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话 审问开始之前
“公主殿下？！”
莫兰德转过头来，看到克莱身后的水月，立刻退却半步，屈膝弯腰，并将右手放到胸前向她行礼：“向您致敬！没想到您台端惠临，我这就召集所有警卫官，接受您的校阅。”
克莱识趣地从水月身前让开，站到一旁低下头。希罗也默默退到水月身后，不外让他意外的是，水月并没有像之前面对自己行礼时那样，体现得极其反感，说什么“不要向我行礼”，而是站直了身子，略微扬起下巴，不紧不慢地朝莫兰德伸出一只手慢慢抬起，同时以优雅又高尚的姿态和语气说道：“免礼，莫兰德大人，谢谢您为宿城辛勤事情。我这次并非正式造访，不必劳烦众位警卫官，请继续审理案件吧，我将在此旁观。”
“遵命。”莫兰德深深低头体现允许，随后直起身子，瞪了旁边的克莱一眼，“还不快去给公主殿下拿张椅子来！”
“是。”克莱赶忙跑开。
莫兰德一直低头站着，时不时抬眼偷瞄一下水月身后的希罗，但直到克莱把椅子搬过来，他都没有说什么。
希罗则一直审察着水月，有些不敢相信，这个除了睡着一刻都平静不下来的小女孩，竟然还能展现出如此优雅得体的一面，简直像换了小我私家。不外，希罗感受她现在的姿态有点违和，但具体是哪里违和又说不上来。
“谢谢您，达尔文大人。”水月朝克莱沉了沉身子体现谢谢，随后徐徐坐下，将双手叠着，放到腿上。
“叫我克莱就……”
“嗯？”莫兰德打断克莱，低头向水月致歉，“请原谅他的无礼之举。”
“无妨。”水月又朝莫兰德沉了沉身子，与之前向克莱致谢时一样，腰和脖子没有一丝弯曲，“请继续吧，当我不存在就好。”
果真照旧不自在吧。
希罗发现水月的背影正在以险些察觉不到的水平哆嗦，不禁摇了摇头，在心里感伤着：“看来做公主对她来说并不容易。”
“遵命。”莫兰德的心情终于恢复到之前严肃的状态。他转向希罗，点了下头说道：“希罗先生，听说你现在是采水人了。”
“没错，莫兰德大人。”希罗的语气也被水月带得庄重起来。
“请代我向先知大人致敬。”莫兰德再次低了低头说，“沃特先生遇袭的事，治安所一定会尽全力视察清楚。”
“辛苦了。”希罗只能在脑海里搜索出最得体的说法。
“那就开始吧。”莫兰德转向克莱，“怎么样了？你偷偷拿走证物，又把公主殿下和采水人大人请到这儿来，总该查到了点什么吧？”
“虽然，副长大人，请稍等。”克莱又跑去搬了张桌子过来，然后从挎包里将证物一一取出，“经过深水街的毒物市井凯德指认，这是金银联邦专门用来搪塞超能者的武器‘失能针’，所以可以确定，采水人沃特·比尔遇袭，是一次有预谋的攻击。老乔治也从那个安保型人偶的念动力焦点里，疏散出了怨念和影象，而且可以证明怨念是来自迪赛恩的。另外，我还在迪赛恩的专用工坊里，发现了大量原属于铁拳人偶的念动力焦点……”
克莱说着转头看向水月，因为在回来的路上，他把拿来当证物的那两个念动力焦点塞进了水月背着的背包里。
“你这次做的有点偏激了。”莫兰德突然严肃地对克莱说，“私自拿走证物，争夺视察权，是不行容忍的违纪行为。之前把月石走私案交给你，同事们已经有怨气了，结果你又做出这种事，还让我怎么为你说话？”
“谁要你替我说话。”克莱不耐烦看向自己的父亲，“你大可以凭据划定免职我。”
这时，水月趁他们争吵没有注意这边，赶忙卸下背包塞进希罗怀里，然后重新恢复正襟危坐的姿态。
希罗这才意识到，适才的违和感，就是因为这个背包。自己这个破旧的背包，基础配不上水月展现出的公主殿下的仪表。拿下来之后顺眼多了，虽然她穿着朋克风的探险裙。
