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的灯闪耀,从东边延伸到西边,高塔伫立于城中,阻遏两边的霓虹。人群熙攘,朝四周流动,宛若条条彩带,划出道道轨迹。天上有群星闪烁,与地面的霓虹相衬,偶然还能得见四方天边那模糊、高峻的影子,昔人说是神明,但其实世间无神。
夏秋从学校翻出,走在夜晚的街道,双目直视前方,双手插进了衣兜。其路径笔直,显然心里已有了目的地。
艾禾主动提出晤面,这在夏秋看来或许是一件好事。收下的三个箱子,艾禾否认了前两个是她所寄,线索本该了断,但其主动提及晤面又为真相的获知提供了一些希望。
她是谁?怀着善意照旧恶意?所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对于这些问题,夏秋只想要亲自验证,他不相信艾禾自身的说法,因为在他看来,自那天起,除他之外的一切事物都宛若飘渺梦境,飘忽不定。
他的目的性很强,但又显得很随意,走在嘈杂的大街,看起来与他人一般无二,没有半点儿特殊。
虽然,夏秋是少年,确切地说,是15岁的少年。这是个美妙的词汇,也是个完美的年纪,他的故事尚未发生,时光也并为停滞,未来尚有无限的可能。
他逃出学校,混在街上,少年的身份让他与周围的世界有些冲突。擦肩而过的大叔、小姐、大爷、大妈、职员、领导......他们的故事早已结束,结束在这座都市。离水之神围绕周边,将早已结束的故事延续。
西城区在都市的西边,跨过中央的高塔,一街之隔便能来到。高塔名为阿波金纳,意为死者苏生,这是阿罗维语,听起来有些奇怪。
世界上最古老的国家阿罗维,在夏秋13岁前,似乎并不存在。但在那一个黄昏,当他如今天般跨过这一街之隔的两城区时,阿罗维泛起于世界之中。
历史书上说,它在解放后与我国建交,大使明舟自远方而来,游历神州大地。
山城也经历过这一时代,县城图书馆有载,1962年夏,秋季未到,阿罗维大使明舟带着远方人民的友谊来到山城,与工人朋友们相谈甚欢,次年秋,高塔阿波金纳建成,明舟大使用家乡阿罗维语说道,今后夏秋永梦,世界长存。
虚构的历史在那一个黄昏凭空泛起,成为从古至今。那之后,夏秋开始对一切事物保持疑惑与谨慎。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夏秋来到西城区,无奈耸了耸肩,单肩上跨着的包似乎要滑落,但他抖了抖身子,让一切回复。
这里原本是小柳巷,但现在却变为了摩新大道,四方的高楼拔地而起,带着冲天的灼烁。看起来与东城没有什么两样,也不知为何要分为工具两片城区,山城又不大。
“你们听说了吗?戏楼的献神台丢了。”
“哦呦,那可是文物。”
路边的象棋摊,有老人围聚,闲聊着最近发生的趣事。
“啥子文物哦,都是封建迷信。”
“刘老头,别乱说。要有敬畏之心。”
“敬畏?懂,我懂。这照旧要有的,该有。”
夏秋路过他们,也没去细看,但他这学生模样的妆扮却吸引了后方大爷们的注意,一个个指桑骂槐地说着世风日下,我前几天看见一学生逃课,如何如何......
“夏秋!”
刚走进摩新广场,后方便传来了召唤。夏秋转头去看,是小学生小桃,男孩,淘气地紧。
“什么夏秋?”夏秋眯着眼作出威严状,右手压上男孩的脑袋。
“得,年老,成了吧。”小桃将夏秋的手拍开。
“为什么你一个小弟还敢这么嚣张?”
“因为我年老身为高中生竟然收小学生做小弟。”
“自己技不如人。”
“那是你年长几岁。昔人说的好,闻道有先后。”
“......”
夏秋缄默沉静着看这名为小桃小学生和他耍嘴皮子,小男孩双手叉腰,一脸自得。
“走了,今天不想理你。”夏秋转身就走。
但小桃笑嘻嘻地跟了上来。
“我最近喜欢上一女人。”小桃开口。
“早恋可欠好。”夏秋走在前方,说道。
“她好漂亮,但也好可怜。”小桃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掉臂夏秋的回覆,“她是孤儿院的,没爸没妈,而且脑子也欠好使,说是有病。最近几天来了个魔术师,她经常来这边看,别人都只当是娱乐,可她却很严肃。”
“不想听你说这些。”夏秋加速脚步。
小桃小跑着跟进:“她似乎脑子真的有问题,明明没有爸妈,但非要说自己爸妈失踪了,还跑去警察局报案,最后是孤儿院院长把她逮了回去,然后她就哭,哭完就又偷偷跑了出来......”
