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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故事之文明的细胞

第二章 外乡人

小镇故事之文明的细胞 陶荃 2189 2020-12-14 20:28:54

  第一代先祖在乾隆中期,从小镇西北几十公里的世居地迁徙而来。

  世居地是个大村,因人口稠密在清朝初年就破裂成新旧两个乡村,乡村至今都以姓氏冠名,某老村,某新村。堂兄曾和部门家人前去寻根溯源,基础探询不到本支脉的后人。一方面我们仅有的线索是“老大房新三房”的分支来源,另一方面世居地有成千上万源于一家的同姓人,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况且是寻找两百年前的故人。

  来小镇的先祖是兄弟两。

  世居地有座糖坊,不少村人都有做麦芽糖的手艺。先祖怙恃有四个儿子,但家里人多地少欠好养活,成年的老大就带着老二外出卖糖生活。先到县府,又到县府西南的镇子,翻过山梁就到了小镇。由于小镇没有会做糖的手艺人,生意就还不错,兄弟二人便开始租房租地住下来。

  最早的一张契约是乾隆五十四年,即公元1789年,契约内容是租了一户田主家的二十亩山地薄田。直到三十年后的道光时期,先祖才花六串四百文买入了一分六厘地,这是先祖在小镇拥有自主产权的第一块土地,它是一块坟地。先祖的年老没有立室,去世后先祖买入了这块坟地安葬亡兄。

  想来生活是艰辛的,两兄弟只能给一人娶媳妇,年老作为长兄选择了首先安置好弟弟。

  先祖在小镇娶妻后平平安安了此一生,只生有一个儿子。

  这位道光五年出生的儿子奠基了本姓在小镇的基业。从文书分析,他成年后每十年就大规模置办一次家产,并生了四个儿子,如今小镇的本姓居民全是这四个儿子的子女。2001年小镇的一处庙宇修缮,从换下木头的横梁上还发现了这位先祖捐资的纪录,作为移居他乡的第二代,有财力能做到如此实属不易。

  我家祖上是大儿子。从这位祖先开始我们大房四代单传,中间爷爷的爷爷还意外早逝,直到爷爷生下父亲一辈的几个叔伯才改变这一局面。

  二儿子十几岁外出时被抓了壮丁,隶属左宗棠的队伍。其时大清国西北有叛乱,长江以北有捻军叛乱,长江以南有太平军叛乱,朝廷无兵无粮无饷,天子只给左宗棠发了枚印章就让自筹粮饷兵源去西北平叛,那再没比抓壮丁更廉价的募兵手段了。

  其时的壮丁十去九死,家里已对儿子不抱希望时老二捎回了口信。在外做生意的老乡半年前无意中碰到了他,让给怙恃带个好,说在左大帅的队伍云云。又过了几年,家里收到一封驿差送来的信,始发地是几百公里外的兰州。说由于识几个字已经当上了把总,最近在兰州驻防修整,而且定了一门亲事,眼下要先随大帅去托克逊打仗,回来就结婚。

  今后再无音讯,几年后平叛结束,左宗棠去世的讣文都在全国发出时照旧毫无音讯。做史学研究的堂兄厥后查遍相关史料,终于在省档案局托克逊相关战役的纪录中找到了这位先人的名字和籍贯。光绪十四年,他的队伍遇伏全军淹没,尸骨无存,终年29岁。

  小镇他的父亲却还在忖量儿子,甚至在他名下够入了一处院落作为婚房,期盼儿子能返乡立室。其时他不是唯一的儿子,反而是唯一不在身边的儿子,可最终照旧没能盼回。这处院落厥后就成了我们大房的祖宅,契约如下:

  立賣房院文字人陳某某(画押)陳某某(画押)因為無錢使用父子商議今將自己祖遺院科壹所厦房五间東至陳某人厦房墻脚為界南至本院厦房墻脚為界西至王某人墻脚為界北至院內厦房墻脚為界巷门路徑五尺大門在關四至明白金石土木相連情緣立契賣于某某名下永遠為業对说合中人段某某(画押)李某某(画押)言?賣價時錢伍拾千文整當交無欠其院科原粮五合每年中劉百戶陳某某讨取任憑買主過各完納舍業化字酒食一應在內一言一?並無葛藤日後如有房親户内人等言说者一面有陳某某(画押)父子承當不于某某之事恐後無憑立賣約為证

  光緒十一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立賣人陳某某(画押)

  房親人陳某某(画押)

  說合中人段某某(画押)李某某(画押)

  代書人王某某(画押)

  三儿子是个盲人,不知是先天照旧后天,虽然高寿但没有立室,一直随怙恃和四弟一家生活。

  作为四房的老幺和我们大房年龄相差三十多岁,是他们的父亲五十岁所生。这就导致我们大房的子女普遍辈分很低,四房和我同龄的孩子基本都是我的爷爷辈,应了那句“摇篮里的爷爷,拄拐棍的孙子”,所以我们支脉不太愿意和他们走动,见谁都恰当孙子!四房头也生了好几个儿子,长大成年的有四个,这四个子女在小镇繁衍出了两个支脉,这两支和我家这支就是小镇所有的本姓人口。

  爷爷的爷爷是个能人,种地、做糖、修锁、盖房、编炕席、打家具、酿醋、做豆腐,样样在行,有“能儿”的外号,可惜命不假年。

  小镇算马家军势力规模的边缘地带,治理松懈,士兵随处征粮抓丁。有一年几个士兵窜到小镇,酒足饭饱后调戏妇女,爷爷的爷爷扛着?头路过,看不顺眼就上前理论。士兵有武器基础不怕,三两句就动起了手,这位先祖二话不说抡起?头就锤死了一个士兵,其他士兵见围拢的人越来越多就跑掉了。

  第二天一队人马就开到了小镇,扬言找不出凶手就血洗乡村。

  打死**后这位先祖逃进了山里,这种事赔点钱躲一躲,等队伍一走就完事了。士兵找不到人便开始闹事,最后家里出钱,乡绅出头给士兵摆酒款待,又做了副上好的棺材收敛死尸。兵头子收了赔偿的人命钱,临走把棺材一扣,死尸不要了,棺材拉到棺材铺作价卖掉。在他们眼里人命不值钱,包罗自己的。

  队伍走后没多久这位先祖就回来了,家里上有瘫痪的老父,下有未成年的儿子,离开多日已积攒了许多事。连续干活中由于太过疲劳,失足跌下了山崖,享年38岁。

  顶梁柱折断后家里的重担全落在了爷爷的奶奶身上,这位伟大的母亲小脚种不了地,庄稼就租给族亲耕作,自己没日没夜的在外弹棉花缝补衣裳挣钱,照顾家里瘫痪的老人,拉扯照旧孩子的太爷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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