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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道苍黄

艺高胆大,直上青云

半道苍黄 妁氏义姁 14876 2022-08-14 18:22:22

  时令马上就要到小雪。

  最近几日,刘彻不知道又让那些方士练何种丹药,炼丹房内堆满了朱砂、石青、赤土、白垩、雌黄,种种土壤色泽各异,色泽醒目。

  方士们没日没夜的鼓捣着这些土壤石块,还不时的让詹天阁的药师们配些奇怪的药送去。

  昼夜燃烧的丹炉已经烧裂了两鐏,刘彻又命匠工重新铸造了两鐏更大更结实的。

  药师不时会手捧着檀木匣子,高举过头,急急遽的将这些匣子从詹天阁送至未央宫。

  据晓,是司药从这些色泽艳丽的石块中炼制出了五石散,此药可使人永生不老。

  因每次练出的五石散只有少许,刘彻便省去了试药的环节,自己冒险服用过一次后发现精神倍佳,神色爽朗,认为其可延年益寿,返老孩童,故每年冬天,都从各地运来石料,炼制一些五石散服用。

  岑桃夭刚来宫内,对这些事都不明了,但她心知这五石散并不是永生之药,她曾在一古书上看到春秋时期也有些道家修士饮此药身亡的。

  ?而这个冬季,刘彻自从开始服用五石散后,身体就开始泛起异象了。

  开始不停的冒冷汗,泛起幻觉,胃口也欠好,经常觉察满身无力。

  一夜,刘彻熄灯入睡后,忽觉后背阴凉,觉着有人贴其身卧,转头却又不见。正卧,又觉自己飘于身躯之上,刘彻惊恐,欲起身唤宦者。

  “苏文,苏文……”而苏文却久唤不至。

  刘彻起身下床,突然有一把刀架在脖颈之上,持刀之人乃是个无头鬼,断脖在不住的流出血。

  刘彻惊厥,倒地昏晕。

  门外侍从闻声进来,惊慌失措,急唤太医们救治。

  刘彻虽然已经苏醒,但照旧神志受损,易惊易吓。

  这就又到太医们束手无策之时,只能传唤女医官岑桃夭了。

  岑桃夭听令进内殿看诊,不到一刻钟,立即宣药。

  “回皇后,陛下乃是中了五石毒,太医虽然已经用药解毒,但因陛下久服五石散,所以毒液未清洁净,微臣已经下药方再为陛下治毒。”岑桃夭看诊完后,回复正在殿上焦急期待的卫子夫。

  卫子夫立容行礼:“多谢女医官。”雍容尔雅,平易近人的仪态让现在卫子夫体现得十分合乎一位的母仪天下皇后的样子。

  “不外,陛下时常见鬼神,照旧应让巫官过来为陛下驱邪。”虽然岑桃夭的药已让刘彻好了许多,但卫子夫照旧有些担忧。

  于是,卫子夫命人招来数名巫官,摆好祭坛,为天子做法。

  巫医都以白泽面具遮面,着黑底赤纹巫袍,手持法器挥舞,以赞美祝词,不时向屋内散些精米,最后将酒洒在祭坛上摆放的茅草上,此驱邪祟仪式才完成。

  岑桃夭和各太医官厅们在殿外期待多时,都冻得直哆嗦。太医丞竟然站着就打起了瞌睡,幸亏其他太医扶了他一把,否则定摔小我私家仰马翻。

  岑桃夭见状忍不住捂嘴笑了。

  “额嗬!”太医丞咳嗽一声,立即肃颜,正衣冠。

  “这,这些巫官只会装神弄鬼,害得我们在此受冻,难道这样跳一跳圣下的病就会好了吗,真是愚昧。”

  众太医纷纷颔首,以示赞同。

  太医丞转头对岑桃夭说道:“不知月狐医官认为老朽说得是否在理?”

  “太医丞所说有理,病疾实则是要用药医。但……”岑桃夭说着停顿了一会儿。

  “病者寝席,医之用针石,巫之用糈籍,所救均也。符咒禁禳之法虽说是有些荒唐,神神鬼鬼,但简陋有可取之处。就今夜陛下之疾,乃是药石之毒致幻,神虚体弱,离魂异疾。驱邪仪式就可以稳其心志,安其心,更利于我们来下药诊治。”

  各太医沉思良久。

  “但说到底,这巫祝之法只能终究是不能治其基础,不行取,不行取。”一太医说道。

  众太医又随着颔首。

  说到底,虽然民间已经巫医融为一家了,而且古医药文籍里面对祝术也有纪录,认为其有可取之处,但许多医家正派对此照旧有些抵触,更别提皇宫太医们了,家族大多世代为医,名门正气,少有与身份低微的巫族有来往。故而太医们对此照旧嗤之以鼻。

  “陛下宣众医官进殿。”宦者传唤。

  各人进殿后,站于殿内,离寝床有些距离,又因重重帘帐相隔,只能听见刘彻有些许虚弱的声音传来。

  卫子夫对众太医说道:“请太医再为陛下诊治,本宫觉着陛下的面色照旧不太好。”

  太医令上前诊脉后回话道:“回皇后,陛下龙体已安,并无大碍,再吃几副药调治调治即可。”

  卫子夫刚要让太医开药方,苏文便从天子寝床旁碎步走来,附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卫子夫脸色徐徐不悦,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岑桃夭。

  “那,这药照旧由女医官来开,陛下说你开的药吃了觉着更好。”

  岑桃夭听了卫子夫的话,很是尴尬,转头看到这些年过半百的老太医,个个面如死灰,拉长了脸。

  苏文见状,又对众人说道:

  “陛下谨谢众卿,虽然另有些疲乏,但简陋已牢固了,夜深俞寒,宣众太医回吧,各赏钱三百石,巫医同赏。”

