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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御剑录

第44章 武林门外

沧海御剑录 鹿梦令 5166 2021-01-09 21:29:38

  秋天的临安午后,秋桂随风洒落、密如雨珠,人行其中,如同沐雨披香。狮虎桥河下的百井坊巷,鱼行林立,吆喝记账声不时响起,不远处,来自塘西、德清水乡的渔船三三两两停泊在河滨,渔炊烟起,好一幅江南秋日渔火景象。

  百井坊巷两侧有好几家茶肆,有的门口有茶博士敲打响盏,高唱叫卖,招徕着主顾;有的请来乐师教人学乐器、学唱曲,有人正在幽婉唱道:

  “去年相送,余杭门外,飞雪似杨花。

  今年春尽,杨花似雪,犹不见还家。”

  坊巷中段的潘家茶肆,门口部署得精致雅洁,有五六个江湖人士正坐在门口处品茶聊天。一个身着蓝衣的男人见茶水快喝完了,便举手,店小二立刻小跑过来,问道:“客官,您要再点些什么茶?”

  那蓝衣男人看了看茶品,道:“再来个七宝擂茶,和西湖龙井。”旁边一个灰衣男子道:“师兄,这家的盐鼓汤不错,我要一碗。”蓝衣男人颔首。店小二记好茶品汤名,脸上带笑便走开了。

  蓝衣男人看着众人,道:“对了,最近江湖出了件大事儿,你们可知道?”

  灰衣男子眨了眨眼,道:“师兄,你是说三山五岳的八个门派结盟之事?”

  蓝衣男人颔首,道:“正是,他们结成八派剑盟,还推选了一个盟主。”

  其他人一听,都是不禁颔首,窃窃私议议论起来。过了一会儿,灰衣男子问道:“那这盟主是谁呢?”

  蓝衣男人笑了笑,道:“你们猜猜看?”

  灰衣男子道:“嵩山派掌门封星河?”蓝衣男人笑着摇了摇头,旁边有小我私家道:“听说封掌门练功时不慎受伤,伤得可重了,要清修数年才会痊愈。我猜也不是他。”这时,店小二端着七宝擂茶、西湖龙井和盐鼓汤走了过来,他笑容可掬,放好茶饮,便转身走开。

  蓝衣男人一边斟茶,一边问道:“你们继续猜猜。”

  灰衣男子端起盐鼓汤喝了一口,又道:“那是西岳派掌门郭清隐?”蓝衣男人照旧笑着摇头。灰衣男子皱了皱眉头,道:“那就奇怪了。师兄,你就别卖关子了,说吧。”其他人也有些心急的道:“是啊,说吧师兄。”

  蓝衣男人喝了口西湖龙井,笑着道:“是一个叫阳川海的年轻人!”

  灰衣男子眼睛一亮,道:“就是那个雁荡山派一百多年来最年轻的掌门?”蓝衣男人微笑着颔首。旁边一人道:“这小我私家我有耳闻,听说掌圣还教过他几招玄阳掌呢。”灰衣男子把盐鼓汤喝完,舔了舔嘴唇道:“听说此人曾是凌波派门下,被逐出师门过,厥后和一个哑女仗剑走天涯。是真的吗?”

  蓝衣男人颔首,道:“确实如此。不外阳川海其时被逐出师门乃是一场误会,凌波派掌门朱三进早已在江湖上广发帖文,说其时阳川海乃是受人诬陷,也算是还他清白了。”

  另一人用佩服的口气道:“这么年轻就当上一方盟主,真是年轻有为啊!”

  灰衣男子啧啧赞道:“确实是啊,你想想,名震天下的掌圣都能教授他武功,这阳川海看来确有过人之处。”

  蓝衣男人品了一口西湖龙井,只觉滋味浓醇。一会儿,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问道:“今天是通书八月几?”有人道:“师兄,是通书八月初九。”蓝衣男人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道:“啊,那就是今天啊!”