“你知道的怎么这么详细?又不是发生在你身上的事?”
“我妈说的,我就听听。”小桃老实回覆。
夏秋无奈,转过身来看着他,伸出食指说道:“我以前怎么给你说的来着?别人嘴里的事只能信三分,而且越详细的越不行信。”
“哦,懂了。”小桃双手抱着后脑勺,满不在乎地说着,“主要我是觉得她和以前的你挺像的,脑子都有点儿问题。”
“你最开始还说你喜欢人家,现在一口一个脑子欠好,脑子欠好的。这是个鬼的喜欢。”夏秋揶揄。
“我这人就这样啊。”小桃说道,“就这个性格。”
“你这样以后会亏损的。”
“你现在说话似乎大叔大妈。”小桃做起了鬼脸。
“......”
夏秋缄默沉静,随后自觉不应该和一个十岁的小学生盘算,索性彻底迈开脚步,不去管他。
摩新广场正值一天中人最多的时候,老人们闲聊着散步,年轻人则围坐于喷水池四周,不时伸脱手,搅动本就微有波涛的水面。
广场的地面有各色彩灯,向上照耀,映照在在场众人的眼中。
有小商贩开起小车,卖起了小吃,玩滑板的年轻男女摆出障碍物,秀起了操作。
“哦,摔倒了。”小桃阴魂不散,坚持跟在夏秋身后,并与夏秋看着同样的光景,还不忘指指点点。
“待会别人揍你。”夏秋满脸黑线,提醒小桃。
在他俩前方,一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本欲在同行的女生前展示自己的技术,却不幸摔倒,狼狈地转了几圈。
“像个骆驼。”小桃开口。
“那叫陀螺。”夏秋认真提醒,音量提升。
“我故意的。”小桃摊了摊手。
夏秋不说话,看了看四周,围观的众人哄笑,年轻男子红着脸,坚强地站了起来。
“对了,你今天来这儿干嘛?”小桃看着夏秋。
“有重要的事。”夏秋一脸严肃。
“说说看?”小桃满脸期待,装的。
“拯救世界。”夏秋吐出这逼格十足的四字短语。
“找打。”小桃自觉受到了小觑与侮辱,飞身跃起,一个旋风腿踢在了夏秋的屁股上。
夏秋二话不说,一把将他提起,绝不留情地打起了屁股。
“啪啪啪。”
“你放我下来!”
“你对我这么不敬,是不是想死?”
“人生自古谁无死......”
“啪啪啪。”
......
两人像是在说相声,而且手脚并用,玩儿的挺真。围观滑板的人开始将注意放在他俩身上,一边指指点点,一边捂嘴偷笑。
夏秋打了约有一分钟,觉得手有点儿累,便将其放了下来。
“夏秋,你记着。我这就去叫人,你不要跑。”小桃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指着夏秋,然后便朝着广场一旁的小巷跑去。
“哼。”夏秋装模作样地冷哼一声,拍了拍手,体现不屑。
夜还不是很深,或许来到了九点,广场上聚集的人越变越多,似乎将有什么重大的节目即将开演。
夏秋混在人群中,审察着四面八方,西城区的夜晚人总是许多,换个词的话,叫作热闹,夏秋选在这里期待艾禾,自有他的考虑。
他不计划主动联系艾禾,他计划等对方联系他,他偷偷将翻盖手机的音量调低,然后单手包住机身,默默期待来电。
敌在暗我在明,这样才气占据绝对的主动权。
夏秋挤在越来越多的人群之中,提高注意,视察四方一切。
混迹于人海之中,随波逐流般飘荡,看着周围,视察四方,夏秋心里骤然冒出新的思绪,不自觉地在心里叹息人的差异。
人的差异,外在最为直观,广场上人潮汹涌,围出中心的一片空地,不用细看就能发现,长的都纷歧样。
这是小孩都明白的原理,但被现实直接见告后,老旧的不值一提也会焕发出莫名的新意。
但莫名这个字眼其实很狡猾,夏秋心里明白,它在掩饰一种无能,莫名的话语、莫名的感受,另有莫名的新意,说出这样的话,说话人是无奈的,他太无聊了,总想找点无趣的乐子。
人都是差异的,世界是庞大的,以此为前提,世界是真实的,因为它庞大。夏秋想着莫名的工具,随着众人移动。
广场上的喷水池不停歇,水线向上高飞,被各色色泽透过,然后折射新的射线,送向四面八方。人群还在移动,位置已定,但耐不住寥寂,总想在自己这狭小的规模作最大的运动,百人千人的想法加在一起,人群如水,在划出的圆形空地四周划动。
此时的夏秋已看不见小桃离去的那一条小巷了,他混进了人群正中,后方被人补上,一道人墙阻遏了来路。
首先,得视察年轻的女人。
夏秋张望四周,右手小心翼翼地包着粉色的翻盖手机。艾禾在电话中体现出是一个女人,尽管真实性尚待确认,但这一信息只能怀疑不行抛弃。
然后,要考虑其他的可能。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艾禾可以是任何人。但这样视察的难度太大,只能当做辅助。
最后,要隐藏、掩护好自己。
这点无需赘述,夏秋握紧手机,混迹于人群,就是为此。虽然对方有知道自己相貌的可能,但身处庞大的人海之中,宁静性只高不低。
虽然,世界得是真实的,人群也要真实,但其实这一点不能怀疑,否则即是杞人忧天。天是永远不会塌下来的,因为我们只能这么相信。
“哦!来了来了!”
