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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故事之文明的细胞

第二章 老街

小镇故事之文明的细胞 陶荃 2316 2020-12-14 19:29:58

  小镇现存的奇迹全在老街,作为小镇的第一代经济中心,老街一直富贵到1970年代,前后连续上千年,厥后随着人口的增加经济中心才从老街转移到宽阔的新街。

  老街或许500米长,沿街两边的巷道漫衍着一些两三百年的老宅,都是农人一代代传承下来的祖宅。现存最早的衡宇建于康熙初年,土木结构,主人一家还生活在里面。这家祖上曾是田主,前后几进院落都是老修建,这些年拆的只剩一两栋。土木结构的修建生命周期很长但维修不方便,不是缺老木匠就是修缮木材难找。

  老街两边还散落着许多两层铺面,虽然都是奇迹。原先住在街边的人家把靠外的一侧修建成商铺就可以自己做买卖或者出租,二层的阁楼住人或是存货。商铺的样式很家常,就是《水浒传》里武大郎和潘金莲居住的那种临街门面房,阁楼上的窗户也能推开,只是没听说发生类似潘金莲打西门庆脑袋的故事。这类商铺依旧另有人家居住或者经商,但许多都在逐年拆除,不拆没措施,太老了有坍毁危险。

  老街南北朝向,最南端开头是政府大院的丁字路口,叫“牌坊台”,那里曾有座牌坊。其实最初有两座牌坊,“贞孝坊”和“节孝坊”,都在老街北端紧邻河流的马路上。有一年雨季河水暴涨倒灌,“节孝坊”被洪流冲走,“贞孝坊”也摇摇欲坠,洪水退后人们就把“贞孝坊”搬迁到了街道上游。

  牌坊在西周降生之初用来祭天,厥后官方修建是为纪念某人的功勋或者好事,虽然这样的人一般都是官员。老黎民修建基本就是旌表节孝纪念自家的尊长,所以多以贞孝、节孝、忠孝、慈孝、义孝等命名。现在许多乡村或者街道也会修建牌坊作为分界标志,上写村名,但都已经不考虑“六柱五间十一楼”或“四柱三间七楼”的品级规制,古代牌坊违建是会掉脑袋的。

  “贞孝坊”是小镇富户在乾隆朝为去世的母亲所立,宽大的屋檐可以防晒挡雨,是老人聚会闲聊的最佳场所,“破四旧”时被拆除。

  老街中间是个十字路口,以前的小镇正中心,叫碾子坑。旧社会的人家家离不开石磨,玉米、小麦、高粱、红薯等日常粮食都需要石磨脱皮碾细,但遇抵家里有点事情需要多人用饭时必须用碾子坑的大碾子,否则出不来活。这些年在都市倒是常见石磨和碾子这类物件,不是摆在都市风物带就是泛起在一些农家乐餐厅。

  十字东边有口古井和山神庙,那边阵势低洼,发洪流的时候河水经常倒灌井里,山神爷也会泡在水里,预计山神比河伯官衔要低,否则他不敢淹。

  十字路口往北一点是戏楼,在民间戏楼和西方的教堂差不多一个性质。有戏楼就一定有看戏的广场,而戏楼劈面的广场另一端基本都有庙,往往照旧大庙。民间认为大戏是唱给神灵看的,老黎民只是沾了神的光看戏。

  父亲一代人是在戏楼上的小学,因为戏楼足够宽大,不仅遮风挡雨另有运动的广场。

  一般各乡村都在祭拜各村主神的生日几天唱戏,需要提前几个月找剧团下订单。剧团都是陕甘一带的县级秦腔剧团,大量面临失传的曲艺种类和折子戏往往就一两个剧团还会演,近些年流失的很是多,有些连视频都没有保留,基本就算绝迹了。

  小时候看戏纯粹是为了吃小吃,每逢唱戏母亲就会给点零花钱,这是平常没有的。那时不懂戏文,只爱看有武将的热闹局面,最怕老生或者小旦“咿咿呀呀”唱个没完没了,尤其坐椅子上唱的那种。

  能想起的折子戏有《金沙滩》《周仁回府》《玉堂春》《穆桂英挂帅》等等,似乎都是历史故事。好比《金沙滩》就是传统剧,又叫《双龙会》或《八虎闯幽州》,是长大后读史书的时候才明白的故事。讲的是北宋太宗赵光义前往五台山替亡兄赵匡胤还生前所许的愿,恰逢辽国天庆帝邀请太宗去幽州玩,潘仁美尽力怂恿太宗前行,但杨继业尽力劝谏不要去,究竟幽州是敌占区,最后杨继业反被太宗囚禁五台山。杨继业就是《杨家将》中大郎、二郎、三郎、四郎、五郎、六郎、七郎的父亲,但没明白为什么戏文中把潘仁美刻画成了一个奸臣,他其实是北宋开国元勋,能征善战。

  不唱戏的时候,戏楼院广场就成了小孩的游乐场和老人的舆论中心。

  爷爷生前就经常在戏院打牌,老人间的赌注是蚕豆,爷爷一个兜装着十几二十颗又小又硬的小豆子,输了给人。赢了别人的大蚕豆就装到另一个兜里,隔几天就给我们攒一包,儿时虽然没有零花钱,但并不缺蚕豆吃。

  老街的北出口一带已经挨着山脚,顺山脚往上的山腰中部有一座巨大的土城堡,修建于清末和民国战乱频繁的年代,主要用来防土匪。

  土城堡三面和山崖十全十美,留出一个堡门通向山下的乡村,这样不至于被土匪偷袭或者攻打。城堡内每家都有浅易的衡宇,依阵势成排漫衍,其时小镇的人口也不多。衡宇里有土炕、锅灶、柴草、水缸、粮食等生活必须品。作为防御工程虽然少不了武器,像大刀、长矛、弓箭、土枪、土炮都有,另有从山下背上来的许多鸡蛋大的石头,大多数农人不会使用武器,但大人小孩都市扔石头。

  平时人们并不住城堡,但堡子上一直有专人瞭望巡逻,一旦发现匪情就会放烟敲锣通知山下。人们就赶忙把珍贵工具埋藏好,拖家带口往堡子转移。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大股土匪,人喊、马嘶、鸣枪,虚张一番声势抢钱抢工具,很少伤人。土匪基本都是失去依靠的农人,知道人都藏到堡子里但不敢贸然进攻,一方面堡子本就是个防御工事欠好攻打,另一方面待久了会招来官兵。

  比当地土匪麻烦的是从河州窜下来的有组织的马匪,他们视汉人为异族,抢劫财物是其次,主要目的就是杀人。清末左宗棠到西北的主要任务就是剿这些马匪,我高中同学的太爷爷就在民乱中被马匪砍断了胳膊,他每说及此事都义愤填膺。

  解放初期全国的土匪都被剿光,堡子失去功用后就逐渐疏弃了。疫情的时候我还专门去看了一趟,常年的风吹日晒雨淋已经让一段堡子残缺坍塌,另一段也担忧危险没敢进去。

  这就是小镇,我们国家三万个平凡乡镇中的一个,历史长河的一叶缩影。她的存在不是为了着名,只是一个母亲为了养育几千年来围绕着她的子民。一代代小镇人改变的只有时间,永远稳定的是泉源。

陶荃

专门拍了点老街的照片,有人好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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