  众人不解,问道:“今天有何事?”蓝衣男人瞪眼道:“今天乃是八派剑盟的盟主受封仪式,就在武林门的卧虹亭啊。”灰衣男子听了,眼睛一亮,道:“那赶忙去看看啊,切莫错过了!”众人于是纷纷起身,蓝衣男人叫来店小二结了帐,便带着众人往武林门北边急遽赶去。

  红色的枫树在密林深处隐隐约约,灵动的小河在曲环路间咚咚叮叮,清新脱俗的空气在山间弥漫激荡。约莫一盏茶的时光,蓝衣男人等人来到卧虹亭,只见那里早已围满了江湖人士,其中多数提着佩剑,看起来是八派剑盟的门生们。

  “受封完毕,接下来请阳盟主讲话!”一个嘹亮的声音在卧虹亭回荡,是泰山派掌门范秋风在主持受封仪式。在园地中央的最显眼处,坐着三山五岳各门派的掌门人,包罗嵩山派掌门封星河、西岳派掌门郭清隐、衡山派掌门吕镜、恒山派掌门定真师太、黄山派代掌门王到、庐山派掌门熊思平。灵隐寺的方丈圆心大师也受邀前来,在前头就坐。

  阳川海坐在最中间的盟主之位上,而他身旁的封星河虽然脸带微笑,但面容沉暗,看起来气色不佳。不远处,柳晓然由雁荡山派众门生蜂拥着,静静坐在那里,面含微笑地看着阳川海。

  此时,众人纷纷拍手,恭迎阳川海上台讲话。阳川海面带微笑,走到园地中央,他环视众人一番,抱拳道:“多谢诸位了!阳某承蒙列位掌门人抬举,今日受封盟主一职,实在是受宠若惊,今后定当竭尽全力,为我们八派和气相处,为匡扶武林正义,尽一份绵薄之力!”

  “说的好!”封星河微笑着颔首,高声夸奖。众人也是纷纷喝彩叫好。

  “我觉得他说的欠好!”突然,一个黑衣身影从山林里飞冲而来,两纵三跃,已经来到阳川海身前。众掌门不由一惊,都暗叹这不速之客内功了得。待得那黑衣身影定下身形,众掌门定睛一看,心头一震,来人竟然是拳怪。

  拳怪一脸狂妄,瞥了阳川海一眼,冷声道:“姓阳的,没想到你竟然当上一方盟主了。”这时,又有一个白衣身影飞纵过来,是拳怪的大徒弟,“冷面书生”司马岩。

  众位掌门见来者不善,又知道阳川海和拳怪素有恩怨,心知今日恐有一战,便都站立起来。果真,拳怪走近阳川海,道:“小子,今天我徒弟也在这,你多次和他过不去,今天我们就把旧账一起结了吧?”

  阳川海马上想到铁大铁二那日丧命在拳怪手上的情形来,心中火气,怒目圆瞪,道:“老怪,还我铁大铁二兄弟的命来!”说着,他猛然上前一步,空手戳向拳怪的曲池穴。

  拳怪见他空手无剑,但招式奇快,便略为一闪,向肚脐翻转握拳,然后朝对方中路击去。阳川海蓦地间只觉一股极其刚猛的力道涌来,于是侧身半步,运用内家功力,将对方力道化解开去。

  郭清隐见状,走到阳川海的盟主座椅上,从他的剑鞘里拔出剑来,喊道:“阳盟主,接剑!”阳川海腾空一跃,将自己的铁剑握住。

  拳怪冷冷笑道:“今日我就领教一下八派剑盟盟主的武功!”说着,他运用真气,握拳如虎,双手如鹰翅展开,左手削势,右手冲势。阳川海则伸剑御敌,纵步高飞,如疾风拨云,随来随去。转眼之间,两人打架了五十多个回合。

  场下的柳晓然心中紧张,她知道拳脚无眼,局面甚是凶险,便走上前来,满脸都是紧张神情。而就在不远处,司马岩偷偷瞥了她几眼,他有想上前将她制住,但又有些犹豫,只因不久前他听师弟毛松说,曾被此女用“无心指”奇功一招点中穴道。