前方传来呐喊,随后声浪向后推去,熏染了其他人,片刻后,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叫了起来,为前方发生的事助威。
“砰!”
一道声响,随后有烟雾冒起,前排的人蹲下,后排的人踮起脚尖,怙恃抱起了孩子,夏秋处与正中,依然站着,看向前方。
前方的人墙蹲下,视线变得开阔,人海围出的圆形空地中,跑出一名女孩,她穿着白色的长裙,提着下摆绕着圆弧奔跑。
“干嘛呢?”夏秋有一点儿懵。
女孩绕着空地跑了一圈,最后回到了正中,之后打了个响指,又是一阵烟雾腾起,众人纷纷叫好,不知所措的夏秋只好随着他们一起拍手。
烟雾散去,一青年泛起于先前少女消失的偏向,他穿着正装,一脸微笑,在其旁,另有一巨大的棺木。
夏秋歪了歪脑袋,摸着下巴,想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各人很久不见,我是你们的魔术师,念。”青年弯腰向四方群众致意,脸上笑容不减,“今夜我们聊一聊不成熟的爱,待嫁的少女不满怙恃部署的郎君,和英俊的仆人私奔了。”
“嘎吱。”
青年拉开棺木,里面有少女走出,身穿红色的嫁衣,但她的姿态诡异,仔细去看会发现,这只是一傀儡,虽然她的面容和先前的少女一般无二。
围观的群众热情高涨,纷纷拍手。但夏秋却有点儿模糊,这算哪门子魔术?倒不如说是一出剧,照旧在戏外世界由旁观者讲诉的那种,说教意味太重。
“她太爱做梦了,所以放弃了思考。被情况裹挟,总是做一些自己并不明白的事。”青年魔术师拉起傀儡少女的手,很轻柔,“她被迫憧憬自由的恋爱,因为姐妹们都说那是好的,小说与影戏,各人都在赞美,说,恋爱啊,多美好。于是她相信,那就是好的,女人应该为了恋爱,这是正确,是命中注定。”
这tm像是邪教!
夏秋在心里吐槽,通过诱导的方式对人们普遍接受的价值进行重新评估,邪教组织的习用手段。
我要不要报警?夏秋在心里妙想天开,虽然也只是在心里。吐槽归吐槽,但夏秋并没有轻易地将那魔术师定性,他真的只是太无聊了,想在无趣的地方找点工具思考,没有目的。
“于是我们有了赌约。进行一场争辩,关于世界,关于爱。”青年打了个响指,马上烟雾再次腾起,然后那里泛起了一张桌子,另有俩面劈面的椅子,青年笑着坐下,傀儡女孩也机械地照做。
“什么鬼?怎么就突然跳到一场争辩了?中间的故事呢?”夏秋目瞪口呆,不自觉地将心中的话说出。
旁边有老大爷豪爽地笑,中气十足地说道:“年轻人第一次看吧?刚刚那只是念大师的开场白而已,他就这个套路,喜畛刳开场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又和主题无关的事,我看了几十年了,早就习惯了。”
“这开场白是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另有,几十年是什么意思?这念大师的父亲爷爷也是干这个的?我在西城住了十五年,还从没听过。”夏秋说道。
“什么父亲爷爷,乱七八糟的。我说的就是念大师,几十年前他就在这了,我会不知道?”大爷似乎对于夏秋的不满很不兴奋。
“我小弟刚刚还给我说过,是最近来了个魔术师,最近啊,这是重点。他可就住在那边的啊,这魔术师真待了几十年,他会不知道?”夏秋想起小桃先前对他说的话,再次问道。
“哼,孺子不行教也。”老大爷颇为不屑地哼了一些,然后便不再搭理夏秋了。
夏秋倒无所谓,只是耸了耸肩,四周的人越变越多,夏秋看了一圈,依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哦,差池,有一个,那个念大师就挺可疑,想到这,夏秋再次将目光望向空地中央。
“魔法是化不行能为可能,而魔术则将可能用另一种方式泛起,不管其结果再怎么离奇,它也是可能的。”
魔术师念意味深长地说出这样一句话,随后双手张开,怀抱头顶的明月。
“月亮是真实的吗?”他提问。
傀儡少女歪着头,没有回覆。
“它消失了。”魔术师打了个响指,然后一朵云飘来,遮住了它。
四周一片惊呼,夏秋暗道这小子运气挺好,或许还懂点儿天相。
“它在那后面吗?”魔术师指着那一片云。
傀儡少女终于开口,却像是个机械般,不停重复着说道:“恋爱......恋爱......自由......自由......”
