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趣事

　　十三四岁前，每个周末我都有一项牢固运动，带着两个表弟把小镇周围的巨细寺庙逛一遍，并不是去烧香拜佛，只为偷吃供品。那时候物质不富足，没什么零食，一个偶然的时机我们发现庙里时常有供品，大多数时候还没有人，于是每周逛庙就成了必修课。

　　土地庙的供品最好拿，趴下磕个头，心里默念几句谢谢土地爷的话就可以拿走。供品也简朴，家常面点、油炸食品、苹果、桃子等当地水果。也有跑空的时候，没供品就磕个头再换地方，只要不怕走庙多的是。

　　大庙的供品每天都有，有民众敬献的，也有庙祝日常供奉的，但比力难拿，因为只要大庙开门就意味着庙祝也在。看到有人进庙他们都市追随协助，看到孩子进去更会一路追随，就怕偷供品。大庙的供品比力富厚，面包、蛋糕、点心、葡萄、香蕉等稀罕水果，在我们小孩看来都是高等货。

　　此时我们会用点战略。先派一人进去打探，摸清庙祝和供品的状况，然退却出来在门口望风。另一人再进去，直接到商量好的偏殿，进门就趴下一个接一个磕头。无论大人小孩，一般庙祝都市在叩头的时候敲击一下钵盂。听到钵盂响，第三人快速直奔大殿，头也顾不上磕，把供品揣怀里就赶忙离开。第三人几多都要蒙受一点心里对神灵的不敬，所以我经常派两个表弟担此重任。

　　遇到寺庙的重要节日，尤其做法事的时候，供品会富厚到让人直流口水，一堆小孩会守着大殿门。这时的事情人员也许多，如果偷拿一点半点，大人不会说什么，但总有小心眼的大人看透了小孩的居心，始终守在殿门，就是不让小孩进。只要他一松懈或者有事离开，小孩们就一窝蜂的往里挤，有些大人会莫名其妙，可能想不通为什么毛孩子会这么虔诚的进去磕头。记得有次为了抢供品连碟子都摔了，那也不管，心里想的只是我们不吃横竖也会被大人吃掉。

　　在所有偷供品的寺庙中，方神庙是唯一不敢去的一处。

　　方神庙是古庙，高峻的柏树遮天蔽日，有种天然的阴森，再加上深邃的大殿和威武的护法神像，让人望而却步。但每年方神的诞辰日都是个好日子，神像会被抬到另一处道场看大戏。经过的沿途巷道口都市摆上香案供品，神像经事后人们要么追随一段，要么回家，因为供桌上的灯烛还未燃尽就摆在外面，而此时后面已经不见一人。我们就跟猪八戒似的一路开吃，能吃的吃，能带的带，这一天会相当辛苦，供品太多，实在吃不用。

　　盛唐的时候，写《谏迎佛骨表》的韩愈肯定也旅行过这类仪仗，只是他可能没有叩头，不知是否也检查了民众的供品，究竟他其时在做相关的政治研究。

　　寺庙最热闹的两个时刻是唱大戏和年初上香。

　　唱大戏是古代庙会遗留下来的一部门，举行庙会的几天，围绕寺庙会有种种特产、小吃、商品、摊贩搜集，热闹特殊，因为其时的划定是庙会摆摊不收税。如今小镇的庙会依旧会唱戏，但集市基本消失，仅存一些哄小孩的零食玩具和小吃摊。

　　这类庙会也是有文化内涵的，它们供养了许多区县一级的剧团，让一些奇特的曲种得以延续，不至于淹没在市场洪流。

　　上香是唯一一件小镇所有乡村，所有民众都自愿加入的运动，从古至今。

　　大年月朔一迈入零点，农人都市出门前往各个寺庙，把新年的第一柱香敬献给神灵，祈祷一年的平温顺利。

　　春晚快结束时就在家准备，净手洗面，整理香蜡烛表。我家一般去五处：方神庙、观音寺、三清殿、财神殿、土地庙。

　　虽是深冬半夜，但丝毫感受不到冷，随处鞭炮震天，灯火通明。沿路的居民和店肆都开最高亮度的灯，有些没路灯的地方路边居民会专门挑出一根竹竿，绑上大功率灯泡照明。路上人头攒动，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家出动的不在少数，有说有笑热热闹闹的往各个寺庙搜集。

　　寺庙的所有殿宇灯火通明，庙祝基础不够，在热心农人的资助下整理香烛供品，同时防火，一些寺庙的新年祈祷法事也在进行。各处的香火塔前拥挤不堪，农人凭据到达的先后顺序期待焚香磕头。有人上完香会赶忙去下一处，也有人会在各处转转，看看神像壁画碑文。小镇的寺庙没有抢烧第一柱香的习俗，也没有好事箱，没有法物流通处，一切随缘。

　　已连续多年未在小镇过年，也就没有上香的时机，从儿时开始的近三十次新年上香中，始终印象深刻的只有七八岁的那次。那年春晚后其他家人都已休息，父亲只带着我去上香，看晚会的时候父亲用纸和篾条做了只灯笼，里面插着蜡烛。我一路挑着灯笼，父亲牵着我的手去的寺庙。只要想起那时我都不禁心里一颤，和父亲这么温馨的局面越来越少，父子俨然成了代沟的同义词。

　　照旧要有个信仰，遇到过不去的坎儿心里至少有个寄托，能释放出的就不是肩负，不至于做出傻事。在喧嚣的都市，不妨偶尔找个寺庙坐坐，闻闻香烛，听听钟声，再暴戾的人此时现在都市宁静。

　　求神就是求己，修禅就是修身，让人感受平静、谦卑、听从、忏悔、求助、感恩……

　　小镇人现在享受着生活的便利和富厚的物质，但也保留着淳朴的民风。会科学耕作求学劝进，也会祭拜神灵供奉祖先。他们提倡心地善良，助人为乐，孝敬怙恃，心系故土，以一种无形的能量，维护着和谐安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