  此时,场上拳怪和阳川海两人斗得正酣。只听拳怪大喝一声,左拳护住了右拳,换变拳势,横冲扫向对方肋部。阳川海知道对方内功深厚,当下不去硬碰,闪身直掠,使出沧海剑法之“海内无双”,剑如大鹏展翅,力透剑锋,直取对方中胸。拳怪身随拳移,退后一步,然后隐而不发。阳川海也撤步倒剑,静观对方拳势的变化。

  拳怪心中有些惊奇,暗想:“为何此人剑术,又较上次高强了许多?”他这些年来纵横江湖,罕有对手,除了刀侠、剑痴、掌圣三人,其他江湖人士他一概不放在眼里,今日却觉得阳川海着实是个让自己头疼的对手。于是他深吸一口气,使出两招九异拳,全都自两翼袭来,拳气如风,拳速如电。但阳川海纵跃旋回,拒前制后,戮左迎右,一剑复一剑,全无惧色。此时秋桂随风洒落、密如雨珠,落叶中只见阳川海剑影翩然,任由拳怪双拳齐下,他也是越杀越紧,剑术步法丝绝不乱,颜色神态一点稳定。两人你攻我守,或进或退,拳剑交织之间,又交手了一百多个回合。

  场边的灵隐寺方丈圆心大师看着这一番龙争虎斗,不禁颔首,道:“阳盟主真是百年不遇的武学奇才!”

  八派剑盟的众门生们何曾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顶级决斗,在一旁都看得目瞪口呆。其实何止这些年轻门生们,众掌门也多数没见过如此这般的绝顶妙手对决。于是众人都屏住呼吸,静观其变。

  一旁的柳晓然不明拳理剑道,倒是越看越心惊,她离阳川海极近,因而看得又特别清楚,心中焦急不已。

  这时,场上拳怪疾冲一步,反腕振臂去撞,阳川海随手挑剑,迎门倒刺。拳怪见剑路奇绝,于是一闪,使出劈、捕、拍、撞、按、劈、崩、钻、炮等九种差异变化的劲道来。阳川海识得这九异拳的厉害,于是剑势凝回起舞,剑尖正透敌心,想欺压对方缓下攻势。拳怪却不退闪,纵步伏地,一招又一招连环袭来。阳川海挽剑变势,巧妙地转守为攻,以身避身,以剑找剑,嗖嗖如翅,如霞光,如落月流星。

  如此拳剑激荡,两人打的是大开大合,已然互搏了三百回合。

  却说司马岩在一旁寓目良久,心头很不是滋味,一来嫉妒阳川海武功如此了得,二来记恨他往日三番四次阻拦自己,于是心中恶念升起,计划乘其不意,上前偷袭。此时阳川海和拳怪打架正酣,背部空门大露。

  司马岩识趣不行失,便暗运真气,拳劲蓄势,悄无声息地向阳川海身后走去。他刚抬脚两步,离阳川海不远的柳晓然便看在眼里,心头一惊,便赶忙上前两步,口中喊道:“阿海,小心暗算!”但此时司马岩已全速挥拳,如突袭的猎豹一般向阳川海后背冲去,阳川海的双剑已然在拳怪的浑朴拳力纠缠之下,无法瞬间转身反抗或闪避。

  其他众掌门见此情形,都是大惊失色,但因为距离较远,想要上前解围已然不及。

  离阳川海最近的是柳晓然,她见形势万分危急,心中不及细想,急急遽飞驰两步,盖住了阳川海后背露出的空门,而此时司马岩的猛拳已然冲来,只听“砰砰”两声闷响,柳晓然的胸腔腹部被司马岩的偷袭重重击中,鲜血马上喷口而出,随后无力地瘫倒在地。

  数丈之外的众掌门大惊,纷纷拔剑飞身上前,刺向司马岩,司马岩见不妙,便躲到拳怪身旁。阳川海此时已从拳怪的拳力纠缠之下脱身而出,瞥见身后柳晓然的样子,心中大乱,惊呼道:“然妹!”他全力疾速挥剑几下,将拳怪逼得退却两步,然后抱起柳晓然。

  拳怪见众掌门都已攻来,知道是触了众怒,暗道:“对方人多势众,如若一拥而上,我今日讨不到自制,而且徒儿或许还逃不脱。”便想先离开此地,于是虚晃几拳,逼退身前之人,道:“岩儿,走!”随后和司马岩施展轻功,向场外飞去。众人心中担忧柳晓然的伤势,也不追赶,都收起剑来。

