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话 无法拥抱的母亲
希罗并没有把自己的料想说出来。
他可没法儿当着水月的面，说自己怀疑可能是她父亲，在西大陆做过什么欠好的事，最终惹来了白狼。这是个很严重的指控，单是想想就已经犯下不敬之罪了……
王上绝对是个好王，纵然是对王上有诸多不满的水月，也这么认为。他记得近百万臣民的名字，而且一直在努力消除白狼入侵对宿城造成的伤害。为活下来的人
可是，王上追随丽兹船长去西大陆时，还不是王……
活该！
希罗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又质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是被迪赛恩的怨念影响了？竟然在这儿把白狼入侵的事怪到王上头上？
无论如何，杀害十几万无辜宿城人的，是白狼！
“你在想什么？”
水月奇怪的看着希罗问：“怎么一副快要生机的样子？”
“呃……没有。”希罗赶忙岔开话题，“王上为什么不让你去探险？”
“就那些鬼扯出来的理由，什么外面太危险啦，已经没有需要探险家去涉足的未知地带啦。”水月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心情，提高了声音，拼命想让希罗认同自己的看法，“明明整个南大陆就摆在那儿等我去探索。”
“你真的想去南大陆？”
“虽然。”
“可南大陆真的很危险。”
纵然对探险不怎么热衷的希罗，也深知南大陆的险恶。无数超级飓风连结形成的环风带，将这片大陆阻遏在了世界之外。千百年来，就只有布鲁塞维尔和德雷克率领探险队登上过南大陆，而且德雷克还损失掉了所有海员。剩下的无数伟大探险家，有的只是远远看到那片风暴，就选择掉头返航，宣布自己是个懦夫，有的则从踏入风暴的那一刻起，便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没人知道风暴里具体有什么。只有布鲁塞维尔说过，那里有一座高墙一样的山脉，山的这边永远看不到向阳，山的那边永远看不到日落。无边的密林掩盖了土地，巨型的魔怪又盘踞在密林里，除了制作阶梯金字塔的土著，谁去了都市酿成魔怪的食物。
于是，许多人怀疑布鲁塞维尔基础就没登上过南大陆，因为他描述的魔怪盘踞的密林很像迷惘森林，高墙一样的山脉很像东大陆最南端的绝断山脉。他们说布鲁塞维尔一定是在风暴里迷失偏向，被吹回到东大陆后，把看到的迷惘森林和绝断山脉当成了南大陆。
虽然，另有许多人相信布鲁塞维尔，并把他的说法当成了“大陆破裂学说”的铁证。学者们认为，迷惘森林就是大陆四分五裂时，从神话中那片笼罩厄斯大陆南方的无尽之林里疏散出来的一部门。而东大陆南端的绝断山脉，跟布鲁塞维尔看到的那座高墙一样的山脉，原本也应该是相连的。
至于同样去过南大陆的德雷克，人们基础不在乎他说了什么，因为他原来就喜欢吹牛，而且他的探险日志里，关于南大陆的那部门还没被果真。
但不管南大陆到底是什么样，环风带总是真实存在的，只要进入东大陆以南那片被称为布鲁塞维尔海峡的海域，要不了多久就能看到。每到夏季，环风带还会甩出几团飓风，给西大陆和东大陆沿岸造成不小的损失。
“我听说环风带的风力至少都有十九级。”希罗把自己知道的告诉给水月。
“那有什么？区区飓风而已。”水月却满不在乎的样子，“要是我有布鲁塞维尔和德雷克驾驶的船，也能穿已往。”
显然，她不明白十九级大风是什么看法。
希罗正想说航海可不是船的性能够好就可以，水月便打断了他：“到了到了，你先进去，尽量别让我说话……”
水月说着躲到希罗身后，推着他来到一扇木门前。
跟模型室的木门一样，这扇门上，也有德雷克亲手画的月光女神的画像。
希罗不懂水月为什么这么怕她自己的母亲，但也欠许多几何嘴问，只能无奈地轻轻敲了敲门。
门自己开了，一束光马上涌了出来。
希罗马上便感应不适，内心开始躁动不安，似乎那个被锁链困住的自己又在撕扯锁链了。他意识到，这是先知之泉的光线，确切的说，是真实之镜的光线。
顶着情不自禁的心潮澎湃，希罗走进了这间充满灼烁的小屋子。
