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话 王上的念力图腾
“不是的。”
希罗犹豫很久，终于在水月再次低下头时，伸脱手轻轻抚摸起了水月的头发，语气也随着温柔下来：“你没听到布里奥尼先生说吗？白狼的妖气炮弹，只一发就能让整个七点中环区不复存在，就算王上能实时加冕，他们之间的战斗，也肯定会造成伤亡。从白狼杀进宿城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有人会死，跟王上救不救你没有关系。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你那时候才刚出生吧？没有哪个父亲能放下刚出生的女儿，要是不先救你，王上纵然完成了加冕仪式，也会在战斗时分心，那样的话，死的人只会更多……”
说出这些话后，希罗突然理解了迪赛恩的想法。
迪赛恩说他已经不再怨恨王上没能实时完成加冕仪式，因为他知道了王上的苦衷。这个苦衷，或许指的就是王上不得不先去拯救自己的女儿，再出来拯救宿城人。作为王，这个选择无疑是失职的，但作为一个父亲，这却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况且在王上做出选择时，他还不是王。
同样身为人父的迪赛恩，能够理解王上的选择。他说他真正怨恨的是，王上明明有能力调停，却没有去做。而这个调停，或许跟水月在酒窖里看到的，那些承载着怨灵的念动力焦点有关。
迪赛恩是想让王上把这些念动力焦点做成人偶，来“复生”那些酿成怨灵的宿城人。可惜的是，迪赛恩想错了，事实应该就是深水街的乔治·德沃尔先生所说的那样——王上做过相关实验，结果却只能制造出类似怨灵的怪物。所以王上并不是没有去调停，而是失败了。
但迪赛恩并不相信。他被执念驱使着，开始逼自己去实验调停。他想靠自己的力量去复生包罗他妻子在内的宿城人，同时，他还要防止悲剧再次发生。他看到了那场悲剧的泉源，或者说，是他以为白狼入侵的悲剧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宿城太过依赖由王上和先知大人组成的防御体系。事实也确实如此，一旦没有了王和先知，宿城就会落入任人宰割的境地，七年杂乱时期已经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制造铁拳二代……
虽然方式错了，但迪赛恩真的是在实验调停。
“我们也可以的，我们也可以为那些死去的人，做点什么的。”希罗对水月说，同时也是对自己说，“那比坐在这儿自责有用多了！”
可是，怎么调停呢？难道要像迪赛恩一样，找出复生各人的要领吗？
希罗又想起了那位被自己遗忘了十几年，甚至到现在都还无法记起到底长什么样子的塔兹·达尔文女士。
一阵刺痛，让他皱起了眉头。
接着，一只手触碰到了他。冰凉的触感，帮他抑制住了疼痛，同时也帮他轻轻抚开了紧缩的眉头。
是水月，正抬眼看着希罗，像希罗轻抚她一样，轻抚着希罗。
两个在那场悲剧里存活下来的孩子，就这样相互抚慰着对方。
“我知道哦。”水月的眼里映着晚霞，明亮又美妙，“我知道可以为他们做什么。父亲告诉我，怨灵之所以会存在，是因为他们生前留有遗憾。这些年，他一直在帮他们实现愿望，好让那些被束缚的灵魂得以安息离去，酿整天上的星光，到现在已经剩下不多了。我想帮他，我想成为解怨人。”
“嗯，那我也会帮你。”希罗第一次主动对别人说这句话。
“你虽然得帮我，因为你是我的好哥哥。”水月突然扑到希罗怀里，紧紧抱住他，“谢谢你，跟我说那些慰藉我的话。”
虽然水月身上透着一股诡异的冰凉，但希罗却觉得很温暖。
他抬起头，看着晚霞里已经依稀显露出的星光，在心里想象着，有亚麻色头发和琥珀色眼睛的塔兹·达尔文女士，会是什么样子。
她已经酿成星光了吗？
照旧因为留有遗憾，酿成了怨灵，在等着自己去为她消解怨念……
“对了。”水月恢复生泼的语调，告诉希罗，“父亲已经允许我了，让我取代他做消解怨念的事情。他还说会派一个专业人士来指导我，不外要等迪赛恩这件事了结之后。”
“王上已经知道了吗？”
“虽然，他什么都知道。只是我母亲不让他加入，因为迪赛恩的目标是真实之镜，守护真实之镜又是我母亲的职责。他们两个啊……”
水月正计划诉苦，希罗口袋里突然传出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
是联络宝石在响。
“你先接听，我收拾一下。否则一会儿见母亲的时候，她又要教训我。”水月放开希罗，从挎包里拿出小圆镜和手帕，对着镜子整理起了头发和眼角的泪痕。