  众太医只好板着脸告退了。

  频频下来,岑桃夭可是让太医属的众太医们颜面扫地,虽不是她所愿,可是真是逼不得已,若她未治好天子的病,那就是迎来杀头之罪啊,所以她只好露出真本事,不能有所隐瞒。

  太医们走后,卫子夫看了眼岑桃夭后,便走到天子身旁,低下身子,小声说道:“陛下,她乃楚服之女,留在身边伺候,怕是……”

  “皇后,莫急……寡人……寡人自有分寸,她医术了得,就先为寡人所用,留下吧。”

  “诺。”卫子夫对岑桃夭有所忌惮,恐怕她对刘彻做什么事,所以开始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她的门生都在她手中,她应该不敢动什么歪心思。

  卫子夫颔首示意苏文。

  “诺。”

  “医官月狐克日起,为陛下专侍御医,入职太医署。”苏文宣旨道。

  岑桃夭一惊,心里泛起种种不安,却也只能应声回道:“诺。”

  岑桃夭心想,不管是在詹天阁照旧在太医院里,都逃不出去,况且华儿还在这,只能听其部署。

  岑桃夭在宫内冒犯的第一批人泛起了,就是太医属的列位老太医。

  作为御医,他们为皇室治病长达数十年,大多都是医药世家,受三公九卿的敬重,现在被一女子多次挫其锐气,让众人颜面扫地,都是心里憋屈得很,又不愿认可技不如人,故对岑桃夭都是冷眼相待。

  “姜太医,把右边柜子里的龙齿抓给我点。”桃夭一边抓着药材,一边对旁边的太医说道。

  周围一片平静,太医们都冒充各自忙碌着,没人愿意搭理她。

  “吉老伯,近来天越来越寒,定要在官服内再多添几件厚衣,否则你这风寒会越来越严重。这是药方,你去隔间的药房找张太医拿药吧。”

  “多谢女医官了。”老头看着年纪大了,满头银发,消瘦的身形,佝偻着背,他向桃夭行了个礼。

  “真是什么人都来太医署,当这里是施舍肆吗?区区小黄门还让御医看病,真是乱套了。”

  “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陛下的专侍医官就可以无视宮规为下等宫人诊病,真是嚣张跋扈。”

  “那可不,仗着自己有两下子就如此不把人放在眼里,早晚有她受的。”

  “女子做御医,成何体统……”

  这样的冷嘲热讽,桃夭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桃夭睥睨这些拿着老黎民辛苦上供的税赋发的俸禄,却把人分为三六九等的太医们,却又不能耍性子和他们打骂,只能忍着。

  桃夭自从成为刘彻的专用御医,每日需为刘彻看诊辅以种种补药,连每次方士制成的灵丹妙药都要经桃夭亲自检查后,方可决定是否能让刘彻服用。

  桃夭的特权预示着其职位也升高了不少,所以有了许多投合她的人,许多官员见桃夭都行揖礼,十分敬重。而且还经常会带有些礼品送与桃夭,无非是想让她提自己在刘彻面前美言几句。但桃夭一般都市谢绝这些礼品,除非……

  “哟,岑桃夭,官儿挺大嘛,还收礼了。”霍去病依旧一身黑朝服盖住桃夭去路。

  这日,桃夭喜滋滋的收到一份“大”礼,正欲拿回去享用,没想到被刚下朝的霍去病和李敢截住,讥笑起来。

  “我说今日上朝的时候,看大司农怀里揣着什么好工具,鼓鼓的。”李敢应和道。

  “要,要你们管啊,走开了。”桃夭将好工具藏在身后,尴尬的说道。

  去病一把抱住桃夭,李敢手疾眼快,一把抢过桃夭身后的工具,两人立刻转过身审察着这包裹里装的礼品。

  桃夭想要去抢,却被霍去病攥住手腕,挡在身后挣扎着。

  “哇!小狐狸,你,你,你个饕餮真是名不虚传啊。”李敢转头朝笑,一双桃花眼笑成一条缝。

  “哟嚯,芍药烹熊掌,我都没吃过的一品美食。不愧是大司农,真奢侈。”

  “挺会吃。”霍去病也转已往看桃夭涨红的脸笑个不停。

  桃夭一脚跺在霍去病靴子上。

  霍去病皱着眉,闷住痛声,嗞出一声“唉…….”立刻放开桃夭,半弯腰捂住痛脚。

  “啊……你就会这招,岑桃夭……”

  桃夭一把抢过她的芍药烹熊掌,立刻跑开。

  边跑边转头伸舌头做鬼脸。

  “你,你俩还说我,看看你俩穿的什么鬼衣服,别人,别人穿衣,都是春青、夏红、秋白、冬黄,就你俩这颜色,活像是黑白鬼差一样,走在路上都渗人,还,还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活该。”

  桃夭说完马上迈着大步,提起裾服的衣角,抱着她的美食急急遽的跑了,还不时小心翼翼的转头张望。

  留两小我私家在原地相互看看对方的衣饰,然后双方尴尬一笑。

  随后李敢拉起还在捂着痛脚的去病,无奈摇头说道:“此前,我已经被踩十多回了。”

  “是不是吃得多,力气大。”霍去病疑惑的问道。

  “或许吧”

  说完两人望着狼狈跑远的桃夭,都笑出了声。

  其实,虽说桃夭已经从詹天阁药师提拔至太医署女官,可是却实形同虚实,有名无实,作为天子专用御医,品级却不如一个普通太医,除了每天要去为刘彻请脉,还常被各宫的夫人、婕妤叫去看诊,有病无病都要宣女医官,忙碌这个词似乎从入宫以来就没有停下来过。

  桃夭俸禄与正三品御前尚义一样,因为巫女身份,故虽授予官职,但不着太医官服,着一般宫女衣饰,绕襟深衣宽袖紧身,低髻,两鬓垂两缕青丝。

  而且刘彻命其依旧以面纱遮面,不行示人。岑桃夭因是祭天巫族,所以不能将真面目广之与众。

  巫族支系纷繁庞大,梁巫、晋巫、秦巫、荆巫、河巫、南山巫,另有越巫,但越巫大多已经遁入南蛮之地,被当地灵巫同化,故不能进行祭天之礼。而其他每个巫族的祝祭各有差异。

  梁巫可祭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晋巫祭五帝,东君、云中、司命。秦巫祭社主,荆巫祭堂下、巫先、以及施糜。