“它其实不在。”魔术师又是一个响指,云朵飘开,但月亮却不见了。
离奇的景象让夏秋瞳孔收缩,但更离谱的是,与先前的惊呼差异,这一次,在场的众人皆无反映,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撞鬼了。夏秋自言自语,随后看向手里的手机,艾禾依然没有打来电话。
“组成世界的是知识,但知识是可以改变的。天上纷歧定有月亮,这个判断很好,严谨,比起天上有月亮来说,其实是一种更正确的表达。”魔术师叹了口气,随后说道,“观众不多,但演出是为你们而设,拍手吧,幸运者,虽然我想要的不是你们。”
“啪......啪......”
稀疏的掌声,与月亮消失这巨大的反差形成鲜明的对比。夏秋一边犹豫着要不要拍手,一边望向四周,却发现,那些拍手的人都很好的藏于中间的人群之中,很难看得清楚,就像是各自处于差异的独立空间,互不干预干与,站在自己的世界。
“恋爱......恋爱......自由......自由......”傀儡少女还在低语。
夏秋闭上眼,整理眼前发生的一切,手中的电话照旧没有响起,但今夜似乎又遇见了一件奇事。
“呜呜,妈妈,爸爸。”
人群中传来小女孩的哭声,随后月亮泛起,世界恢复正常,先前毫无反映的众人开始拍手,声浪震天。
夏秋循着哭声,找到那小女孩的身影,她呆呆地望着空地,眼泪簌簌掉下。
“争辩开始了,她想要爱与自由。”
魔术师朗声说道,似乎真正的节目现在才刚刚开始。
......
魔术师讲起了爱与自由,傀儡少女与他面对而坐,歪着头,只是坐着。
围观的众人静默,皆不说话,似乎都是熟客,以认真的心态看待这一场演出。没有路人,没有过客,这里形成了一个稍显独立的世界,与外界的空间相隔,有着自己奇特的气氛,与其他的差异。
魔术师开讲,说是争辩,但傀儡少女一言不发。她是谁?从何而来?与故事有何联系?这些都未曾知晓,她是一个问号,藏在故事之后,只是平静地听,让人猜不透其目的与用意。
追求恋爱的少女其实并不憧憬恋爱,这是魔术师的看法。受周围情况的裹挟,她像所有同龄的孩子一样,开始了不成熟的模仿,想要爱与自由。爱是罗曼蒂克的,自由则要像风一样,无拘无束。
少女与家仆私奔,远离领土,逃亡天下。祖国的家族对其有大爱,于是骑士们追出,誓要将少女带回。
北极星骑士在千界城将少女与家仆拦下,他谈及少女的责任与肩负的使命,古老国家的血脉需要她来延续,暴君的回归需要阻止。但少女对此嗤之以鼻,她很享受这一故事的开端,她要求浪漫故事还得接着演下去,一生一世,永永远远。
他俩接着行走。
苍天狗骑士充当了第二名拦路者,他质疑少女的爱,要她说出爱人的名字。少女挠了挠头,询问身边的仆人,仆人见告自己的姓名,少女回覆骑士。爱人是谁她并不在意,因为她其实不需要爱,她只要爱的形式。
逃亡还在继续。
一路经历了许多,少女与仆人相伴,结了婚,生了孩子。骑士们都阻止不了她,只是追着,履行出发前接受的使命。
晃眼间,十年已往了。一天清晨,少女看见树叶被风吹下,悄悄融入大地,心里微有波涛。她找到丈夫,问起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丈夫微笑,说:“为爱而逃。”
“什么爱?”她问。
“不成熟的爱。”丈夫老实回覆。他说那一天他正像往常一样烧着柴火,少女突然突入,拉着他跑出了世代生存的国家。
“我们在那之前其实并不认识。”丈夫微笑,“一种魔鬼般的激动将我们带出熟悉的世界,抛弃家人与朋友,走上一条模仿虚构的门路。”
“没有意义吗?”少女问道。
“虽然有意义。”丈夫轻抚她的手,“我们究竟结婚了,另有了一个孩子,更况且......”
