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话 初次见习

　　“第一个在两点区啊。”

　　老沃特看了看自己的徽章，把蒸汽车发动起来，对希罗说道：“你背着水桶步行吧。”

　　“好的。”希罗明白这是训练的一环。他也想试试吃饱喝足的自己，能背着这个凌驾两百公斤的大圆桶跑多久。

　　“尽量跟上我。”老沃特说完便推动挡杆，沿着中心广场外围的马路驶向两点大道的路口。

　　希罗赶忙背起圆桶，快步追上。

　　只是背着圆桶走的话还算轻松，但要跑起来，就得拼尽全力了，而且圆桶会随着脚步左右晃动，导致重心不稳。

　　希罗不得不先停下来，先解开用来携带武器和工具箱的腰带，把它穿过黑刀刀鞘上的金属装具。

　　温特尔人将这种装具称作璏【注释1】，通常是用缠绳或者生物胶牢固在刀鞘外侧，正好位于整把刀的三分之一处，也就是重心四周。这样将刀带在腰上时，纵然不特意握住刀柄，刀也会保持斜向下的姿态，方便随时拔出。

　　希罗牢固好刀后，又收紧带锁扣的圆桶背带，好让圆桶紧紧贴在背上，不影响跑步时的重心。

　　才延长一会儿，老沃特的车灯就已经看不见了。

　　他赶忙再次出发，这次总算稳当地跑了起来。

　　随着腹部气息涌动的感受越来越明显，希罗的脚步也越来越快，已经快接近平时奔跑的速度。

　　就这样跑了或许半小时，终于再次看到老沃特驾驶的蒸汽车的灯光，远远的，似乎已经停了下来。

　　可当希罗准备加把劲赶已往的时候，疲劳感涌了上来。

　　幸亏这次不像之前那样突然就累到快要晕厥，而是正常的奔跑之后的累。

　　要停下来休息吗？或者慢一点？

　　希罗有些犹豫，老沃特说了这个阶段累了就可以休息，再一点一点积累。但离朔月之夜已经不到三天了，不加把劲的话，恐怕很难赶在周六晚上进阶成为二阶御气者。

　　想了一下，他照旧加把劲跑了起来。

　　跑到蒸汽车边上时，希罗已经眼冒金星，有些腿软。

　　这里是……

　　撑着膝盖喘了两口气后，希罗发现蒸汽车就停在人偶制造厂边上。

　　怎么偏偏是这儿？

　　要是其他日子，污垢泛起在人偶制造厂也就算了。可在目睹了迪赛恩的离奇体现后，希罗很难不怀疑，这两件事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关联。

　　“快过来！”

　　老沃特的喊叫声从制造厂里传来。希罗赶忙咽口唾沫，缓解一下喉咙的疼痛，随后快步跑进制造厂。

　　只见几座厂房之间的空地上，一团诡异的黑雾，正在长明灯下蠕动着，看起来比希罗之前在六点大道上见过的还要诡异。

　　强烈的长明灯的光线，基础无法照进这团黑雾里，简直就像实心的一样，可这确实是一团雾气，边缘还不停向外散发着玄色的灰尘一般的颗粒。

　　老沃特站在雾气边缘，跟上次一样，正戴着防毒面具，举着从圆桶顶部伸出的水管，向黑雾喷水。

　　那个阻拦过希罗的安保型人偶，正在他身后用机械的声音叫喊着：“禁止进入！禁止进入！”

　　“太慢了！”老沃特不耐烦的说道，“快帮我把这家伙关掉！”

　　希罗立即跑已往，抓住安保型人偶的肩膀，打开它背上的盖板，把里面的开关扳了上去。

　　安保型人偶眼球上的光斑马上黯淡下去，头一歪，嘎吱一声僵在了原地。

　　“真是吵死人了。”老沃特嫌弃的说，“这玩意儿一直这么烦人吗？”

　　“差不多，它们只会凭据既定的指示行事，凭据划定，晚上是不能进入人偶制造厂的。”希罗察觉到有点差池劲，便疑惑的问道，“您之前没跟这种人偶打过交道吗？”

　　“没有，我见过的人偶可没有这么烦人。”老沃特摇着头说，“‘污垢’很少泛起在工业区，我干了这么久，也就碰上过七八次。之前跟你说过，‘污垢’里的怪物投影会吞食人类的灵魂，所以通常不会泛起在晚上人很少的工业区。纵然泛起在这儿，也会立即向居民区移动，不会停留。”

　　难怪，之前自己来的时候，这个安保型人偶会不认识采水人徽章，一副从没见过的样子。

　　这样的话，就更差池劲了。

　　希罗越发怀疑，这种反常的现象，会跟迪赛恩有关。

　　“别傻站着了。”老沃特冲发呆的希罗勾勾手说道，“把面具戴上，走近点。”