  其他虽说都可祭天做祝,但并不是天子之祭最好的巫族人选,只能进行一般的庙祭或是天祭,山河祭。

  另有一支系为九天巫,据书经载说,九天巫是人与神相同的第一巫祝,据说从洪荒之时便存于世间,在炎黄时代曾现身过一次,而且助黄帝打败了蚩尤,但之后便隐遁,不知所踪。春秋曾经有人在楚国见过九天巫,但世人也从那时起从未见过此巫族支系。

  刘彻曾派人查询岑氏一族属于哪个巫系,但因为当年楚服事件,皇后做得太绝,岑氏只剩岑桃夭一人,故无从所知。而其时巫医合流,难分真假,所以留下岑桃夭,只为以防万一。

  除了桃夭,其他巫族的后人大多都市被带入宫内,已经确定身份的会被授予官职,做祝官或是巫官,像岑桃夭这样的巫医世家的,会被送入詹天阁留用,刘彻这样做,就是为了之后的祭天大典做准备,封禅大典不行儿戏,他为此十分谨慎。

  巫族在祭天历程是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也为了不袒露身份,都市以面具遮面。而为了保持灵力,不沾染世俗,纯正的巫族在平日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故让岑桃夭以面纱遮面也是为此。

  而在面纱之外,桃夭的美貌依旧可以透过露出的眉眼一览无遗,眉眼若轻云之蔽月,天降瑞雪落梅梢,这样的美似乎与世间俗女子差异,多了些许灵气与星光在眼眸中。

  在平阳,她就着了一次女装,抹了一次粉黛,出门在平阳街晃了一圈,直至现在平阳人还一直以为那日是有仙女下凡呢,争相传说。所以,有画师当日便绘制了她的画像,放于街头画铺,这也是卫子夫的密探能视察出岑桃夭身份的原因。

  一夜,桃夭顶着冷风,踏入掖庭,进入鸣鸾殿内。

  李姬经常让桃夭看诊,其实也没什么病痛,但因为身子柔弱,所以需药补,桃夭也为其抓了好几副补药,不仅调养好了李姬的身子,还和李姬处得不错,至少李姬还算是个温柔贤良的夫人,不搭架子,待人温和。

  “夫人,你若觉着可以,下官就把药材换成食补了,近来夫人食了太多补药,不易再服。”桃夭对李姬说道。

  “食补?月狐医官,这我从未听说过,不知是何种方子。”李姬问道。

  “夫人,药食同源,药材性烈,久服伤身,而日常饮食也是可以起到药材的作用,只是稍微缓慢些,但进度温和,于女子更好。您刚出月子,照旧不能用过多的药,食疗即是个好法子。”

  李姬看似名顿开,便询问起食疗的方子。

  “夫人最近应是稍稍受了寒,偶尔咳嗽,又服了许多烈性补药,所以肺火更胜。下官为夫人炖一碗糖霜银耳莲子雪梨羹,这秋天储存于冰窖中的梨子恰好可以拿来用。此羹润肺滋阴止咳,另有美容养颜的功效。”

  李姬这可兴奋透了,桃夭为其熬制了一碗羹,出陶瓮的时候,这糖霜的焦甜味和银耳梨子的芬芳味混在一起,口感又着实不错,还让李姬越吃感受越舒服。因为有美容之功效,李姬还觉着皮肤越来越好,面色也红润鲜活了许多。

  怕李姬吃腻了,桃夭一连许多几何天都换着食材做,糖霜燕窝赤枣炖枳,石斛花皂角米炖秋梨…….原来外面就够冷了,还要下到冰窖去取食材。

  桃夭每日到冰窖取食材,食官们看到这个女医官每天在炉火前鼓弄,还开玩笑说桃夭抢完各太医的饭碗,又要来和食官们抢饭碗了。而且这些食补的方子也被宫里熟知而且传开了,还传到了卫子夫的耳朵里。

  椒房殿内,鎏金暖里的炉火熏得整间屋子暖烘烘的,把椒墙淡淡的椒草味都暖出来了。

  卫子夫端坐在塌上,紫檀木桌上摆放着精致华美的镶嵌碧色琉璃的铜镜,铜镜里投射出卫子夫的容颜依旧如少女白般美貌,淡雅如百合。

  卫子夫的头饰单独放在一个红色的木盒里,木盒有五层,头层放的是凤冠,二层放着凤钗、鸾钗以及种种镶金嵌玉的摇簪。

  三四层则是普通的木簪子,华盛和发钿,都是平时卫子夫喜欢戴的。虽身为皇后,但卫子夫并不招摇,所以一般的诸侯夫人聚会会议时,里面最穿着朴素,而举止却高尚典雅的那个肯定是卫子夫。

  最后一层格子。

  卫子夫左手轻拽住右手宽大的绣角,抽出底层的格子,里面躺着写有字迹的白色绢纸,徐徐取出来,摊开。

  原来是枚皋的戒终赋。

  卫子夫看了一眼,神色有变,微微蹙眉,随手将其折将起来,放回底层。抽出二层格子,然后唤身边侍女。

  “今日,就戴公孙夫人送予的翠彩七玉凤钗吧。”

  “平日皇后不是喜欢戴皇上送的梓木藤钗吗?这些金银凤钗,可是少少见皇后戴啊。”

  卫子夫脸上泛起浅浅笑意。

  “戴吧。宣女医官进殿,就言今日本宫有疾,需女医官诊治。”

  “诺。”

  侍女接过钗子,小心翼翼的戴在卫子夫秀美的发间。

  桃夭踏进椒房殿,并未抬眼看卫子夫,而是直接行礼,低头不语。

  “月狐医官,为何不来为本宫看诊?”