“免职你？”莫兰德接着训斥克莱，“说得容易，免职你这其中级警卫官至少需要三个以上的同事联名投诉，可他们都在等着看你出丑呢，谁会在这时候投诉你。别忘了，之前为了视察儿童失踪案，你冒犯了几多人，竟然还敢怀疑到你们组长头上？要不是我替你兜着，你早就被她调去口岸看守货仓了。”
“说到底你照旧不相信我。”克莱拍着桌子，提高了声音，“那个老女人绝对有问题，每次查到最后，都是她用种种理由让我们停止视察的。你跟波利大人就一点不觉得奇怪？照旧你们都被她色诱了？或者被她显赫的家世吓住了？”
儿童失踪案？
希罗想起帕卡什先生让自己帮他手下员工寻子的事，隐约觉得跟克莱正在说的案子有关。听起来，似乎是克莱的组长在阻碍警卫官视察。而这位组长，希罗见过，就是警卫官选拔考试时主持模拟追凶考试的考官。没记错的话，她叫拉米娅·比尤德尔，是“宁静帽家族”比尤德尔家的长女。
比尤德尔家是宿城最古老的家族之一，职位跟被称为“风帆家族”的贝斯内斯家平分秋色，每一代家长都在王前议事会担任修建业代表。宿城的城墙，望月塔，以及德雷克学院这些标志性修建，都是由他们建起的。
“拉米娅组长的事以后再说，有时候不是你掌握证据就能把凶犯送进牢狱的，况且你还没有证据。”莫兰德说着不动声色地看了水月一眼，随后敲着桌子继续责问克莱，“先说说私自拿走证物争夺视察权这事，我该怎么惩戒你吧。”
“莫兰德大人，请容许我插嘴。”水月端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说道，“克莱·达尔文大人的一切行动，都是由我指示的，没有提前见告您，实在是歉仄。”
“原来如此，承蒙您对他的厚爱。”莫兰德松了口气，向水月低头致意，随后转向克莱，一副懒得再管他的样子，“那你就卖力视察这件案子吧。”
“是。”克莱立刻睁大了眼睛，十分兴奋，也向水月低头致意。
水月则是忍住笑容，悄悄冲他眨了眨眼。
“你适才说，这是失能针？”莫兰德拿起装失能针的小玻璃瓶，仔细端详起来。
“是的。今天我在深水街，见到了在爱德华兹手底下干活的走私犯，就是去年被您遣送回金银联邦的那两个。而且，迪赛恩手下的一个窃贼人偶也泛起在了远水街。”
“窃贼人偶？”莫兰德疑惑地放下玻璃瓶。
“是的。”水月保持着公主殿下该有的姿态，轻声告诉莫兰德，“前不久，这个窃贼潜入总事务官阿兹尔大人家里，盗走了‘德雷克的探险日志’未果真部门的原稿。我受阿兹尔大人的嘱托，一直在追捕这个窃贼，今天恰幸亏深水街发现了她的踪迹。凭据希罗的视察，她是小我私家偶。虽然她最终逃脱，但之后我们在迪赛恩的事情室里，找到了其中一页原稿，可以证明这个窃贼人偶是迪赛恩的爪牙。”
水月说着从挎包里取出那页探险日志，不紧不慢地向莫兰德展示。
“谢谢您见告。”莫兰德略微向水月低了低头，接着询问希罗，“你能确定她是小我私家偶吗，希罗先生？”
“能确定。而且迪赛恩用来制造她的质料，应该是制作船只的板材。她的身上另有一股柑橘精油的香味，跟船工们用来除臭的一样。”希罗本该回覆如何确定窃贼是小我私家偶，却说起了窃贼的特征，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这是因为在听到“爱德华兹”这个名字之后，他的大脑就又开始刺痛了起来。
“船工……”莫兰德摸摸下巴，自言自语地思索着，“为了纪念妻子制造出来的人偶吗？”
“您认识他的妻子？”水月立刻疑惑的问道，“您认识船工可洛洛？”
“是的，公主殿下。”莫兰德敬重地回复说，“因为我和我妻子塔兹·达尔文的婚礼，是跟可洛洛女士和迪赛恩的婚礼一起举办的。我的妻子，另有可洛洛女士，都是追随丽兹·达尔文船长完成‘外海环行之旅’的海员。”
塔兹……
婚礼……
希罗头痛得越发剧烈了。
