吗？”水月看着不远处一个正单膝下跪，向恋人求婚的年轻人，对希罗说，“他以前就是在这里向妻子求婚的。”
“没有。”希罗摇了摇头，有点惊讶。在他的印象里，赫斯特里教授虽然总爱开点小玩笑，但不是个会跟学生讲自己恋爱史的历史学教授。
“他那会儿才二十多岁，刚拿到硕士学位，正计划去明朗城加入一位名叫海因·里希的大学者组建的考古队。他担忧去得太久，恋人会被更帅气的同学抢走，就兴起勇气求婚了。他其时可紧张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又穷又丑，别人又跟他说那位女士跟他在一起，只是为了消遣。”水月说着笑了起来，“哈哈，他给我讲的时候，脸都红透了。哈哈哈，八十岁的老头，还会怕羞。”
“可惜我没看到。”希罗也笑了笑，“那结果呢？那位女士允许教授没有？”
“虽然允许了啊。”水月脸上泛出红晕，露出了每一个少女在听到美好恋爱故事时都市露出的心情，“不光允许了，她还收拾起行李，跟赫斯特里教授一起去深山里的遗迹待了整整一年。回来之后不久，他们的孩子就出生了。只可惜……”
水月叹息着说：“他们的孩子得了重病。教授想了许多措施，找过世上最好的医生，可都没能治好他们的孩子。他的妻子最后也因为无法蒙受失去孩子的痛苦，郁郁而终了。”
希罗没想到，故事的结局会是这样。
“教授跟我说，他曾想过用某些极端的要领来挽回妻子的生命，也一直被这个执念折磨着。但到最后，他才明白过来，对他妻子来说，在世就只有痛苦，死亡才是造物主赐予她的礼物。所以，他让妻子走了。”水月低着头，闷闷不乐地说，“希罗，迪赛恩也跟那时的教授一样，正被执念折磨着吧。”
“应该是的，至少深水街的乔治·德沃尔先生是这么说的。迪赛恩曾经是德沃尔先生的学徒，德沃尔先生很了解他。”
“那……德沃尔先生有没有说，怎么才气帮迪赛恩从执念里解放出来？”水月捧着提灯，不停拨动开关。灯光陪同着噼啪作响的打火声，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没有。”希罗慰藉道，“不外，一定能找到措施的。”
“嗯。”
不远处，那对求婚的恋人抱在了一起。天边最后一点晚霞，也被星光取代。
缄默沉静许久后，水月放低提灯，晃着双腿说：“好无聊啊，还要等多久？”
“应该快了，昨晚天黑后没过多久，污垢就泛起了。”希罗取出采水人徽章，看了看月石表盘里的指针。
“我们来看宝石里的影象吧，”水月突然说，“克莱不是给你了一块纪录宝石吗，说里面有什么跟迪赛恩有关的影象。”
“好。”希罗收起徽章，从口袋里取出装着那块纪录宝石的金属圆盘，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才有些尴尬地问，“你知道这工具怎么用吗？”
“知道。一般是要放到专用的显像液里，不外有我这个念术师在，用不着那么麻烦。”水月放下提灯，接过宝石，用手指沿着宝石边缘，逆时针抚摸了几下，接着把宝石按到自己额头上，朝希罗凑了过来。
希罗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躲，却被水月勾住了脖子。
“别动。”水月用自己的额头顶住希罗的额头，把宝石夹在了两人之间。
希罗脸红得发烫。他照旧第一次跟一个妙龄少女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要不是护目镜顶着，他们的鼻尖都要贴到一起了。
“把眼睛闭上，”水月说着闭上了眼睛，“也别抗拒我。”
“呃……怎么做？”
“放松，只要放松就行。”水月放开希罗，轻声说，“什么都不要想。”
“好。”希罗长舒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水月呼出的气息，轻柔地扑在希罗脸上，也扑进了他的脑海。
随着一阵光线若隐若现，希罗睁开了眼睛。但他并没有真的睁开眼睛，而是纪录宝石里的那段影象，以睁眼的方式开始了。