“更况且?”
“更况且曾经的家人都已不在了。”
“我爸爸呢?”
“死了,三个月前。”
“哦。”少女颔首,看着掉下的落叶,终于说出十多年前曾看过的书本中的那一句话。
“死的好呀。”
......
什么玩意?夏秋一脸懵逼。
这是魔术?哪门子的魔术?另有说好的争辩呢?跑哪去了?
夏秋心里一万个问号飞过,但他颇为谨慎地看了看周围众人的反映,却发现各人都一副格外认真的心情,不时还热烈拍手。
眯着眼看前方,他已察觉到种种差池之处。接下来干嘛?夏秋思考。
而魔术师则还在空地正中,与傀儡少女面劈面坐着,脸上挂着微笑。
“呜......”
尽力压抑的哭声,夏秋被吸引了注意,朝那看去,发现先前哭泣的女孩还在,双眼通红,倔强地咬着嘴。
她太漂亮了,像是个瓷娃娃。
恻隐之心升起,夏秋挤着人群,朝女孩的偏向靠近。
“砰。”
烟雾再次在空地中央升起,演出结束了,人群的寂静被打破,人们议论纷纷,开始流动。
夏秋艰难地推开一人又一人,眼看着就要到达女孩处,手里包住的电话却突然开始振动,夏秋无奈看去,发现是艾禾打来的。
夏秋一瞬间清醒了过来,身上有冷汗冒出。他颇为神经质地审察起四周,没发现半点儿异样,之后看向女孩,却发现她不知何时,早已离开了原地。
人群散开,朝四面八方流去,广场开始变得空旷。夏秋再次看了一眼广场正中那所谓的魔术师,然后便走向四周的一处小巷,接通了手里的电话。
“喂。”夏秋率先开口。
“发生件挺有意思的怪事。”艾禾笑着说道。
“你到山城了吗?”夏秋只问自己的问题。
“可以说是到了,也可以说是没到。”艾禾说出令人费解的胡话。
“解释解释。”夏秋说道,眼睛瞟向外面广场上的魔术师,发现他将工具收拾好后,竟朝着自己这边的小巷走来。
“山城是在林阳和天街之间吧?走林天高速来着。”艾禾说道。
“对的。”夏秋说道。
“那就好说了。”艾禾笑道,“我把我现在的位置发给你,你看看在不在山城?”
“要不要这么麻烦......”夏秋还没说完,手机便传来了信息转达的声音。夏秋将通话设置到后台,点开信息,发现是一经纬坐标。
“我查查。”夏秋说道,片刻后获得了答案,“是在山城没错,西城的位置,还离我挺近。”
“那我告诉你真相。”艾禾笑道,“我现在就在这儿,但这里并不是山城。而且林阳与天街之间也并没有一座都市,这里荒山野岭的。”
“唉。”夏秋叹了口气,“别闹了行吗?大姐?你有什么目的就直接说出来,犯不着玩这种小花招,有什么用啊?一天天的,我哪能遇见这么多怪事。”
“怪事?多?”艾禾察觉到一些信息,问道,“你哪边遇见了什么?我想你应该告诉我,我们一起商量解决,实话告诉你,我现在也还懵着呢。”
“我......”夏秋微恼,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广场上的魔术师已朝这边走来,他背着棺木,身后还悄悄随着一名小女孩,正是先前哭泣的那位。
“待会儿打给你。”夏秋对艾禾说道,随后坚决关闭了电话,看向靠近的魔术师。
夏秋背靠墙壁,审察着魔术师,他似乎只是路过,要从这边的小巷借道,他的背挺得笔直,双目直视前方。
魔术师从夏秋身前走过,两人目光相汇,却都没有说话。女孩悄悄跟在魔术师后面,眼里含泪,小心翼翼地靠近,像是在......跟踪?
魔术师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正被一小女孩随着,自顾自地走着,但就在其即将走到小巷尽头时,夏秋开口了。
“刚刚那个,为什么都说是魔术?”
夏秋的话语很轻,但在狭窄的小巷中却清晰可闻,从这边传向了那边。女孩被吓了一跳,想要逃跑,却不知为何,呆愣着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魔术师回过头来,惊奇地看着夏秋,片刻后,问道:“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刚刚演出的那些,算什么魔术?”夏秋深吸一口气,说道,“很怪啊,明明就是讲了个没有逻辑的故事,为什么所有人都看得很认真?月亮消失那还不错,看得出是真技术,但后面的那些和魔术有什么关系?而且更怪的是,所有人都对月亮消失没反映,对后面的反映很大。”
夏秋一口气问出了所有的问题,看着魔术师,似乎在期待回覆,虽然他也做好了被对方痛骂的准备。
可对方却只是歪了歪头,笑着说道:“你这人有点怪啊。”
“?”