　　“是。”希罗赶忙取下挂在腰带上的防毒面具。

　　他这才发现，内务官阿黛尔大人给自己准备的是一个口罩式防毒面具，而不是跟老沃特一样的全面罩式。

　　或许是为了照顾得时刻戴着护目镜的自己吧。

　　希罗想到，她也知道自己是个半妖吗？

　　如果自己真的在十八年前做出过拖延白狼的壮举，那像阿黛尔这样身居高位的宿城人，肯定都知道吧。

　　希罗照旧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他戴好防毒面具，走到老沃特身边。

　　从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看，这团黑雾看上去确实像一团胡乱涌动的污垢，但到了进处，看起来就又像一堵纯黑的墙壁，被老沃特喷出的水幕阻拦着。

　　“‘污垢’通常都是很缓慢的蠕动，但一旦有人靠近，就会像活了一样，变得快速起来。所以，我们要在赶到现场的第一时间，像这样张开水幕，限制它的行动，同时掩护自己。”老沃特认真的向希罗解说清洗污垢的流程，“然后，就是一点点把它清洗掉，虽然耗时间，但并不难。要记着，除非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进入污垢。纵然是碰上有居民被污垢吞噬的紧急状况，也得在保证自身宁静的情况下施救，好比像这样，用高压模式攻击里面的怪物。”

　　说着，老沃特转动水管末端的旋钮，水幕便汇聚成一束，射向黑雾。

　　而那些诡异的玄色雾气，竟然像活的一样，瞬间散出一个漩涡状的洞，躲避发着微光的先知之泉。

　　希罗看到，先知之泉击中了黑雾深处，一团被不规则玄色线条勾勒出的更浓重的黑暗。

　　整团“污垢”也随着向退却却了一点。

　　“怪物就处在‘污垢’的最中心，不外这是最通常的情况。我也见过其他形式的怪物，好比一滩水一样，能改变形状，躲避高压水流攻击的怪物。另有像蟑螂一样在污垢内随处乱爬的怪物，那次我可是吃了大亏，差点死掉。”老沃特耐心的解说道，“总之，‘污垢’就像一个大鸟蛋，能盖住一般光线的玄色雾气是它的外壳，让一切感官都变得虚无的是它的内在，而被真实之镜投影出来的怪物就是它的焦点。”

　　“嗯，我懂了。”希罗想起之前自己的经历，继续问道，“我上次在黑雾里碰到怪物的时候，明明感受只有两三分钟，但实际却过了快两个小时，这是正常现象吗？”

　　“那你一定是碰到了很是稀有的怪物，在我父亲的事情日志里，把这种能在一定规模内影响时间流速的怪物，称作‘扭曲者’。连我都没见过，只能说你很‘走运’。”

　　“您的父亲也是采水人吗？”希罗没想到，采水人这份事情照旧一脉相承的。

　　“是的。”老沃特叹息着说道，“原来，接替我做采水人的，应该是我的儿子。可惜，他只想成为探险家，很小就随着丽兹·达尔文大人出海了。”

　　“丽兹·达尔文？”希罗受惊道，“您儿子是丽兹·达尔文的海员？！”

　　他不禁在心里赞叹，能成为大探险家丽兹·达尔文的海员，沃特先生的儿子一定很是优秀。

　　“没错，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还跟我说，丽兹大人让他了轮机长。不外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唉……”老沃特叹了口气，心情悲悼的说，“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乐成抵达南大陆，是不是还在世。”

　　希罗正计划慰藉，老沃特却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希罗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的儿子戴普·沃特，跟你一样，也是个半妖。”

　　什么？！

　　希罗愣住了。

　　沃特先生的儿子，竟然也是个半妖？！

　　他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不寻常的时机，听到这样的话。

　　“那他……那您……？”

　　希罗心里冒出无数个问题想问。

　　可就在这时，那个被关闭的安保型人偶，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它猛地扑向老沃特，一把掐住了老沃特的脖子。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希罗还没来得及反映，安保型人偶就把老沃特扑倒，然后带着他滚进了污垢里。

　　“沃特先生！”

　　希罗下意识的随着冲了进去。

　　跟上次一样，似乎在一瞬间，周围的所有事物就都消失了。没有声音，没有灼烁，一切都陷入了虚空之中。

　　幸亏一直开启着气穴，希罗很快便看到老沃特被气勾勒出的躯体线条。他正倒在地上挣扎，胸口被一个十几公分长的圆柱形发光物压着。

　　从圆柱形发光物两端延伸出的两条微光线条，连接着两个同样发出微光的球体。

　　希罗意识到，那是安保型人偶的念动力焦点和眼球，便立刻拔出黑刀冲已往，拼尽全力一刀把念动力焦点砍成了碎片。

　　碎片带着微光散向周围，如同在夜空中绽放的烟花，又像无数流星，转瞬即逝。

　　微光消逝之际，希罗看到了那个处在虚无中心的怪物。

　　那工具看上去就像一团长着四肢的腐肉，站在黑暗当中。外貌不知被什么工具撑起，毫无规则的鼓着。两坨相对平滑的部门像是它的眼睛，正在盯着希罗。

　　在它“眼睛”下方，像是撕开烂肉一样，徐徐裂开一条粘稠的口子，显露出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随后，裂口两边的触手突然伸长，划分刺向希罗和刚刚爬起来的老沃特。