  “回皇后,下官看皇后在饮羹食,便觉不易打扰,等皇后食毕,下官再为娘娘看诊。”

  其实,桃夭在椒房殿拐角遇到卫子夫的侍女,瞥眼就见那份羹汤,是今早她给王夫人做的糖霜燕窝赤枣炖枳,她也疑惑,自己早起炖了两个时辰差人送去的羹汤为何卫子夫在饮食。

  “你们退下吧。”

  卫子夫驱使侍女退下。自己还在慢慢吃着。

  “这是今早王夫人送来的,我看着王夫人最近气色很不错,原来是有这样的好方子养着。”

  桃夭抬眼看着卫子夫。

  虽说卫子夫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子,这个年岁却依然肤白粉润,丝绝不输于刘彻其他的妃嫔。

  但岁月终究不会持久停驻,照旧在这个绝代美人的身上留下了痕迹,细看妆容下的卫皇后,老态的憔悴和眼角淡淡的皱纹照旧若隐若现,仿若夜间的昙花开久了,将要干枯那时,虽要逝去,但依旧美艳。

  桃夭明白,卫子夫是心有所嫉妒,究竟后宫的妃嫔都比自己年岁小,青春活态,桃夭又在此时又出什么食补的风头,虽然让卫子夫觉着自己针对她。

  “不知,皇后哪里不适?”

  卫子夫用白色的绸绢擦了擦嘴。

  “月狐医官真是医术了得啊。”

  “啊,最近宫内流传着什么,前有义姁,后有月狐。你们这些医家真是了不起。”

  “皇后过言,下官想比义姁医官相差甚远,不及。”

  “过谦总是欠好的。对了,你的徒弟们过得都不错。”

  卫子夫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桃夭一惊,不知卫子夫提徒弟们是何种用意。

  “好好为皇上服务,后宫的事勿要加入,入职太医署是为了专为皇上一人,不行过多牵涉其他事,记着你的身份。”

  原来是这样的用意,桃夭以为皇后察觉出之前去病总是去太医署找她的事,所以用徒弟提醒她。原来只是女人之心而已。

  “诺。”

  都未给卫子夫看诊,就出来了。

  一路上,桃夭想着,这卫子夫虽说年色渐衰,但从未看过刘彻冷落她,刘彻每日必来椒房殿看望一次卫子夫,伉俪情感甚好。而且听说刘彻纵然留宿其他宫也是一夜就走,绝不会流连任何一妃嫔宫内。

  王夫人自从产子那日后,便没见过刘彻,刘彻也再未曾召见过她。

  路过藕池,桃夭突然听见池边假山石后传来一阵拉扯的声音。

  经不住好奇,桃夭偷偷摸摸的驻足,凑近了细细听。

  “公孙令郎,不要这样,奴婢受不起,不要…….”

  桃夭看见一男子抱着一宫女正在轻薄。

  这局面桃夭怎么会忍受。

  “住手。”

  桃夭高声呵叱道。

  穿着华美曲裾的男子转头见桃夭,便放开了正在哭泣唏嘘的宫女,正了正领襟。

  “你是何人,竟敢坏我好事。”

  “你又是何色鬼,敢明白昼轻薄女子。”

  “斗胆,本令郎岂容得你辱骂。”说完抬手就要打桃夭。

  说时迟那时快,桃夭一个灵活转身,绕到男子后身,顺着他抬起的手用手臂使劲压下,待男子稍弯腰低脖时,顺着哑门给了他一记。

  男子瞬间倒下昏厥不动了。

  一旁哭泣宫女早就吓得跑掉了。

  “下流之徒,让你轻薄女子,你就在这躺着吧,横竖没人会看见你,冻死你。”

  临走时,桃夭还不忘了给他一脚。

  夜晚,桃夭哼着小调回到住房,却找不到华儿。

  不知道华儿这小子又去哪里了,桃夭多次交接他不能离开房间。

  宫里太危险,华儿又太小,他总是不让桃夭省心。之前就是随着一个宫女跑去玩了,害得桃夭急得满皇宫找他。

  今日又不知跑哪里去了。

  就在桃夭踏着急急遽的法式出门寻找时,瞥见房顶有一双黑影越上。

  在月色下,去病带着华儿越上房顶,两人刚掏出怀里的温酒和烤鸡,就被“呀……”的一声吓得差点踩滑掉下来,幸亏去病实时拎住了华儿。

  “你两找死吗?还不下来,霍去病,你又带华儿上房顶,另有华儿,你知道不见你,我有多着急吗,整天偷偷溜出去。”

  “还不下来?”桃夭恶狠狠的盯着华儿。

  华儿刚要抬嘴吃烤鸡,就被师傅凶巴巴的样子吓到了,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烤鸡,沉思了一会。又转头看向霍去病,却见他依旧笑盈盈的看着岑桃夭,不知怎么,感受有去病哥哥在,不那么怕师傅了。

  于是默不作声,也丝毫没有下去的意思。

  桃夭气急了,对着霍去病嚷道“都是你带坏华儿的,还美意思笑,真是厚脸皮,不让来,偏来。”

  桃夭一生气,剁了下脚,转头就要离开。

  “喂,两只烤鸡呢,”说着霍去病又从怀里掏出一只用叶子包得严严实实,另有些热度的烤鸡。

  桃夭立住,碍于面子又欠美意思转头,就背对去病说道“你,你以为一只……一只烤鸡就能收买我吗?”

  “师傅……去病哥哥带我去了醉仙居,是从那里带回来的。”

  “醉仙居……的烤鸡。”桃夭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去病又笑了,他带着华儿纵身一跃,停在桃夭身后。

  “吃吧,馋猫,给……”

  桃夭转身,眼神还冒充有些凶恶,然后马上转移到烤鸡上。

  正欲伸手去拿,霍去病却把烤鸡举得高高的。

  “想吃的话,允许我件事。”

  桃夭感受被耍了,摆出一副不悦的模样。

  “就凭一只烤鸡就想收买我?”