夏秋不解地看他,但他却没有再回话了,他看向身后的小女孩,脸上有些无奈,“怎么又是你?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认识你的妈妈?”
“可,可你是魔术师,我妈妈说过,魔术师是知晓一切的人,什么都懂。”女孩眼里含泪,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夏秋听着他俩的对话,耸耸肩体现自己对魔术师无视自己的不满,随后视察起女孩。
女孩年龄不大,约莫十岁左右,衣服破烂,似乎是西城某家孤儿院的服装。
孤儿院?一想到这,夏秋突然想起了与小桃先前的对话,心情马上变得怪异,想到,不会这么巧吧?
“求......求求你,帮帮我吧,我......我真的没有措施了......”女孩看起来很坚强,纵然求人也压抑着自己的哭腔,她说的结结巴巴,将自己的惆怅都用语言向他人通报,却不允许自己表露半分。
“什么爸爸妈妈啊,我不是都说过了吗,这是没有措施的事。在现在的这个世界,他们就是不存在的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而你,也只是一孤儿。这就是现实,你得学会接受。”魔术师看着女孩,语重心长地说道,“曾经的,你就只能看成是一场梦,梦与现实发生了冲突,你为何要斥责现实的错误呢?错误的从来就不是现实,而是梦。”
“可......可妈妈说过,魔术师......”
“魔术师知晓一切,但也只是知晓。”魔术师打断女孩的话,这样说道,“他什么也改变不了啊。”
小巷平静了,无人说话,落针可闻。魔术师对女孩说了句歉仄,然后转身离去。
女孩低着头,忍耐着哭泣,肩膀微微哆嗦。夏秋走上前去,将手放在了她的头上。
“那个,能和我聊聊吗?你遇见了什么麻烦?”夏秋说道。
女孩抬起头。
“为......为什么?”她很谨慎。
“因为我是个闲人。”夏秋自嘲,但心情却很认真。
夜开始变深,云层再次飘过,遮住了天上的明月。
......
夏秋抚摸着女孩的头,低头看她,神色平静。
“我又不认识你。”女孩轻轻撇开夏秋的手,退后一步,抬起头来。
她似乎想要离去,但一种无用的希冀将她的心笼罩,她的脚虽然在向后,但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夏秋。
“我可以帮你。”夏秋轻声说道,想要体现出善意。
女孩瞳孔微缩,两手缠在一起,有些局促的跺了跺脚。她不知所措了。
一名十岁左右的女孩,独自面对世界,知晓善恶但很难辩请善恶。突如其来的美意让她有所希望,但背后许多她无法理解的想法又让她对一切保持谨慎。她很难爽性地拒绝,所以她只是站在原地。
“广场上人还挺多的,在那里聊聊行吗?”夏秋提议,“那里人多,应该很宁静。”
“人多才不宁静,让人认出就糟了。”女孩摇了摇头。
“那人少的地方?”夏秋问的小心翼翼。
“也不宁静。”女孩摇头,“因为我不认识你。”
夏秋一时间不说话了,但女孩仍很犹豫,虽然在退,但却一直看着夏秋,小孩子想不出什么好的措施了,所以在依赖大人。
“我是夏秋。”夏秋爽性地对女孩伸出右手,“东城高中高一七班的学生,没有家人,一小我私家生活。明天你可以偷偷来我们学校确定。”
“天......天洛。”女孩小心握住夏秋的手,说道,“你......为什么想要帮我?”
“我......”
“别说你很闲这种话。”
“......”
夏秋无言,缄默沉静着看她,随后认真说道:“你让我不要把我很闲当理由,我可以接受,也可以说一些其他的理由,但我要首先强调,我很闲,这绝对才是最主要的理由。这是小我私家性格的问题。”
“嗯。”女孩天洛点了颔首,“但你照旧要说其他的理由。”
小孩子总是很倔强。
“我想想。”夏秋摸着下巴,“唔......首先,我对那魔术师的事很在意,想通过你了解了解。其次,我觉得你挺可怜的,是需要资助,有人需要资助,我们就该提供资助,不是吗?最后,我想想,唔......算了,想不出来,就两个行吗?”
“我也要想想。”女孩天洛双手紧握衣摆。
“我等你想。”夏秋笑道。
天洛抬起头,很是认真地说道:“我要想一个晚上,你明天中午再来这个地方吧。”
“这样吗?”夏秋说道,“也行,不外你有手机吗?方便联系。”
天洛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我妈妈说过,要等我成年后才气买手机。”
夏秋笑了,说:“你妈妈挺有意思。”
“额......”天洛似乎是不能理解什么叫有意思,有些吃力地说道,“应......应该是吧。”
她的小脸通红,在都市灯光的映射下,很具色泽,夏秋没忍住,伸出右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很软,且有弹性。
“......”