只见一束越发显眼的白光，正从上方那面漂浮在半空中的镜子里泻下。先知月歌就端坐在这束光线里，闭着眼睛，似乎月光女神的雕像。
光线照在她的亮白的发丝和白玉般的皮肤上，微微晕开，让她看起来既清晰，又显得朦胧，像是透过轻薄云层看到的月光。
短暂失神之后，希罗收起欣赏的目光，向前走到合适的位置，将右手放到胸前，同时后撤半步，屈膝低头，向月光行礼：“先知大人。”
他这才发现，月歌是坐在一座圆形水池的水面上。长发和裙子在她周围铺开，像一朵在水面开放的白色花朵，而她就是最美妙的花蕊。
“请起来吧。”月歌徐徐睁开眼睛，“以后见我，不需要行礼。”
“是。”
希罗直起身子，不自觉地看向漂浮在月歌上方的真实之镜。
乍一看，确实是一面白色树枝围绕的镜子，但仔细一看，又显得像个球体，因为镜面明明是正对月歌的，希罗却觉得是正对着自己。于是，他看到了自己，正咧开嘴露出笑容，似乎还被什么人从背后抱着。接着，他便看到自己嘴角的獠牙开始变长……
“小心，希罗。”月歌的声音让希罗回过神来，“千万不要直视真实之镜，它能映照出你心底的欲望，和所有你试图隐藏的工具。”
“是。”希罗赶忙移开目光，向退却了半步。
“你应该知道了。沃特先生已经无法驾驭生命能量，会在下周采完水退却休。朔月之夜，也得让你独自面对污垢了。”月歌的心情依旧毫无波涛，但她周围的水面，却泛起了涟漪。
“是，我会做好的准备的。”希罗的目光，照旧会不自觉地被真实之镜倾泻出来的光线吸引已往。他只能强迫自己关注一些此外事物，好比紧盯水池边缘，思考这个水池应该是跟模型室上方那个倒置水池连着的。
“我相信，你已经准备好了。”月歌周围的水面，颠簸得越发明显，“短短两天你就能成为二阶御气者，实在让人惊叹。不外，这也是理所虽然的。你背着念力枷锁，又是……”
希罗不确定是自己走神没听到后面的话，照旧先知大人突然住了口，便好奇地抬头看向月歌，却发现月歌正紧盯着自己。而且，她的眼神里竟然有一丝诡异的厌恶。
为什么？！
希罗似乎遭到重击。难道先知大人讨厌自己？
但还没等他想明白，月歌的眼神便回归平静，恢复成了如同雕像的样子。希罗有点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不外，你始终是第一次应付朔月之夜，没有沃特先生在你身边，让我感应不安。”月歌继续平静地说着，“所以，我计划让你趁这两天，污垢里的怪物还不太接近本体时，进污垢里跟它们战斗，看成训练。”
“是。”希罗心想，老沃特之前告诉自己有关污垢怪物的真相，应该也是先知大人部署的。
“另有，事情以外的时间，别忘了把气穴关闭。最近城里已经来了许多外人，里面也有一些超能者，被他们看出来你是半妖，说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月歌嘱咐说，“关闭气穴也能帮你制止一些不须要的消耗，留出更多精力应付朔月之夜。另外，为了让你这两天轻松点，我会给你部署一个助手。”
月歌说着将目光移向站在希罗身后的水月。
“水月，今晚和明晚，由你来帮希罗清洗污垢。”
“真的吗？”水月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母亲说的话，“您真的愿意让我资助做采水人的事情？”
“只有今晚和明晚。”月歌强调说，“后天晚上，你照旧到望月塔来陪我，跟以前的朔月之夜一样。”
“知道了知道了。”水月兴奋地蹦出来，向月歌靠近，“难怪你让布里奥尼先生给我做方便战斗用的衣服，原来是计划让我加入实战。每次都是在这里看沃特先生跟怪物打架，我早就想试试了……”
谁知月歌突然皱起眉头，瞪住了水月。
一股莫名的压力瞬间发作出来，让水月僵在了原地。希罗也感受到无比紧张，似乎有无形的大手在试图将他向后推离，好不容易才勉强站住。
这股压力显然是来自月歌严厉的目光，而她本人，则是用依旧没有丝毫情感色彩的声音对水月说：“你又忘了？”
“对不起。”水月僵硬地放下原本伸向母亲的手，低着头退了回来，很是失落的样子。
月歌似乎叹了口气，声音和目光都变得柔和了一点：“要记着，让你协助希罗，是为了帮他省下精力。原来该由你哥哥去做的，可他最近不在。”
“嗯。我明白……”水月像个犯错后被家长训斥的孩子，声音里透着委屈。