画面逐渐清晰，迪赛恩泛起在希罗眼前。
“启动验证。”迪赛恩用指节敲敲画面上方，下达了指令。
希罗感受像是自己的额头被敲了几下，接着便传出一个机械的声音，似乎是从他自己身体里发出的一样：“安保型人偶352号，隶属于人偶制造厂，视觉正常，听觉正常，触觉正常，躯体性能正常。”
“很好。”迪赛恩从画面下方抬起人偶笼罩钢片的木制手臂，一边用钳子将一根针嵌入人偶的手指，一边说，“不外，你该称谓自己为‘诺帕斯’。”
“指令收到，已将代号更正为‘诺帕斯’。”
“……代号就代号吧。”迪赛恩叹了口气，继续说，“今晚，会有一个背着巨大金属水桶的人来制造厂。到时侯，你要趁他操作水管喷水时，把这根针刺进他的脖子。”
迪赛恩转过头，用手指了指自己颈椎的位置：“就是这里。注意别扎得太深，我可不想杀了他。”
说完，迪赛恩从画面里消失。没多久，希罗便感应背后传来一阵离奇的触感。
“指令收到，把针刺进背着巨洪流桶、操作水管喷水的人的颈椎部位，别扎得太深。”
听到这里，希罗不禁皱起眉头。看来迪赛恩确实是提前知道污垢会泛起在人偶制造厂。
突然，希罗发现回到画面里的迪赛恩正在盯着自己。不外很快又反映过来，迪赛恩是在盯着人偶看。
“你畏惧死亡吗？诺怕斯。”迪赛恩移开目光，似乎已经预想到了这小我私家偶要面临的结局。
“诺帕斯无法理解您提出的问题，请解释要害词‘死亡’的寄义。”
“就是……就是……”迪赛恩转头，看向另一边。视野也随着转动，落在了角落里，一个穿着女性衣服的人偶身上。
“是她是她！”水月的声音在希罗耳边响起，“她就是那个窃贼人偶！”
“嘘！”希罗赶忙示意水月平静。第一次使用纪录宝石，希罗总有一种偷窥别人的感受，怕被发现。
迪赛恩看着窃贼人偶说：“就是……整个世界都跟你没有关系了，你一下子什么都不知道了。爱人，孩子，你所缔造的每一样工具，曾经跟你息息相关的一切，都成了虚无，而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诺帕斯无法理解。请解释要害词‘世界’‘爱人’‘孩子’‘缔造’‘相关’‘虚无’的寄义。”
“呵，”迪赛恩自嘲地笑了笑，“我还以为用了我的念力，你会变得更像小我私家类。”
接着，他一边自言自语“是我哪里做错了吗”，一边解开上衣。
一道强光马上涌了出来。
他的胸口，画着那个圆环套住三角的图案，而三角形中间，则有一个拇指巨细的念动力焦点，镶嵌在用皮带牢固住的金属圆盘内。金属圆盘上，同样铭刻有圆环套着三角的图案。
“看来，我照旧没法完全理解这股力量。”迪赛恩将念动力焦点取下来，仔细视察。
这个念动力焦点发出的光线，很是强烈，以至于拿着它的迪赛恩，都快被光线盖住了。
希罗集中注意力，努力看向光线中心，也只能看到念动力焦点的月石主体内，有一个指甲盖巨细的工具。就是这个工具，在释放强光。
“里面有一朵花欸。”水月在希罗耳边说道，“是什么啊？”
“不知道。”希罗也很好奇，这就是迪赛恩所说的“神的力量”吗？他另有些惊讶，水月竟然能透过强光，看清里面是一朵花。
迪赛恩摇了摇头，走向窃贼人偶。
“要是诺帕斯乐成的话，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查到是我干的。这工具照旧你拿着吧，可洛洛。”
可洛洛？！
希罗和水月同时惊呼起来，迪赛恩把窃贼人偶称作可洛洛！
“我必须得提醒你，缔造者。”窃贼人偶转过身，解开衣物露出后背，“我的代号是‘可洛洛2号’。”
“那我也得提醒你，”迪赛恩一边打开窃贼人偶的背板，一边说，“别叫我缔造者，我是你的丈夫迪赛恩，你马上就能复生了。”
“是吗？那为什么一个丈夫，会像对人偶下达指令一样，对自己的妻子下命令？我还不能违抗。”
希罗发现，窃贼人偶的声音，跟迪赛恩送到乐园酒馆的那小我私家偶一模一样。
她们是同一个型号的原型机？
“很快就不会了，只要摧毁真实之镜，你就能真真正正地活过来。”迪赛恩说着将念动力焦点，插进了窃贼人偶背部的插槽里。