希罗取出装载联络宝石的小铁盒打开，轻轻一敲宝石，里面便传出了黛维不兴奋的声音：“希罗，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歉仄歉仄，”希罗这才想起，忘了告诉黛维阿姨水月要跟自己一起去做采水人的事情，赶忙解释说，“沃特先生允许让水月随着我了，我们应该后半夜才会回来。”
“哦。”黛维的语气，一听就很不情愿，“那你们吃晚饭了吗？”
“还没，一会儿我就带她去吃。”
“带我的小公主吃点好的。钱没带够的话，就去我的账户取，她家里人汇了好大一笔钱，都是给她的花销。哎呀，忘了把戒指给你。”
“没事，我可以取自己账户里的钱。”
“嗯，那我转头给你补上。”
黛维正说着，苏尔亚的声音插了进来：“希罗希罗，你让我帮你探询的事我已经问过了，他们都说没听说过有什么戴面具的女窃贼。不外，造船厂的小富尔顿跟我说了另一件事，应该对你有资助。你记得他吧？就是那个总穿着高领衬衣，小卷头，眉毛又粗又长的家伙。”
“记得，我还帮他找过被他弄丢的设计图。”
“对对对，就是他。”
苏尔亚告诉希罗，造船厂里有一座废弃的小船坞，据说是因为里面有怨灵出没才废弃的，已经十几年了，基础没人敢进去。而这位小富尔顿先生因为跟人赌钱输了，在那座船坞里待过一个晚上。
那天晚上，小富尔顿被烂醉的工友们锁在废弃船坞里，无论怎么求饶呼救都没人理他。这座船坞是关闭式的，要出去只能走工人通道，或者从挡水的坞门翻出去游到岸上。可要到坞门那边，就得走过几十米长的坞室。小富尔顿基础不敢动，因为坞室里正回荡着诡异的敲击声。
待在工人通道口战战兢兢半小时后，小富尔顿被尿意憋得实在忍不住了。他趁着酒劲还没过，壮着胆子走进坞室，准备一股脑冲到劈面的坞门。
但还没迈开脚步，突然响起的女人唱歌的声音，就让他僵在了原地。
借着从坞门照进来的月光，他看到，在坞室中间那艘还没建成的木船里，有一小我私家，正坐在龙骨上，用木槌一下一下的敲击着肋骨板。
那人瘦得似乎就剩一副骨架，怎么看都不像还在世的样子，可她却明白在用女人的声线，哼唱着船工们干活时经常吼起的小调。
然后，歌声戛然而止，那人也回过了头。
小富尔顿只看到一张苍白的脸，就晕了已往……
“他说那肯定是个戴面具的女人，是工友们雇去骗他的。”苏尔亚说话时，配景里另有别人讥笑小富尔顿的声音。苏尔亚也随着笑了笑，继续说：“不外，常来咱们酒馆买酒的劳埃德，说小富尔顿看见的那个肯定是怨灵。因为他以前去七点中环区的工地上干过活的时候，见过一个白脸的女人怨灵在还没盖好的公寓楼里哼歌。他们俩聊得很来劲，看到的应该是同一个。你不是说了吗？小公主发现窃贼的地方，就是七点中环区新修的那片公寓楼。”
“嗯。其实我们今天碰到那个窃贼了，她是小我私家偶，应该是迪赛恩派出来的。”希罗停了一下，继续问道，“苏尔亚叔叔，可洛洛今天没离开过吧？”
他可以确定，酒馆里那个叫可洛洛的人偶，和窃贼人偶不是同一个，因为她们身上的气味差异。这么问，只是确认一下。
“没离开过。下午的时候，她跟你黛维阿姨学了怎么做炖菜，这会儿在学怎么调酒。放心吧，我盯着她呢。”
“那就好。”希罗看到水月已经收拾妥当，就对苏尔亚说，“我得走了，您和黛维阿姨晚上早点休息，不用等我们。”
“知道了，注意宁静。”
“嗯。”希罗收起联络宝石，把苏尔亚见告的信息转达给了水月。
水月马上着急的说：“那我们晚上就去造船厂，或者七点中环区的公寓，把她抓住！”
“呃……好吧，但是得让我先做完事情。”希罗照旧允许了，他也想早点抓住这个窃贼人偶。
“是是是，采水人大人。”水月抓住希罗的手，拉着他往王廷主楼走去，“快点快点，先去见我母亲。”
“嗯？”希罗有些奇怪，指着侧院的偏向说，“要去望月塔的话，该从采水室那儿……”
“不用那么麻烦，随便找扇门就行。”
“随便找扇门？”希罗想起老沃特确实说过，另有一扇能进入望月塔的门，只有王上和他的子女能打开。但是，水月为什么要说随便找扇门就行？那扇门不应该是很是特殊的传送门吗？
“是啊，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是我父亲的力量。”水月边解释边回过头，改用两只手拉住希罗倒着走，“欸？你什么时候换了个护目镜？”
“适才换的。”
“为什么？”水月皱着眉头兴起腮帮，“你不愿意跟我戴一样的护目镜吗？”
“不是。这个更方便事情，是沃特先生适才给我的。”希罗无奈地说，“你不喜欢的话，我换回来。”
“别，我可不想影响你事情。”水月放开希罗，转身推开主楼的大门。
从大门进去，是一个大厅，正中间有布鲁塞维尔坐在王座上的雕像。
“这边是我父亲接见来宾的宴会厅。”水月先指了指左手边的木门，然后指向右手边的木门介绍说，“这边是我父亲和王前议事会的代表们开会的议政厅，里面有他的王座。楼上是他的卧室，书房另有办公室。他的书房可大了，跟德雷克学院的图书馆差不多。”