  阳川海抱起柳晓然,见她容颜苍白,双目紧闭,马上心急如焚,他脑海一片空白,满脸痛苦道:“然妹,你为何要替我挡这一拳?我有内力护身,就让司马岩那狗贼偷袭我一拳,又能如何?”柳晓然身子微微一颤,嘴中又喷了一口鲜血出来,阳川海见状马上心痛不已。

  圆心大师一脸肃然走了过来,道:“阳盟主,需得用内力疗伤片刻,否则会意力憔悴,性命堪忧。”阳川海这才缓过神来,赶忙用左手隔衣按住柳晓然的灵台穴,以内息送入。圆心大师也坐了下来,运用内家真气于一指之尖,点住柳晓然的悬枢穴,很快就有一股炙热之气钻进柳晓然体内去。

  一会儿,柳晓然口中不再喷血,微微睁开双目,但眼神昏暗无光,看上去极为虚弱。八派剑盟各掌门看在眼里,都是义愤填膺,对司马岩的鄙俚行径愤慨不已。

  圆心大师收回真气,然后为柳晓然切脉一番,刚刚站了起来。阳川海也停下手,焦急问道:“大师,然妹伤势如何?您可否医治?”

  圆心大师叹了一口气,道“哎!伤得太重了!柳施主被打中多处要害,心脉、气血、经络、脏腑,都是大伤啊!”他轻轻摇头道:“老衲无能为力。”

  “这可如何是好啊?”众人一听,马上束手无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阳川海心头一沉,看着双目微闭的柳晓然,道:“然妹,你现在感受如何?”柳晓然气若游丝,说不出话来,看上去极为虚弱,纷歧会儿又闭上了眼睛。阳川海心乱如麻,好一会儿,他才想起道:“看来,只能去找蓝梦姑婆婆了。只可惜,她回福建漳州老家了。”

  阳川海问圆心大师:“大师,我计划带然妹去找一个医术高明的老前辈,但路途遥远,我想路上我用内家真气为然妹疗伤,可否?”圆心大师道:“刚开始虽然可行,但柳施主伤势太重,恐怕你的内力疗伤之法也支撑不了她太久,哎,希望吉人自有天相。既然有神医,那就速速求医去吧。”

  阳川海颔首。他朝向八派剑盟众掌门,道:“诸位掌门,今日突遭此难,在下不得不向各人告辞一段时日。自今日起,由封星河和郭清隐两位掌门担任副盟主,统筹八派剑盟日常事务,你们看可好?”多位掌门人纷纷颔首道:“我等听阳盟主的。”

  阳川海向封星河和郭清隐抱拳道:“不知二位前辈意下如何?”封星河和郭清隐抱拳道:“我二人乐意效劳。”阳川海施礼道:“那就有劳二位前辈了!”他看着柳晓然苍白的面容,心乱如麻,道:“那在下先告辞了,回住处之后,我计划今夜就开始赶路,先去宁波港,然后坐船南下去福建。”众人抱拳道:“阳盟主但去无妨,愿柳女人早日康复!”

  当下,阳川海抱起柳晓然,离别众人,离开了卧虹亭。众人目送他离开武林门,驻足良久,才返身聚集一起继续议事。

  且说阳川海回到住处,简朴打点行李之后,便雇了车马,带着柳晓然往宁波港而去。一路上,他赶路甚急,较少停歇,因而隔日便到了宁波。

  宁波口岸热闹特殊,帆樯如林,镇鼓相闻。阳川海不久前刚在此处搭船回广东过,因而对这一带算是熟悉,很快就寻到了一艘准备驶往福建漳州的大海船。他带着柳晓然登上了船,只见船板上人来人往,有的人在往船上搬越窑青瓷,有的扛着大箱的绫罗绸缎,另有远道而来做贸易的波斯人不时走动,看上去一派热闹的景象。

  黄昏时分,大海船就扬帆出海了,在日落黄昏之中,满载着货物和各地的商人、旅者,朝着南方的海面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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