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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云杂文

杜白头

所云杂文 薛府笑笑生 2114 2021-08-20 19:55:23

  杜白头是少有的认识陆爷的酒客,他已是不惑之年,却没有一个儿子。唯一看重的就是他庭院里那一棵果树了。

  我见冬至那天,他到了酒店,带上了几只包好的饺子,教胡卿煮了。我就是那一天去到他家里,看见他视为亲人的那棵树。树已然落尽了叶子,只等到来年春天才有发叶的时机。

  待到了立春,城里面也徐徐有了生气,活过冬天的人们又去要债,这时候那陆爷才刚肯发下来,又催着他们去购料,编织。

  我到酒店时候,也正巧遇见了杜白头。要了份干面,挑上一口,便笑着道:“老杜,你是最喜欢的春天的了,庭院里的那棵树可发叶了么?”想来该是没发叶,刚过了冬,树干还未苏醒罢。

  “哈哈!发叶啦,我本以为它活不外冬天的。你可清楚么?你走后的那一天,院子里跑进来一只大黄狗,只是咬那棵树!那...那畜牲的嘴上竟另有血哩!”杜白头这样说的,竟把我吓了一跳。他的那棵树很高,但树干偏细,还不外碗口巨细,要是给狗咬几下,恐怕树皮都要破裂,树皮一旦裂了一圈,那树恐怕难活了。

  “那狗是谁家的?你把它轰出去不就是了,多数是条野狗罢。”一个打尖的男人说道。

  杜白头叹了口气,点颔首,接着说道:“是啊,我想来也知道,那狗是没主人的,便要把它给放了。可—你们听说了么,之前有个死在了黑白巷子的人!”

  黑白巷子的人都很奇怪,要么死于横死,要么就是下落不明了。他们住的那条巷子也成了一条空巷,孩子和大人都躲得极远,不敢进去。

  “黑白巷子的事情可多得很了,这和那条狗又有什么关系?”胡卿推开内堂的帘子。

  杜白头着急隧道:“那小我私家死时候,正是那条狗跑来的日子。我每次要轰赶它时,那畜牲总是恶狠狠地瞪着我,要吃了我似的...难不成...那人就是给狗咬死的!”

  这话说罢,我不禁打了寒颤。春天也是会这样的,我绝不以为春天是没有野兽的。幸好有余酒店的门是朝南开的,总有些温和的阳光笼在我身上,让人觉得安宁一些。

  黄大爷开口了,冷笑道:“你不喂那狗,几日之间就饿死已往了。”

  杜白头照旧道:“我饿了它,它却不死,每次回去时牙齿上总有血色。吃人...吃人...黑白巷子的人是它咬死的,它改天就要咬死了我!”每次回来时,嘴边都有血迹,可倒也没听说过,城里天天都死一小我私家给它吃。

  “哼,狗也能吃上人肉了,人却吃不起狗肉。别说是狗肉,咱们能吃上喝上就已然不错了,还说什么吃肉,那认真做梦了。”荤菜在有余酒店里照旧贵的,在外面或许要越发的昂贵了。

  再次遇到杜白头就是在惊蛰时候了。城里照旧有人贴上了“明月松”“清泉石”两幅字,告诉人们掩护情况。织厂也简直做到了这一点,他们的人把一些发坏的粮食平沽出去,赚了不少吆喝,也让类似于罗五这类人多了起来。

  罗五腰带上的铃铛格外显眼了,他坐在有余酒店的正中间,独自要了一份荤菜,三两白酒。杜白头依然是冷漠的角落里待着,和我一样,要的乃是素面。

  “老杜,这下—你院子里那条野狗可就该饿死了罢,这几多日子已往,总不能吃的都是人肉。另有,你那棵树怎样啦?我看见你庭院上,盖了一片嫩绿叶子,想必长出不少了罢。”我笑着道。

  杜白头却一言不发,只是拿两根筷子,不停地挑动素面,并不下口,只是看着面条,如同孩子在深水中翻来覆去地淹。他的眼神突然紧张起来,有些畏惧我了。

  “怎么,那黄狗还不死么?”

  “嘘。”我不解起来,杜白头不让我再说话了,他先是把碗里的香菜、菜叶夹起来放到我碗里,随即自己大口吞起面条来。

  “黄狗没死,我恐怕要死了。我前几日受不了黄狗的折腾,看着那畜...那狗只想要吃了我一样。我盯着它去到一个去处里,或许是一棵银杏树底下,这才跟到了它的主人。”

  “你知道它的主人是谁么?是陆...”顿了顿,颜色显然慌了,他也料不到这狗的主人竟会是陆爷。杜白头接道:“他给那狗每天要喂些人肉,我看那肉的颜色,上头还带着毛发,那狗的旁边另有一整摞的死人...我看...恐怕是刚过完冬天,冻死的那些年青人!”

  我愈觉察得陆爷智慧了,死人的肉放久了一定是会变质的,惹来的蝇子无数,而且横尸街头,吓人得很,他喂给了那狗,认真是智慧之举,生态之举。

  我冷笑了几声,说道:“狗也吃得上那些可怜人的肉。生前的魂被人夺了,命也给人利用了,死后就连尸首也存不住。他们是吃着尸首长大的狗,喝着人血长大的野兽...”

  连死人也不放过,非要狠狠吃上一口,咬下来一大块肉,让人死后灵魂不安,肉体不饱。

  罗五把盛肉的盘子一撂,突然叫道:“咱们镇子上可绝不能有浪费之人,剩下的无论肉菜,不提优劣,终究是上天所赐,定要吃尽!”

  是呵,定要吃尽。

  越日我见到杜白头的时候,他已然被人抓去了。十几个穿着玄色布衣的男人和一个老先生在他的庭院里,不知说些什么话。

  老先生突然提议道:“在下说—那杜白头不遵镇上法度规则,剪去了这棵树上的枝叶,显是果真阻挡咱们‘护明月松,保清泉石’的口号了。男人们,我写罢,你们就去传开它。陆爷付托我的,也就只有这样多了。”

  几个男人颔首,再明日的时候,有余酒店里就有评价杜白头的了。我夜里别了老师傅,去到他家庭院时,在外面简直看不见盖着的那一片嫩绿叶子了,可他只剪下了这一枝。

  杜白头不外是不想再让人知道他了,他已被那黄狗折腾快死了。

  有余酒店里另有些人,说是冬天冻死的那些人,是街头的蛀虫,城镇里的白蚁。可他们身上穿的花的绿的,也都是织厂里这些人所造。

  春天简直是有狼的,它们纷歧定藏匿在冬天的白雪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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