窃贼人偶一阵抽搐，接着站起来，背对着迪赛恩问：“作为一小我私家偶活过来吗？”
迪赛恩愣在原地，接着无力地垂下了肩膀。
“总之，你就好好躲起来，别被他们发现。另有别忘了，明天去深水街提货。”
“指令收到，躲起来，以及去深水街提货。”窃贼人偶穿好衣服，走向另一侧的铁门。
视野一直在随着她，直到她离开。
“你也回岗位去吧，诺帕斯，事情时间要到了。”迪赛恩有些失落的声音从侧方传来。
“指令收到，返回岗位……”
画面突然一阵模糊，泛起裂痕，随后像垮掉的墙壁一样，崩塌碎裂。
希罗猛地惊醒，感受额头像被利刃划了一下。
水月也捂住额头，跺着脚说：“疼死我了，什么呀？怎么会这样？”
希罗赶忙掀开水月的手，检察她的额头，发现没什么异样后，才松了口气说：“或许是因为，这小我私家偶最后是被我砍……”
死，这个字卡在了希罗喉咙。他心里突然有股异样的感受，似乎自己那天晚上，用黑刀斩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个叫诺帕斯的人偶……也是有痛觉的吗？
他想起迪赛恩在审讯室里说的话：那些年久失修的人偶，在被拔掉念动力焦点时，会挣扎。
人偶……也是会惧怕死亡的吗？
“希罗？”水月伸手在希罗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希罗摇摇头，捡起掉在长椅上的纪录宝石说：“我在想，迪赛恩撒谎了。”
“什么慌？”
“他照旧想复生可洛洛，而且他确实找到了复生的要领。只不外，这个要领需要先摧毁真实之镜才气告竣。另有他之前说过的‘神的力量’，应该指的就是他放在窃贼人偶身上的念动力焦点。”
希罗觉得差池劲。在审讯室的时候，迪赛恩已经知道德沃尔先生解构出了这段影象，知道纵然其时自己和克莱还没看过，他的目的也早晚会袒露，那他为什么还要撒谎说“不奢望复生妻子了”？
难道是因为远离了那个念动力焦点？
而且，迪赛恩说已经太迟了，他妻子的念力残留早已消散，那这个“可洛洛2号”所体现出来的意识又是属于谁的？
希罗又想到了念力助长的看法。或许是可洛洛无意中残留下来的些许念力，在那个念动力焦点的助长下，形成了“可洛洛2号”的意识。究竟水月不久前才说过，文字、图画都是意识和念力的载体。
“那个念动力焦点有什么特别吗？”水月好奇的问。
“它太亮了，普通的念动力焦点基础发不出那么强的光。里面蕴含的念力，一定很是强大。”希罗皱着眉头说，“我们得把它弄得手，交给先知大人看一看才行。说不定，这股力量真能帮迪赛恩复生可洛洛，至少，可以让他跟妻子残留的意识攀谈吧。”
“啊！”水月激动起来，“那我们得赶忙抓住那个窃贼人偶呀！”
这时，降低绵长的轮船汽笛声响了起来。
中心广场上的人们纷纷从原本待着的地方离开，迅速但不忙乱地向周围整点大门路口处的遁迹所入口移动。
很快，广场上就没了其他人，周围修建的大门也都紧紧关闭。
望月塔顶端发出闪烁的白光，在提醒希罗，污垢泛起了。
希罗背起放在蒸汽摩托边上的大圆桶，调整好黑刀的位置，取出防毒口罩戴上。然后帮水月收紧雨衣，系好防毒口罩的绑带。
“准备好了吗？”希罗一边帮水月把雨衣的兜帽拉起，一边问。
“准备好了！”水月鸠拙地挥了挥自己的拳头，“去抓人偶吧！”
“我是说，清洗污垢。”
“啊，对对对，清洗污垢。”水月抢过希罗的背包背上，然后从希罗背后解下大圆桶上的水管，握住喷头说，“准备好了，采水人大人！”
“你这是？”希罗不明白水月计划干嘛。
“以前沃特先生带我去干活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我在外面喷水，他进黑雾里搪塞什么小号的怪物。”
“哦。”
希罗点颔首，把纪录宝石装进口袋，同时再次取出采水人徽章。
然后他就皱起了眉头，因为指针指着的，是七点偏向。
不会恰好又是七点中环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