天洛的面色没有变化,却和先前一样,很有礼貌地将夏秋的手撇开。
“我先走了,明天见。”天洛挥了挥手。
夏秋还想说些什么,但望见女孩那一半希望一半疑惑的小脸,想到她正深陷于一种小孩尚很难处置惩罚的困境之中,夏秋便什么也不想说了。她还小,还很简朴,一方面因无助而渴求资助,另一方面却又畏惧这突如其来的、陌生的善意。她需要它,却又畏惧着它。
夏秋挥了挥手,同样说了句:“明天见。”
天洛轻轻一笑,十分正经地弯下了腰,似乎是在体现谢谢,然后便小跑着离开了小巷。
夏秋没有去跟,没想去看女孩到底要跑向哪里。对方给了他些许的信任,他就绝不会用自以为是的狂妄去刺痛女孩那不安、敏感的心。
约莫十分钟的时间,夏秋一直呆在小巷,思考先前发生的一切。这一天来的怪事不少,但夏秋早已习惯,并能做到坦然面对。他是个闲人,没什么非要追求的工具,同样也并不畏惧似乎将要发生的一切。他只是有着一丝小小的好奇,平时藏在心里,但有时也会拿出来看看,实验着做一番解答。
这个世界是有问题的,这一点夏秋很早就认识到了。但或许不应说是“有问题”,因为这三个字实际只是表达了一种对客观世界偏离自己知识的发泄,应该换个说法,说,这世界和我想的纷歧样,若我想的世界是“没问题”,那这个世界虽然就是“有问题了”。
有问题的世界,怪事许多。童年的夏秋便有所察觉,但只看成了孩童放飞想象的无知呓语。但在三年前,那个夏秋在早已遗忘的朋友那获得启发,来到小柳巷,并初遇百里一绦的黄昏,世界应该简直是发生了点儿什么,而且在那之后,怪事越变越多。
今夜的经历,三个快递箱子、艾禾与拯救世界的宣告、魔术师与消失的月亮、女孩天洛与她的怙恃,夏秋都嗅出了一丝怪事的味道,他靠的是三年来的经验,从怪异但无伤风雅的日常对话中提取出某种异常。
事件间或许没有联系,但它们都指向世界的奇怪。夏秋并非热血沸腾的中二少年,甚至可称之为麻木,他对于揭示世界真相其实并无太大的兴趣,但闲人的无趣生活却驱使着他要在这一些事件中找到些乐子。
所以他决定加入,以随意、无所谓、不积极的态度。
虽然,他是真的喜欢那名为天洛的小女孩,究竟她可爱且懂事,与另一名无法无天的小弟截然差异。他想要资助她,这点绝非虚假,并未掺杂半点儿虚情冒充。
小巷外的路灯明灭,夏秋感受天洛已走远,终于走出了小巷。
广场上的人依然不少,都市中的夜,总不是轻易散场的。
“小桃那小子不是说让我等着他吗?怎么还没来?”夏秋吐槽道。
他本计划今晚先从小桃的口中了解些天洛的事,但现在看来,这小子似乎挺不靠谱。
“被他爸逮回去了?”夏秋想到,“不外也该,一个小学生,都这么晚了还一小我私家在街上闲逛,没有半点儿宁静意识。”
想到这,天洛孤苦的身影再次浮现在夏秋的脑海,女孩倔强地扬着头,奔跑在西城区的大街小巷之中......
“去问问四周的人?”夏秋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随后一连串离奇的提问浮现......
“那个,你好,你知道最近刚刚那个看魔术看哭的小女孩吗?她说她要找她爸妈来着。”
“打扰一下,我在视察一名女孩,孤儿院的,说在寻找爸妈。”
“......”
夏秋苦笑着摇头,将这些想法抛弃。如果他真的这样问了,那对方一定会建议他去报警,但从小桃的说过的话来看,天洛是不想被别人管制的。她经历的是一件怪事,而现实中,是没有人会将怪事当回事儿的,更况且,她只是一小孩。
“一小我私家在街上,也挺不宁静的。”夏秋又想到这个问题,一时又有些苦恼,先前的他只顾着和天洛建设信任了,却忽视了这个最大的问题。
她住哪?吃什么?身上有钱吗?