“另有，追捕迪赛恩的人偶这件事，你们只需要协助警卫官克莱就好。”月歌再次看向希罗，嘱咐道，“千万别浪费太多精力，更要万分小心，别因此受伤。”
“是。”希罗看着反射出光晕的水面，小心翼翼地询问，“先知大人，您能资助用真实之镜找到那小我私家偶藏身的地方吗？”
“歉仄。”月歌抬头看向上方正对着她的真实之镜，“就像我无法看到迪赛恩，我也无法看到那小我私家偶。有一股我无法理解的力量，在阻碍我的视线。”
“您说的力量，会是迪赛恩说的‘神的力量’吗？”希罗又担忧起来。
“我很想回覆，可我看不清。我无法看清的不只他们，另有许多以前十明白朗的事物，最近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我看不清黑暗大陆上混沌的动向，也无法看清未来。”月歌收回目光，先是端坐地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看向希罗，“我是说，我依然能看到最后的终结，却看不到之前的脉络。某种力量在阻止我视察那些会让未来发生变化的奇点……希罗，你畏惧未来吗？”
希罗摇了摇头：“我并不知晓自己的未来。”
“确实。因为你是个已经成年，却没有聆听过先知之泉预言的人。”
月歌突然探身世子，伸出双手划分抚住了希罗和水月的脸。
“快变得强大起来吧。”月歌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舍，像在送别即将远行的孩子，“黑暗来临时，还要依靠你们。”
希罗觉得先知大人的手，跟水月一样奇妙，冰凉，却能让人感应温暖。她的眼神，也是从未在她眼睛里显露过的。希罗见过这种眼神，在孤儿院的时候，每当有身世凄惨的孩子被送来，院长奶奶就会露出这种充满怜惜的眼神。
好奇怪，适才先知大人看自己时，眼里显露出的明明是厌恶……
希罗不明白。
“太阳快落山了，去吧。”月歌坐回原位，注视着希罗说，“今年的成人礼，别忘了聆听先知之泉的预言。”
“……是。”希罗还陶醉在先知大人指尖所通报的奇妙触感里，反映有些缓慢。
月歌没再说话，闭上眼似乎陷入了甜睡。
希罗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认月歌没有其他事要交待后，才转过头对水月说：“我们出去吧。”
水月回过神来，用手捂着被母亲触碰过的脸颊，激动得快站不稳了。
她扶住希罗的胳膊，不敢相信地说：“母亲她照旧第一次对我这么温柔……”
一直到跟希罗从传送门里走出，回到王廷主楼的大厅里，水月才突然兴奋地跳了起来。她抓着希罗的手，开心得又笑又流眼泪。
希罗很是惊讶，难道这是水月第一次被母亲触碰？
但他没有问，因为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还多嘴去问，很可能会让水月的心情又变得降低。
可纵然他没问，水月的情绪照旧变得降低了。
“你知道吗？”水月无力地沉下肩膀，低着头说，“我还从来没被母亲抱过。因为她不能从真实之镜的光线里出来，我又不能进去。”
真实之镜的光线，其实就是月光。白羽人因为受到月光女神诅咒，只要被月光捕捉，便无法脱身，除非死亡来临。而水月虽然是混血儿不受诅咒影响，但真实之镜的光线却能摧毁她的念力枷锁，对她的意识造成极大的伤害。
所以，成为先知对水月的母亲来说，基础是一件很是痛苦的事。不光失去了自由，还连自己的女儿都无法拥抱。
“其实，我父亲和我母亲，都拒绝过王前议事会的邀请。他们并不想成为王和先知。可在我出生那天，我父亲照旧签下了王之契约，我母亲也选择了走进真实之镜的光线里。”水月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希罗，“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希罗感受水月的手在哆嗦。
“是为了救我。他们想靠真实之镜和宿城王的力量来救我，因为我生下来的时候……”
水月再次深吸一口气，忍住眼泪，告诉希罗：“是个死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