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团伙

　　一次阴阳先生去猎人的乡村帮人看风水，饭桌上有一只炖野鸡，是猎人拿来招待阴阳先生的，这家是猎人岳父家。饭桌上吃菜、喝酒、聊天，阴阳和猎人都属于故事许多的人。阴阳先生说：

　　“今儿顺路看了下，八十九号洞子那片不错，尤其西北处，原本算块风水绝佳的位置，可惜有洞子，正好打在地龙的胸口，活生生把龙心掏走了，活龙酿成死龙就聚不住脉气了。”

　　八十九号洞子是早已废弃的火车隧道，是民国年间打仗运输物资时修建的。

　　“现在还走人呢，有时候狩猎回来，晚上抄近路就走洞子，里面风呼呼的畏惧的很，要不是有黑子我一小我私家还不敢走。”

　　黑子是猎人的大猎狗。

　　“这要放古代达官显贵抢着埋，小镇我转了这么多年，这算数一数二的风水宝地。”

　　阴阳先生和猎人岳父碰杯呷了口酒说道，猎人岳父喝完酒捏着酒杯说：

　　“我小的时候听过，那个时候正修洞子，挖出来的大青砖多的很，咱家以前茅房垫脚的那两块，还记得不？”

　　猎人岳父朝猎人摆头。

　　“哦，我说呢，那么大块，原先还嘀咕，我们当地不烧那么大砖啊。”

　　猎人岳父接着说：

　　“那就是我父亲当民夫修洞子时捡来的，我小时就听老人说那边掏出过宋代的麻钱和瓶瓶罐罐，其时好些人白昼挖洞子晚上四处找古墓，最后也没听说挖到啥，但肯定有工具，挖出来了也不会往外说啊。”

　　猎人点着头：

　　“我打兔子的时候倒是见过几块碎砖，不外不在洞子边，要往西北再走点，上梯田的坡路旁边。有次追野兔时黑子掉进个地洞，有三四米深，照旧我放绳子下去黑子咬住拉上来的，那周围就有零碎的青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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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没几天阴阳先生去找猎人，说带他去看看掉进地洞的地方。

　　阴阳先生带着罗盘，凭据地洞周围的阵势忙活了很久，在地洞南边十米左右的地方做了个标志，和猎人说：

　　“这下面有墓，八九不离十，地洞应该是以前的有人下过手，碎砖什么的也许就是从里面带出来的，但不知挖进去没有。”

　　猎人指着阴阳先生做的标志：

　　“你做啥？”

　　“可能是埋棺的位置，如果让我看，死人躺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头朝山脚蹬劈面的山棱，是个聚气聚财的地方。可惜咱不会挖，这里离坡路也近，容易被路过的人看到，否则真想挖进去看看里面，我们这号人就对这感兴趣。”

　　猎人揪着下巴上的胡子说：

　　“我倒是知道小我私家会这手艺，不外人家不认可会。”

　　“谁？”

　　“某代庖嘛，都说他跟市井学过，可这小子从来不认可。”

　　“哦……他啊，打过交道。”

　　“要不，我问问？”

　　“嗯？行啊，试试么。”

　　几天后，由猎人、阴阳先生、代庖和一条猎狗组成的小团伙成行。

　　猎人借口狩猎出的门。阴阳先生说应承了北山一带的事，去集中解决一下。代庖则给家里说去外地谈客商，有老主顾介绍的新客商想收货。

　　白昼他们窝在猎人发现的一个山洞里，不能让外人看到踪迹。晚上挖洞，代庖在阴阳先生标志好的位置直直的往下挖。猎人和猎狗在周围巡查，一旦发现路过的人就发灯号隐蔽。阴阳先生把代庖挖出的浮土运到四周狗掉进去过的地洞里，周围不能泛起新土，否则白昼就会被人察觉。