问题突然变多,夏秋有些急躁。就在这时,刚刚的小巷子,先前的魔术师走了出来,他看着夏秋,微笑着。
“我叫念,是一名魔术师。”
魔术师走到广场,但意外的没有引起惊动,他站在夏秋跟前,拍了拍手,这似乎是他习惯性的行动。
此时的他已换下了一身正装,穿着一件玄色的羽绒外套,里面仅有一件灰色的短袖,下方是一条牛仔裤,被外套遮住了一半。
“夏秋。”夏秋回覆道,看着眼前的魔术师,琢磨着要问些什么。
“刚刚那女孩,天洛,挺可怜一孩子。”魔术师念先开口了,他从口袋里摸出根香烟点上,侧着身子,往无人的空地吐着烟圈。
“脑子出了问题,或许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原因吧,缺爱,于是开始理想自己是拥有怙恃的,到了现在,连自己都信了,开始分不清梦与现实,于是逃了出来。”魔术师说的很慢,“孤儿院那边很急,随处找她呢。”
“真相原来就这么简朴?”夏秋故作惊讶。
“很无趣吧?但这就是现实。”魔术师潇洒地弹了弹烟灰,说道,“她的怙恃从未存在,一切都是假的。”
说完这话,他直直地看着夏秋,但夏秋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轻微地笑了一笑。
是讥笑。
......
夏秋低头笑了,抿着嘴,不想让对方看见。但魔术师洞察力很强,看出了夏秋的行动,但同样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一句话。
“讲原理,我不相信你的说法。”夏秋抬起头来,“除非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把月亮变没的,那是真的照旧假的?”
“你觉得呢?”魔术师叼着香烟。
“我希望是真的。”夏秋笑道,“在此基础上,我又希望你能告诉我原理,因为在我看来,这其实是魔法,而不是什么魔术。”
“是魔术的,这点不应该怀疑。”魔术师笑着强调。
“嗯,挺好。但你似乎不愿意说说原理?”
“究竟要用饭的嘛,你想抢我饭碗?”
“你像是在开玩笑。”
“那可没有。”
魔术师再次吐出烟圈,且侧着身,看向其他偏向。夏秋随着他的目光转动,只见到广场上各样人群聚集,闪烁的大楼发亮,高峻的牌子熠熠生辉。没什么特殊之处。
“我想知道的你都不告诉我,那就说说你吧。”夏秋看着魔术师,“你找我有什么事?”
魔术师耸耸肩,回过头来,心情颇为认真:“那女孩,天洛,你得劝劝她,开导开导。理想的本质是假象,虽然美好,但现实的日子究竟照旧要过下去的。这原理应该不难理解。”
“这可不像是魔术师说出的话。”
“成年人都懂的原理,和职业无关。”魔术师说道。
“可她只是个孩子。”夏秋回应。
“那你......”
“夏秋,今年十五岁。”夏秋打断魔术师的话,他已看透对方的意图。
“十五岁,不小了,也该明白。”魔术师说道。
夏秋笑着摇头,有些无奈。
“做正确的事,为他人好。你的初衷或许是善的,可千万别因为一些稀奇离奇的幼稚想法而害了她。你在想一些不知是真照旧假的事情,但现实的逻辑已清楚地摆在了你的面前,你知道,也明白。小女孩该怎样?相信没有未来的幻觉?照旧接受现实,走出伤痛?你好好思考。人生的缺陷太多了,许多几何工具都市丢,这样的事今后会很常见的。”
魔术师单手把住夏秋的肩膀,神情认真,态度老实,他似乎真的将肺腑之言掏出了,他也是出于善意。
“会很常见......”夏秋心情离奇,玩味着这句话,随后看向魔术师,说道,“你擅自臆测了许多,但我俩其实基础不熟,你不认识我,也不了解我,却说了许多所谓我的想法,你这人挺有意思。”
“月亮的消失。”魔术师说道,“这不是每小我私家都能看见的,知识本该根深蒂固,但你的知识却很脆弱。你是我们这边的人,我虽然了解你。要是世界正常的话,你或许另有学习魔术的资质,可惜啊,世界变了,不,差池,这世界本就如此。”
“又有新知识了。”夏秋笑着颔首,随后再次问道,“你既然对天洛抱有善意,那为什么不自己去帮她?像你说的那样,帮她走出梦境。”
魔术师摇摇头,说道:“不方便多说。”
夏秋耸肩:“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还想让我帮你做事?做梦去吧。”
“我只是给你建议,是希望,不是要求。你不想做,不做就是,很简朴。”魔术师洒脱回应。
“呵。”夏秋再次讥笑。这次是故意的,张扬着展示,但魔术师面无心情。
“走了。”夏秋拍拍魔术师,从魔术师的口袋中取出一支香烟,“借我玩玩儿。”随后转身离去。
魔术师看着他走远,期待其化作小点,脱离视野之外时才徐徐转头,随后迈着快速的法式,回到小巷,然后不知道走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