无数模糊的孩子的身影涌现在他眼前，煤气灯的光线也涣散成了摇曳的烛光，照着被那些孩子蜂拥着的人。
她的脸依然无法看清。
“塔兹妈妈，塔兹妈妈，”稚嫩的童声在耳边响起，“我们可以加入你的婚礼吗？”
“虽然可以，婚礼就在这里举办。”被孩子们称为塔兹妈妈的人回应着，“到时候，婚礼蛋糕都是你们的，虽然只能买一个小的。”
“太好了！”
“我要吃蛋糕上的草莓！”
“我要吃里面的巧克力夹心！”
“笨蛋。”孩子们的欢呼声中，一个反面谐的声音响起。希罗猛地僵住，大脑一片轰鸣，因为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在说：“要是这个女人结婚的话，很快就会生下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她就不要你们了。”
“希罗，给我闭嘴！”被孩子们蜂拥着的人站起来，似乎在叉着腰生气，“另有，要叫塔兹妈妈！”
“塔……塔……”
希罗想回应她，可就是无法发作声音，而且头越来越痛，已经痛到快要失去意识。
在即将倒下的瞬间，他发狠用尖牙咬破了嘴唇，才终于从含糊的景象中逃脱出来。
眼前，灯光、牢房，以及正在对话的莫兰德和水月，跟适才没什么两样，似乎只有他经历了一场转瞬即逝的幻梦。
“您是说，您的妻子原本也是个探险家？”水月正站起来，一脸惊喜的问道。
“是的。在成为孤儿院的妈妈之前，她险些一直都追随母亲，也就是丽兹船长，生活在探险船上。”莫兰德似乎是知道水月对探险家们的事迹很感兴趣，所以说得比力详细，“先是‘丽兹·达尔文号’，接着是可洛洛制作的那艘‘神奇生物号’。不外‘外海环行之旅’结束后没多久，她就下船结束了探险生涯，开始在孤儿院任职。我就是那时候认识她的。”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希罗的异样，但克莱注意到了。他看着希罗偷偷擦掉嘴角的鲜血，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原来是这样……”
原本惊喜的水月，一想到塔兹·达尔文和可洛洛这两位探险家最终的结局，便神情无比黯淡地坐下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恢复端庄的神态，略微低头说道：“请继续讨论案情吧。”
“是。”
莫兰德转向克莱，看着桌面上的失能针问：“你适才说，迪赛恩手下的窃贼人偶，和爱德华兹手下的走私犯，同时泛起在了深水街？”
“嗯。”克莱推测着说，“我想，失能针应该就是迪赛恩从他们手里弄到的。今天，那个窃贼人偶应该是为了补货去的深水街。究竟，另有一位采水人，在履行掩护先知大人的职责。”
他看了希罗一眼，继续说道：“凭据老乔治的说法，迪赛恩一直对王上没能在白狼侵袭那天实时阻止她，导致自己的妻子最终重伤去世而怨恨王上。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他是想趁朔月之夜刺杀先知大人来抨击王上。清除掩护先知大人的采水人，就是他实施刺杀计划的第一步。只不外，前天才入职成为采水人的希罗先生，意外打乱了他的计划。”
莫兰德皱紧眉头，一脸严肃地申饬克莱：“刺杀先知大人可是相当严重的指控。单凭袭击采水人，你就敢做这种怀疑？”
“我的理由很充实。他跟沃特先生并不相识，更没有私怨，除了试图对先知大人倒霉，我想不出他为什么要袭击采水人。而且，我怀疑，他的目的不止是刺杀先知大人。”克莱绝不退缩，接着说出了一个越发斗胆的想法，也是希罗一开始怀疑的，“他可能还想联合金银联邦的杂碎，乘隙夺取真实之镜，颠覆宿城。”