  “不是一只,整个冬天,都满足你。”

  “整……个冬……”

  桃夭连忙掐指数起来,“现在过了一个九,那就是另有七十……”

  “别数了,你要再不允许这鸡冷了可欠好吃了。”

  “我……”

  “你什么?不允许?”

  “谁说不允许了,真是,拿来。”

  桃夭伸手去接烤鸡。

  “呐,华儿作证,可不许悔。”

  一只烤鸡的分量落在桃夭掌心,这感受,简直美死了。

  饿了一天的桃夭只在太医院急遽扒拉了两口豆饭,这宫里的食物没有一点油水,天天一个样,不是羹就是粥,没有任何滋味,故看见烤鸡的桃夭就像鱼儿看见水,眼睛都挪不开了。

  华儿识趣的抱着烤鸡溜回房了,留桃夭和霍去病坐在庭院台阶上。

  桃夭丝毫无温柔优雅可言,鼎力大举撕开鸡腿就放进嘴里享受,吧唧吧唧的吃着。

  “李敢…….怎么没来,最……最近你两不是……天天黏在一起……”

  桃夭整张嘴塞满了鸡肉,含糊其辞的说着,然后抬头瞅了眼霍去病。

  只见去病一动不动的杵着下巴,就盯着桃夭微笑着。

  伸手擦去桃夭嘴边的油渍,行动显得习以为常。

  桃夭脸红了,她不知不觉的发现,之前无论用什么言语刺激去病,说得多灾听,照旧伤他多深,他都市这样微笑的看着她,从不怪她。

  而这笑似乎穿过了漫长的时光,穿过了生生世世的影象,印在桃夭脑海里,那么熟悉,那么亲近。

  她喜欢这个微笑,喜欢他微微上扬的嘴角,最奇怪的是,只要他一笑,桃夭就愉悦,就不会畏惧,觉得很温暖。

  两人静静对视着,可笑的是女子嘴里还塞满烤鸡。

  他不笑了,从桃夭身上扯过他的风衣,赶她回房。

  “你整天管人家有家室的男子干什么,回去吃去。”

  “你……”

  还没等桃夭反映过来,就被去病推进房间,从外面关上房门。

  边走边说着:“别忘了,你说好允许我件事,我明日又见告与你,早先休息。”

  越日凌晨,宫里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了。

  “太仆公孙家的大令郎公孙敬声啊,今早在藕池假山石后被宫人发现,想必是冻了一夜,受寒后昏厥不醒,经过太医诊治啊,醒是醒来了,不外嘴巴却歪了。”

  一群宫女正凑在一起议论着,桃夭也凑已往听着。

  “那是不是左脸歪了?”

  “月狐医官怎么就知道了?他还嚷嚷着要抓住打晕她的人,把她碎尸万段呢,不知道是谁那么斗胆,敢惹公孙令郎。”

  “你们很怕他?”

  “医官有所不知啊,这个令郎可是犷悍犷悍得很,谁都不敢惹。前段日子,据说皇后身边的一个小侍女蛊惑他,被罚五十棍刑,还被赶进了浣衣属里,太惨了,满身是血,还被迫去洗衣,厥后溺死在河里了。”

  “哦!原来是个惯犯,还害了人命。”

  “医官可不要乱说啊,小心脑袋……”宫女们紧张兮兮的连忙散开了。

  躺在皇后偏殿里的公孙敬声正在发脾气。

  “给我把那个女人找出来,快……”一个翡翠药碗砸向地面,吓得侍女们连连退却。

  “声儿……”卫子夫也随声踏进殿内。

  “怎么了?还在发脾气?”

  公孙敬声的模样是有些惨,头发松散着,嘴巴歪向一边,药也吃不进去,都洒在白色的衬衣上,他半支着身子躺在床上。

  见卫子夫进来,就一脸伤心的样子望着他的姨母,像是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姨母,我……”他委屈的望着卫子夫。

  卫子夫急遽来到他床边坐下,看了看被药洒脏的衬衣,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背。

  “声儿,你先躺下,不要急,姨母给你找太医先治好你的病,再找那小我私家,姨母定会严惩不待。不急不急,你母亲正往宫里赶呢,一会儿就到。”

  卫子夫看待公孙敬声就如同看待自己的儿子般体贴,究竟是娘家的人,自己亲姐姐的儿子,她满是担忧的望着公孙敬声。

  “让月狐过来。”卫子夫对侍女说。

  “诺。”

  “什么?让我去?”听传话宫女一说,桃夭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你去怎么?医欠好?你不是神医吗?这点病就吓成这样?”旁边的太医趁此投来酸溜溜的讥笑。

  桃夭咽了咽口水,心想,算了算了,早晚会来的事儿,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桃夭踏进椒房殿偏殿的那一刻,一声杀猪般的吼声便如期而至。

  “啊…….”

  “姨母……就是……就是她,那个……戴……戴面罩,就是……”歪嘴巴怎么说得利索话。

  公孙敬声才见桃夭踏进门,就激动得高声喊叫,口水都要流到下巴上了。

  这人模狗样的世家令郎现在这样子惹得人想笑,但不敢笑出来,只能憋在面罩下偷偷低头笑。

  “敬声,你在说什么?”卫子夫不解的问道。

  “姨母…….就是……凶…….凶手,她……”公孙敬声指着桃夭含糊其辞的说到。

  卫子夫望向桃夭。

  “她?”

  “敬儿,是她打晕你的?”卫子夫显然有些生气了。

  “是……就是……她。”

  “月狐医官,可是有此事,害我侄儿如此病态。”卫子夫没有立即生机,照旧冷静的问道。

  “回皇后,此事事出有因,非臣胡作非为害得公孙令郎如此。”

  “是何事?”

  “你不…….要……”公孙敬声急切的想要说什么。

  “声儿,你说不清话,让她回话。”

  “皇后娘娘,臣打晕令郎因由是令郎轻薄宫中侍女,还想打臣,故出于自卫才脱手,而且臣事先不知是公孙令郎。”

  “你……污蔑……”公孙敬声爬起来就要下床,他急切的用手指着桃夭。

  “污蔑……侄儿……未曾……曾……”

  卫子夫急遽扶公孙敬声躺好。

  “不急。”说完转身望向桃夭。

  “医官可有证据?”