　　希罗立刻上前一步，挥刀斩断刺向老沃特的触手，自己却被击中了胸口。

　　根原来不及再次挥刀，触手便撕开希罗胸前的骨血，迫近心脏。

　　随着心脏猛烈的一下跳动，一股热血像被强力水泵挤出一样，喷发出来，将那条触手冲了出去。

　　老沃特也在这时举起水管喷头，射出一道水流，击中了怪物。

　　接着，他抓住希罗转过身，向着远处闪烁的白光猛跑。

　　希罗看到老沃特的双腿被强烈的气围绕着，便也操控自己的气，汇聚到双脚上。

　　这样果真跑得更快了，可怪物照旧追了上来。

　　似乎在黑暗之中，它移动得更快。尽管已经看不到了，但希罗能感受到，那怪物的触手，已经快要摸到后背了。

　　紧要关头，希罗用尽全力推了一把老沃特，目送他消失在黑黑暗，自己则停下脚步，一边躲开触手，一边伸手去解背上盘在圆桶侧面的水管。

　　然而没等他摸到水管，怪物的触手便划分缠住了他的手脚，把他绊倒在地。

　　希罗迅速用黑刀斩断触手，想爬起来，但一股离奇的力量突然涌现，凭空将他推向身后的怪物，像磁铁吸引铁器的吸力，又像让物体坠向地面的引力。

　　无法反抗这股力量的希罗，只能跟上次一样，狼狈的死死抠住地面石板的漏洞，并把另一只手握着的黑刀插到地上，拼命坚持住。

　　幸亏把沃特先生推出去了。希罗庆幸的想着，沃特先生一定能像上次一样，解救自己出去。

　　突然，一只手伸到了希罗眼前。

　　这只手在黑黑暗凭空泛起，似乎其他身体部位都被黑暗遮挡了一样，无依无靠的悬浮在半空中，还发着微光。

　　“快……”一个平静的声音在希罗脑海中响起，模糊不清，但确实存在。

　　希罗赶忙向前猛扑，抓住那只手。接着，他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出了黑暗。

　　在穿过一道水幕之后，希罗看到了先知。

　　她站在老沃特身后不远处的空地上，略微垂下眼睛，看向摔到脚边的希罗。

　　希罗惊奇的发现，先知的双脚并没有接触地面，而是整小我私家飘浮着。

　　“沃特先生。”先知又看了一眼老沃特有些摇晃的背影，用依旧毫无语气的声音说道，“我来吧。”

　　“是。”老沃特的声音有些无力。希罗注意到，他脖子上有很严重的瘀伤，应该是适才被安保型人偶袭击留下的。

　　老沃特刚收起水管退到先知身边，黑雾便像从排污口涌出的污水一样，压了过来。

　　而先知却只是不慌不忙的抬起一只手，指向污垢上方。

　　希罗看到，先知所指的地方，徐徐浮现出了一轮圆月。

　　一束皎白又轻柔的光随之洒下，将汹涌的污垢，彻底擦掉了。

　　看似轻而易举，但希罗看得出来，这其实需要泯灭相当大的力量，因为先知的身影明显模糊了一下。

　　“沃特先生，我还从没见过您像今天这么狼狈。”先知放下手，徐徐转向老沃特，毫无语气的问道，“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受伤？”

　　“歉仄。”老沃特一脸自责的低下头，“因为一小我私家偶突然失控，袭击了我……”

　　先知看向不远处，已经被斩成两段的安保型人偶的残骸。

　　“人偶失控可不常见。”先知面无心情的缄默沉静一阵，再次开口说道，“这件事，我会通知警卫官来视察。今晚您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给希罗来做。”

　　“这……”老沃特一脸惊讶，“希罗才初次见习……”

　　“您也看到了，他适才体现得不错。而且，须要的时候，我会脱手资助。您今天去城外采过水，原来就很累，又受了伤，照旧养好身体要紧。之后，特别是到了朔月之夜的时候，还得依靠您呢。”

　　“我明白了。”老沃特把右手放到胸前，向先知行礼说道，“请先知大人放心，我这就回去休息，保证不会延长朔月之夜的事情。”

　　先知略微低头回礼，随后转向希罗。

　　“我本想把你直接转移出来的，可你却不受我的控制。”她朝希罗抬起一只手，说道，“过来。”

　　希罗有些不知所措，在老沃特拼命朝他使了几个眼色后，才紧张的靠近先知。

　　先知徐徐将手放到希罗额头上，没多久便皱起了眉头。

　　希罗感受到先知的手指，却不是皮肤该有的触感，而是清凉的水流的感受。

　　他悄悄抬起双眼，偷偷看向先知。发现她那如月光一般皎洁美妙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接着，希罗听到了先知的声音。但她并没有张嘴，这声音是直接传到希罗脑海里的：

　　“看来，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