水月把希罗带到右边的木门前，又指着好几米宽的楼梯说：“从楼梯旁边的小门下去，就是地窖，他在里面藏了许多几何宝物，都是他以前探险的时候带回来的。另有……那些装着怨灵的念动力焦点。”
伤心在她眼里一闪而过。
“就这扇门吧。”水月摇了摇头，似乎在把杂念甩出去。然后伸出右手，按到满是精美浮雕的木门上，轻轻低语道：“父亲，请为我开启通往望月塔的大门吧。”
随着话音落下，轻柔的光从水月手掌下徐徐流出，在木门上绘制出了一幅某位女性正低着头，双手围绕在胸前的画像。
跟采水室那扇木门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水月将门推开，然后让开半个身位，对希罗说：“请进吧，采水人大人。”
“这是……”希罗惊奇的发现，门后竟然只有一段向上弯曲延伸的楼梯，夹在两堵同样泛起出曲面的石墙之间。显然是那种圆塔里才会有的那种螺旋式楼梯。
“还能是什么？虽然是望月塔啊。”水月自得的笑着。
“你竟然能开启传送门？！”希罗着实吓了一跳，甚至对水月发生了一丝崇敬。
“我可开不了。”水月看到希罗的心情，笑得更欢了，“这是我父亲的力量，只不外他给了我钥匙。”
水月用脚抵住门板，好把右手腾出来展示给希罗看：“这个就是钥匙。”
在她手心，有一片跟门上图案一样的，若隐若现的光斑。
“靠这个，我能随时随地去宿城任何地方，但是马上就会被我父亲感知到，所以我很少用。”水月淡定的介绍着他父亲匪夷所思的能力，“在议事厅的王座后面，另有另一扇门，能连接这个世界上任何一扇被我父亲标志过的门。可惜我用不了，只有我哥哥才行，要否则，我就真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我父亲就是不愿意教我这种力量。你知道吗？他都不需要真的有扇门，只要一抬手，就能凭空变出一扇门来，可以去他去过的任何地方。而且，在他要去的那个地方，也不需要真的有一扇门，只要他抬手，那边就会随着泛起一扇门。”
希罗基础无法想象这种力量其中的原理，只能摇着头赞叹：“王上真是太厉害了。”
“哼，厉害是厉害，可就是不愿教我。快进来！”水月等希罗走进门内，气冲冲的把门关上了。
两人一起沿着楼梯向上走时，希罗越想越觉得不行思议，对王上的传送门也越发的好奇，便挑了个最直观的问题：“那门上显现的图案，是先知大人的画像吗？”
“不是的。”水月摇了摇头，“听我哥哥说，那是父亲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姑妈，叫做莎明妮安。她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父亲为了纪念她，就把她的画像做成了自己的念力图腾。”
“念力图腾？”希罗不懂。
“是一种能使用念力术式的……嗯，机制吧。”水月想了想，解释说，“就跟有些超能者在使用某些特定能力时，会高声喊出那个能力的名字或者什么咒语差不多，图腾能帮你快速地完成念力术式。因为念力是意识的产物，而意识又可以通过文字、图画、语言、行动这些形式转达出去。我适才开门时说的祈语，制定念力契约时写的文字，都是一样的原理，为了更便捷的施展念力。我记得赫斯特里教授似乎教过我……啊对，条件反射。只要你在练习使用能力时，每次都加上一个特定的‘流程’，不停重复，形成条件反射，那这个流程就会酿成你使用能力的开关。”
“嗯……我或许明白了。”希罗思考着点了颔首。
“我父亲就是用这个画像来触发能力的。”水月再次向希罗展示了一下右手心若隐若现的图案，“只要他使用会留下痕迹的念力术式，都市有这个画像显现。不外，我父亲从来没跟我说起过这位姑妈，似乎是因为姑妈的死对他攻击很大。我都是听哥哥说的。”
希罗不禁好奇起来：“王上在成为王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哪知道？父亲很少给我讲过以前的事，我只知道，他在坐上王位前，是个赫赫有名的探险家，不光跟丽兹船长一起去过西大陆和温特尔的冰原，厥后还和另一位探险家一起去过黑暗大陆。”水月说着跺起了脚，“哼，明明自己就是个探险家，却把我锁起来，不让我去探险！”
王上随着丽兹船长去过西大陆？
希罗想起，水月之前在讲可洛洛的事时说到过，王上曾追随丽兹·达尔文船长，前往西大陆帮妖类测绘完整的西大陆舆图。其时的关注点都在可洛洛身上，没有在意这件事。现在想想，那应该是1880年，丽兹船长完成外海环行之后，前往南大陆之前的事。
这个时间点感受有点微妙，因为两年后，白狼就突然袭击了宿城。
难道，白狼突然袭击宿城，跟王上和丽兹船长的西大陆之行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