　　挖下去两三米后已经不再出新土，代庖继续了客商的打洞手艺，新土都培实在洞四周。连续几个晚上就挖不下去了，因为最下面露出来了青砖，那是墓室拱顶。

　　宅兆周围现在都是荒郊野外和贫穷的乡村，古代也不会富贵，顶多就是田主缙绅的宅兆，也就不会有木炭、碎石、白膏泥、石板这样高规格的防盗措施。

　　一把顶端缠了厚布的凿子和铁锤就凿开了青砖拱顶，一座房间一样的墓室泛起在了地底。

　　2005年，当地农人在小镇西北几公里处的野外发现一处被偷古宅兆，经相关专家抢救性挖掘，探明建于北宋元佑四年，即公元1089年，是宋哲宗赵煦年间。

　　垂直的地洞从地面直达内室顶部，从挖掘痕迹和直指室内的地洞，专家推断出这是一伙专业水平很是高的团伙。室内的一枚“马奔”牌香烟头讲明去年被偷。

　　棺椁损毁严重，尸骨散乱，专家推测是为拿取尸骨佩戴的首饰所为。室内另有供桌和牌位，供桌上的碗、碟均为上等宋瓷，从地洞进来的风和湿气已完全氧化残存的供品，是研究分析宋代饮食的一大损失。从供桌上的香灰痕迹看出此前摆有香炉烛台，但均遗失，可能是金银器。

　　专家从室内四周的砖墙上发现了几十块砖雕，其中七块砖雕彩绘是立唱图、捧盅图、击鼓图、击拍板图、笙鼓作乐舞图、笛箫合奏图、方响击乐图，再现了北宋年间西北地域戏曲文化的样式、器乐、演出形式、舞台场景等信息，对研究古代戏曲艺术的起源、生长、演变提供了重要的研究价值。

　　此外还发现了一块刻有买地券的地砖。

　　买地券或镇墓文源于西汉，是死者买下阴间土地的象征凭据，通常还附有制鬼的符篆，保证死者对墓地的所有权不行侵犯，鬼也怕鬼抢的意思。劵文一般刻写或用朱砂写在砖、铁、石板等硬化物品上，便于久存。地砖上的券文除个体字外清晰可见：

　　元佑四年己巳地券文狀

　　茲于秦州界隴城縣第二保□氏婦人泣啼于千陌向此北山上賣得墓田此所化銀錢九萬九千貫文足分付與天神地神四至如後者東至青龍西至白虎南至朱雀北至玄武上至蒼天下至黃泉

　　保人張堅固知見人李定度書契人石功曹買地人非上天賣地人入黃泉一居已後永不得侵奪亡人墓宅□魂□□奉敕

　　保人就是担保人，知见人和见证人同意，书契人就是写文书的人。

　　张结实、李定度并不是具体的真人名，而是神仙中卖力堪舆的，现代考古掘客的从唐至清的买地券都有二人的事情纪录。结实和定度是法度永久，怀抱准确的意思，姓张可能和玄门首创人张道陵有关，姓李或许是唐代天子姓李。

　　有些地域的知见人写作岁月主，这就很直观了，岁月的主人永远做见证。

　　书契人也有写主薄或金主薄的，写石功曹差不多，主薄和功曹都是官职名，掌管一县的人事和文书政务。

　　相关部门前后走访摸排也未发现具体线索，最后不了了之。文保部门抢救性考古掘客后运走了残存的一些文物，室内自己由于地处荒原最后就地填埋。

　　2012年，猎人在一次狩猎中踩空摔下山崖，猎狗扯住个路人后才救了猎人，但一条腿摔残，今后再不狩猎。

　　2013年，阴阳先生的父亲猝死，同年儿子因打架斗殴伤人，被判刑收监。

　　2014年，小镇一乡村的某家人，在清明祭扫祖坟时发现坟包坍塌，整修历程中发现两具尸首，凭据随身物品确定是代庖和客商，两人挖洞时双双被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