  “皇后不信可以传话,让那侍女来作证,臣知道此宫女,是长乐宫临华殿侍女,之前见过几面。”

  卫子夫若有所思,随后传话让那宫女前来坚持。

  期间,桃夭还要忍着公孙敬声的恶毒眼神,为其施针治疗。

  桃夭的医术,几针下去,配上了她准备好的丹药,公孙敬声竟然嘴不歪了,说话也利索了许多。

  待那宫女被传唤来,跪在殿内的时候,桃夭见其畏畏缩缩的模样,就有了欠好的感受。

  “令郎,令郎……并没有……没有……轻薄……”宫女带着哭腔,战战兢兢的说道。

  “月狐医官,你的证人说辞为何与你纷歧致。”卫子夫依旧平静而且温柔的说道。

  “回皇后,在下不知,但在下确实见令郎轻薄此女子,否则令郎为何会倒在藕池假山后面,为何不是在正道上。而且,此女子应是畏惧下场和之前那个被棍刑溺死河中的一样,故不敢说失事实。不外,小宫女可知,之前那个宫女就是如你一般,才……”

  未等桃夭说完,卫子夫打断道“行了,医官,你这话,是在说本宫之前错怪了那宫女,容隐了声儿?”

  “在下不敢,只想让娘娘查清事实。”

  “本宫向来公私明白,任何事情都一样。传长乐宫掌事。”

  卫子夫泰然自若的抬起檀木桌上的琉璃茶盏,饮了一盏茶。

  茶必,掌事老宫女到。

  不必细问,老宫女的说辞自然是偏向皇后的人。

  “皇后娘娘,山丹昨夜一直在和老奴在长乐宫守夜,未曾踏出半步,更不要说到未央宫藕池了。”

  桃夭轻叹一口气,就知道下场会这样。她望向那个叫山丹的宫女,宫女抬头和她眼神交汇,立马内疚得低下头,不敢再抬起来。

  “月狐医官,你另有何话说。”卫子夫问到。

  “不知我家声儿为何冒犯医官,要让他在严寒的冬夜躺到中风,还如此诬陷声儿。声儿年幼淘气,平时有冒犯的地方,医官见谅,可这样的做法,不要说我这个皇后,是其他人遇到如此不公之事,怕是也会愤愤不平吧。虽然,你是皇上身边的人,我也欠好说什么。”卫子夫一脸心疼的看着床上躺着的公孙敬声说道。

  “那,既然如此,也不必管下官是哪边的人,既然你们看到的事情如此,我也不能为自己辩解了,请皇后责罚,臣当愿领罪。”桃夭冷漠说到。

  “虽说如此,但究竟声儿这病照旧医官治好的,我知道医官为人,定是我家声儿与你有误会,医官才会不小心下重手的,但国有王法,既然如此那就罚四十棍刑吧。”卫子夫的话,十足彰显着她的漂亮与尊贵,反而显得桃夭是个鄙俚小人的感受。

  “姨母,就……这点刑……”公孙敬声很是不满意。

  “声儿,都是你惹得祸,还不躺下。”

  “谢皇后轻罚。”桃夭说道。

  “子苓,带医官去掖廷领罚吧。”

  “诺。”

  掖廷的棍刑可不是人人都受得住的,根根木棍长四尺,粗如手腕,立在黑乎乎的刑房内。

  桃夭咽了咽口水,感受还没打到身上,就很疼了。

  “医官躺下领刑吧。”

  刑官带着他的獬豸冠,穿着玄色曲裾官服,冷漠的坐在案桌前,并付托各行刑官做好准备。

  见两个行刑的侍卫提起那么粗的两根棍子,桃夭吓了一跳。

  “唉,等一下,嘿嘿嘿,那个,那个李大人是吧,你忘记我了?我是之前詹天阁的药师啊,你前段时间风湿疼痛,是我给你治好的,还记得吗?”

  刑官冷漠的看着桃夭。

  “就那个啊,马钱子,记得吗?我送你的药,马钱子,是吧,是不是吃了我的药,不疼了?”

  “行刑。”

  “唉,唉,唉,我说你这个老头怎么忘恩负义呢,你……”

  没等桃夭说完,就被拉到刑台上趴好。

  刑官示意了眼两人,那两个行刑的侍卫便提起棍开始打起来。

  “哎哟,真狠毒,你这老头……”

  其实行官示意两人下手轻点,但究竟是四十棍,还会要打出点样子,否则刑官也难下台。

  几十棍打在屁股上,桃夭之后的日子可有得惆怅了。

  她摸着屁股,举步维艰的走出掖廷。

  “真疼,疼死了,这死老头……”

  刚出门,就看见一人如脱缰的野马般跑向她。

  “桃夭,你怎么样了,挺得住吗?”

  说着就要看桃夭屁股上的伤。

  “哎,哎,你要干嘛。”桃夭连忙制止。

  “几棍?”

  “四十。”

  “四十棍?不像啊,怎么没流血?你还站得住?”

  “还说,我这不是挺着嘛,快不行了。”

  霍去病一把抱起桃夭。

  “唉,你干嘛,放我下来。”

  “看来刑官挺照顾你的嘛,伤得不是很重。我快吓死了,听见消息就从军营赶来,照旧迟了。”

  “那你放我下来先,这样让宫里人看到欠好。”

  桃夭挣扎这要从霍去病怀里下来。

  “再动,再乱动我把你扔地上,让你的屁股再受第二次伤。”

  桃夭不敢动了,双手紧紧的勾着去病的脖子。她的呼出的气轻轻喷在去病的脖颈子上,这样的姿势显得有些暧昧,有些羞涩。

  “姨母就是偏爱那小子,那混小子,等下次见我非扒了他的皮,还敢轻薄女子,他最近皮又紧了。”霍去病抱着桃夭边走边说。

  “你怎么就相信你表弟确实轻薄了山丹?”