“哦？理由呢？”
“第一，凭据我在远水街获得的情报，金银联邦的高层之前秘密会见王前议事会的贝斯内斯大人，是因为金银联邦正在制作战舰，需要大量月石。而我们宿城的月石出口，又仅限于人偶和自动化机械的元件，总量很是小。所以，他们想让宿城再次回到无王的杂乱局面。您也知道，上一次无王的‘七年杂乱’期间，金银联邦就从我们宿城掠夺了大量月石。要花最小的价钱告竣这一目的，最好的要领，就是利用宿城的内部人士。”克莱没有任何迟疑地陈述着自己的推测，语气也足够沉稳冷静，让人感应无比信服。
他敲了敲桌上装着泛起黑蓝色污秽的药水的玻璃罐，继续说道：“迪赛恩虽然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人，但对王上的怨念却足够深重，又是一个敢于付诸实践的工程师，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而且，贝斯内斯大人会见金银联邦的高层官员时，迪赛恩也在场。我还在他的事情室里找到了一封贝斯内斯大人写给他的信件，足以证明他们在勾通谋划什么。”
克莱说着从挎包里取出那封信件，自信地拍到桌面上。
谁知莫兰德只是看了一眼，便轻蔑地体现：“无稽之谈。你要说贝斯内斯大人为了金钱加入走私月石，我还能相信。但你要说他试图颠覆宿城，反叛王上，就有点儿戏了。贝斯内斯大人可是在‘王之契约’上签字的代表之一，纵然全城的人都反叛王上，他也会跟王上站在一边。你这个念力半吊子，太小看‘王之契约’了，那股约束力，强大到你基础无法想象。而且，谁会在密谋反叛的信件上用自己的家徽印章？我劝你最好收起对贝斯内斯大人的怀疑，好好说说你怀疑迪赛恩试图颠覆宿城的第二个理由。”
“好吧。”克莱被莫兰德强大的气场压住，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第二，我在迪赛恩的工坊里发现了大量念动力焦点。”
他朝希罗努努下巴，示意希罗把背包里的念动力焦点拿已往。
希罗点颔首，走已往把念动力焦点放到了桌上。
“这些念动力……”
克莱正准备继续说下，莫兰德便打断他，命令道：“说谢谢。”
语气神态，完全就是父亲在教训不懂礼貌的孩子。
“谢谢……”克莱只能先尴尬地向希罗道了谢，才继续说道，“这些念动力焦点，都是铁拳人偶原本的焦点。最近，包罗铁拳人偶在内的大量人偶，都因为泛起故障被人偶制造厂接纳维修过。这很可能就是迪赛恩提前设计好的，他好乘隙用注入了自己怨念的念动力焦点，替换掉原有的念动力焦点，把全城的人偶，至少是所有铁拳人偶，都酿成只能由他利用地傀儡。这会让我们在朔月之夜，也就是先知大人力量最弱的时候，彻底失去防卫力量。”
克莱看着自己的上司，也是自己父亲的莫兰德，露出了自得的眼神，似乎在竭力向他证明着自己：“顺便说一下，迪赛恩用来制造新念动力焦点的月石，就是月石走私案里，您没能找回的那一批。我知道，您肯定还想说，迪赛恩作为人偶工程师签过念力契约，无法使用念力，他怎么可能突破念力契约的限制，做到将自己的怨念注入念动力焦点？但实际上，他基础不需要使用念力就能做到。”
“哦？”莫兰德反倒露出了笑容，问道，“为什么？”
“我也很想知道。”
一个冷清的女声突然在众人之间响起。接着，一道白光凭空泛起。先知月歌的身影，逐渐从同样冷清的白光中显现。
她睁开双眼，露出白色的瞳仁看向克莱，像之前的水月一样，以优雅又高尚的姿态略微低头，问道：“克莱·达尔文大人，迪赛恩为什么不需要使用念力，就能将怨念注入念动力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