  “他,我还会不知道,况且是你打晕他,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为什么?”

  “哪来哪么多为什么,你屁股不痛了?”

  “那,那……你不觉得重嘛?我那么沉,放我下来吧。”

  “美意思说,吃那么多,简直抱了个饕餮石墩子。”

  “那你放我下来,非要抱我,我让你抱了吗?又嫌弃我吃太多。”

  霍去病停下脚步,“想下来就放手啊。”

  “我……不放,万一你把我扔地上,那我屁股不就摔成两瓣了。”

  霍去病无奈的笑了。

  “那就抱好了,不要放手,不要说话,嘴巴闭上。”

  桃夭的呼吸就在去病脖颈子旁,温热的气息攻击着他的脖子,也攻击着他的心脏。这样的感受,让霍去病难以忍受,心上如同几十头小鹿乱撞。

  他抿了抿嘴唇,跨大步向前走去。

  有些日子不见的李敢穿一袭白衣立在詹天阁门阙。虽说李敢不似去病这般英武有力,眉宇间是还存有念书人的文雅神态,可李敢立在高峻的宫墙外,依旧犹如琼枝玉树,英姿焕发。

  远远就见去病抱着桃夭过来,他的眉毛拧成一股,又徐徐舒展开来,微微低头,嘴角撇动了一下。

  “很严重吗?我来迟了。小狐狸,挺得住吗?”

  “没事,她行贿了李大人,一点轻伤。”霍去病接话说到。

  “什么,行贿?你…….你说清……..”还没等桃夭说完。

  “闭嘴。”霍去病凶巴巴的低头看着她说到。

  桃夭一咬嘴唇,吓得不敢说话了。

  “唉,你别凶她,幸好她机敏,否则这四十棍刑,她那小身板怎会受得住。还抱得动吗?不行我来。”

  霍去病没说话,直径走过李敢,跨进门去。

  李敢无奈的晃了晃头,也随着进去。

  桃夭的床铺已经铺好了了几条软和和的蚕丝被褥,去病将她放在上面。

  “谁带来的,这不是我房里的。”桃夭摸着滑如冰块的被子问到。

  “是李敢哥哥带来的,另有那暖炉也是他带来的,另有桌子上的药,坐塌上的软垫,都是。”华儿笑眯眯的说。

  “啊,这没什么,你是我朋友嘛,朋友有难,岂能不帮,再说,刚收到消息,我就听破奴说去病已经立即策马赶来,那这善后事情不得我来做,满意不满意。”李敢眯着他的桃花眼问到。

  桃夭看见屋里果真放了一尊新的彩绘陶暖炉,温热的炭火熏得房间里暖烘烘的。

  李敢果真细心周到,不像黑脸站在一旁的铁甲将军般酷寒。

  “够哥们,真够意思,不像有些人,还骂我胖。”桃夭抬眼看了看旁边站着的霍去病。

  “行啊,哥们,抱这么个饕餮走那么长的路竟然喘都不喘。”李敢一拳打在霍去病胸口。

  “你以为呢。不外,确实重,”霍去病也赞同到。

  “你们…….”桃夭气得咬牙切齿。

  “走吧。”霍去病推李敢出门。

  两鬼差就带着满脸的嗤笑,走了。

  “你们,沆瀣一气,勾勾通搭,狼狈为奸,耻兮…….”桃夭气得锤床。

  两鬼差一起出宫,在开阔的驰道上并排走着。

  “李敢,明日,建安花月楼。”

  李敢琢磨一会,说道,“不会吧,他不是中风了,刚医治好,就去花天酒地了?”

  “他,我还不了解,一定去。”

  “好。”

  虽然屁股没有被打开花,但今后的日子,桃夭是坐不起来了,心想趁此时性能躺着养两天,正好休息几天。

  那刘彻也并非不知此事,得知是自己的侄儿,又有证人,故并没有在皇后那说些什么,只是用膳的时候,顺嘴说了句,过两日,应有丹药开炉吧。

  皇宫里的日子,果是难熬,外貌上海不扬波,实际上只是在为血雨腥风做酝酿。

  花月楼夜晚歌舞升平,明晃晃的灯光照在形形色色的就可身上,不即不离的女乐,桌上未动筷却已经打翻的酒食,另有被徐徐被家仆搀扶进门的公孙敬之。

  花月楼楼主谄媚的迎上前。

  “哎哟,公孙大人欠好生在府里休养,这…….”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少空话,我是来见梦娘的,快带我去见梦娘。”

  作为花月楼的头牌,这位梦娘女人自是独得各世家子弟痛爱,特别是公孙敬之,近几日都在缠着此歌姬,喝醉了回家路途上被去病撞见数次,而且平日就品德浪荡,去病一猜就猜透了今夜定会见梦娘,以此体现自己对梦娘的恳切诚意。

  遣退下人和楼主,公孙敬之倚在门框上,一脸淫像,说道。

  “梦娘,是我,你看我生病出宫第一件事就是来看你,我对你可真是一日未见如隔三秋啊,梦娘,我进来了啊。”

  才推开门,就被拽进去了,公孙敬之惊了,一眼就望见被绑住塞住嘴的梦娘在拼命挣扎,接着刚要转头,一只黑布袋就套上了头,紧接着,客房内就传来了一声声惨叫。

  花天酒地的楼内,熙熙攘攘,家仆在楼门口睡眼惺忪,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惨叫。

  等梦娘跳出房间呼救时,人们冲上来看见的只是屁股被打开花的公孙敬声套着黑布袋昏在地上,另有大打开的窗户外刮来的阵阵冷风。

  公孙敬之这次可真是太惨了,憋了一肚子气的公孙家只能对外声称公孙敬之有疾请病不能上朝,究竟是在妓楼内发生的事,公孙家也欠好声张视察,更不能让天子知晓此事,这件事就这样平息了。

  “公孙敬之最近都没来上朝,预计在养屁股呢。”

  “莫不是我们用力过猛,我觉着也没多鼎力大举。”李敢说完还拍了拍他的手臂。

  “什么,你们打了他。”桃夭一听,激动得从石凳上跃起。

  “哇,李敢哥哥真厉害,收拾了欺负师傅的人。”华儿拍着双手兴奋的说到。

  “你个小崽子,又瞎起哄。”

  “谁厉害啊?”

  这时,去病牵着一个衣着特殊,和华儿一般大的小男孩踏进庭院来。

  一进门就盯着桃夭说道。

  “月夜饮温茶,兴致挺好的嘛。”

  然后转头看向李敢。

  李敢起身,行礼。

  刚要说什么,就被打断。

  “李将军不要客气,私下我就是去病哥哥的弟弟,你也叫我戾儿吧。”

  这小孩眉宇间一股清秀雅致的气息,吐字温轻有礼,小小年纪就有一股沉稳气质,只是鼻子有些大,像去病的一样,不外长在他俊俏的脸上却十分合适。

  “戾……..是皇子…….”桃夭一惊,立刻行礼。

  却见华儿傻傻的立在一旁,呆呆的望着这个和他一样大的小孩。

  “华儿,干嘛,快行礼,低头。”

  桃夭去拉华儿。

  华儿低下头,手却不知道怎么放,还又抬头望了望这小孩。

  “医官不必客气,我在学府早就听闻医官医术,甚是佩服,只是平日学业过繁,没早来造访医官。”

  去病抬起桃夭的头。

  “行了,他和宫里其他人纷歧样,不必拘谨。”

  去病微笑着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桃夭。

  “哦,好,那皇子用茶,喝这壶……”桃夭手忙脚乱的去提茶罐。

  “呲”的一声,被烫得手。

  去病连忙一把抓过她的手,

  “说了不要拘谨,就叫戾儿就行,慌什么,痛不痛。”生气的边用嘴吹着桃夭烫到的手边说。

  一旁的李敢眼神闪烁,低下头,没了神色,又立刻恢复,轻轻笑了笑。

  “那,各人坐下饮茶吧,这茶叶可是去年从蜀地得来的好茶。”

  几人坐下饮茶。

  平静的庭院内,青灰色的茶壶在温热的炭火上冒着热气,一股清香的茶味徐徐飘出来。

  华儿被戾儿拉到一旁,教他宫中的一些礼仪,华儿像模像样的学着,只是过于可爱的行动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唉,那天平阳公主府夜宴上的女子真是娴雅超俗。”

  “是啊,起舞那刻惊得众人都呆了,配上李延年琴师精湛的琴技,简直仙女下凡般如诗如画啊。”

  “你说,她…….”

  “皇上被迷得立即让文官作诗一首。”

  “怎么念来着,那诗?”

  “北方有美人……”

  “对,我想起来了,是北方有美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美人难再得。”

  去病和李敢正谈论得起劲,抬眼只见桃夭微眯着眼睛,一脸嫌弃和睥睨的望着两人,嘴里还含着一大口茶。

  两人也察觉到了,不应该在她面前夸耀其他女子,

  连忙改口。

  “唉,何来倾国倾城一说,那容貌依我看来,不外夭夭的四分之一。”李敢奉承到。

  “倾国倾城是吧?绝世独立是吧?如此妙丽善舞,为何不娶回家?”桃夭不屑的说。

  “真……不,不,哪里美,我看就一般,绝对没你悦目。”两人又挽回的说着。

  “去病哥哥,之前你们不是还偷偷爬了李夫人的墙头,被卫兵捉住?”

  “戾儿,休得乱说。我那是被迫的。”去病有些许红了脸,神色张皇的看向桃夭。

  桃夭面无心情,就盯着霍去病看。

  “嘿,你的意思就是我胁迫你了。”李敢气得手叉腰,质问霍去病。

  “别说了,总之,不行言倾国倾城,倾国倾城只能用在夭夭身上。”霍去病竟然如此说了一句。

  “对,对,桃夭,千万不要拿掉你的面纱,否则……”李敢也赞同到。

  “够了够了,停止你们的恭维,真是色心未泯,色胆包天。”

  桃夭白了两人一眼,自顾饮茶。

  戾儿一看,表哥的耳朵都红了,于是聪慧的说到:“我从未见过表哥对哪个女子如此好,一见她就笑,表哥本是不爱笑的,唯是见了医官,就盯着痴痴的笑。”

  “戾儿。”霍去病耳朵根越发红了。

  桃夭也被说得一愣,脸霎时红泛。

  李敢此时静静地盯着地上,只能缄默沉静饮茶,不时抬头看着两人。他也是爱笑的,特别是看见桃夭,只是,自己迟了一步。

  “你们在说什么,华儿不懂,华儿见师傅就不爱笑,师傅好凶。”华儿委屈的拉着戾儿的一只袖子说到。

  “嘿,你这小兔崽子。”桃夭气得想撸起袖子揍他一顿。

  “看吧,原形毕露了吧。”去病讥笑到。

  “看来桃夭不适适用倾国倾城,恰是凶神恶煞好些。”李敢说完眯着桃花眼笑起来。

  桃夭转头一看这个笑得让人火大的家伙。

  “那先收拾你吧。”

  桃夭和李敢在院子里追逐着,嬉闹着,华儿和戾儿也笑得前俯后仰,去病微笑着饮茶。

  这样的时光,这样的欢喜似乎从没有在这高高城墙内泛起过。他们现在都是孩子,都是一群单纯无邪的朋友。

  近来的日子还算安宁,桃夭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在宫内生活的也算平静。公孙敬声之事也这样悄无声息的已往了,究竟是在歌姬酒楼内不色泽之事,公孙家欠好明目张胆视察,怕遭世人笑柄。

  然而,宫内外的和谐安宁却不寻常。

  雪夜愈来愈冷,桃夭夜里睡得也很沉,这沉像是坠入梦魇里一般,醒都醒不外来。

  而梦里的一切,却像真实的发生故事,悲痛,欢笑的感受都是那么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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