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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流华

86 离恨其一

山河流华 寄观 7312 2021-05-07 10:11:48

  滔滔烟尘平地而生,利剑般朝南水关插去。在叛军的中军,柔然考与皇甫炫正紧张地攀谈着。

  皇甫炫看了看日头,冷冷一笑:“王爷放心,南下的驿站已被我派人控制,南水关如今还未接到我军消息。现下乐正军才受重创,元气大伤,本就没什么力气去守南水关;斛律攸宁手下的西境戎马又刚刚经过大战,未及休整。我们现在出其不意从内攻关,定能一次得手。”

  “不错,以南水关为据点,南可迎金帐援手,北可一路直逼元京,本王既然不能暗着来,也只能明面上动手了。”柔然考面色闪过阴毒,转身付托手下,“通知本王在各地的下属,待南水关破就一齐动手,抨击元京!”

  南水城隐隐泛起在众军视野中,城门紧闭,城楼上旌旗飘扬。见到来军,楼上有人大叫:“来者何人?”

  叛军之中转出一员将领,回道:“末将衔命将元京临近三郡戎马调至南水关,接替诸位同袍,文书在此!”他从怀中掏出一封文书,高高扬了起来。

  城楼上的将领沉吟片刻,喊道:“稍等片刻,我等需要审核一二。”他转头一挥手,“开城门!”

  与此同时,叛军纷纷握起了兵刃,准备暴起夺门。

  厚重的城门徐徐打开,一股白烟冒出,让人看不清城中景象。叛军正欲动手,忽见一排黑洞洞的炮口自烟中冒了出来——只见一排螭吻车赫然现身,斛律攸宁自马上大喝:“进攻!”

  瞬间,一排火炮咆哮着扎入了叛军,惊天地泣鬼神般横扫全场。叛军先锋还未反映过来,就已人仰马翻。继而,密麻麻的箭雨随炮火一齐现身,城下登时一片哀嚎。

  中军内,柔然考骤闻炮声,满身一个激灵,登时醒悟:“欠好!”他掉转马头,大叫,“撤军!快撤军!”

  叛军在一片忙乱中抱头向后撤去。此时只闻城中一声长号,自两翼忽而杀出两路伏兵,径直截断了叛军后撤之路。城中重甲鱼贯而出,不多时已形成了一个困绕圈。

  斛律攸宁冷眼看着诸军围剿叛军,准备上阵擒获贼首。忽而,他身后一传令兵急遽跑来,高声道:“报!云初关有异动,一队人马向我们冲过来了!”闻言斛律攸宁猛一转头,正悦目见一枚玄祭堂的紫色烟花在半空炸开,他立刻传令道:”开启城门通行,启动天织!“

  随着这一声令下,这座雄关振动起来,大地似乎发出了降低的怒吼。设计精巧的城墙徐徐移位,露出了可锁死关前整片沙场的九九八十一个炮口;继而,齿轮不住转动,在城墙上组成了自上而下的三道横沟,里面潜伏的雪刃闪着冷光,接着,城头徐徐升起五尊虎头炮口,阵阵白烟从内喷出,而女墙上则泛起了十六具猛火油柜,这猛火油柜的主体巧妙地藏于城墙内,只探出一个可自由调治的炮口,远超寻常的高压使得它可以径直将火油喷入敌阵;最后,在城墙内操作的百余名将士按下了墙体内的重弩,直指在那队人马后追赶的金帐雄师。

  城门半开,将那队人马纳入城中。这队人马护送着一架战车,车上之人正是林晚、应千千与乐正真。待到殿后的商忘川最后一个进入城中,大门立刻向中闭合。

  在他们身后,大批追兵纷纷察觉了南水关的异动,不安起来,窃窃私语如火苗般传了开来:“那难道是传说中的天织?”

  城楼上,斛律攸宁全副披挂,见到来军未竖北斗金旗,他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晋楚殿下还平安无事。眼下南水关军力已尽数剿贼,这天织建成以来还从未用过,也不知威力如何,正好拿今日这帮接应叛贼的鼠辈们一试。

  南水关上的天织乃是当年乐正怀忆在南水一役后提议修建,由和林家携安息全国能工巧匠,历时十余年刚刚建成的神兵。它与南水关融为一体,不动则已,一动必毁天灭地。也正因它威力巨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才一直未曾面世。如此完备的天织,只有元京与南水关两地刚刚拥有。

  金帐军中一员将领转出,似要搭话,斛律攸宁冷笑一声,道:“尔等追杀我国郡主,意图不轨,何须虚以委蛇,开炮!”

  一声令下,率先射出的十二支利矢先将那将领射于马下;旋而,南水关城墙内二十七个炮口瞄准了敌军,轰了出去。八十一个炮口分成三批,狼吞虎咽般掠过全场。

  浓烟散去,见加入上全景,斛律攸宁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刚刚还声势浩荡的金帐军队此时溃不成军,南水关前的沙场上巨坑各处,火舌四起,将半数以上的金帐先锋军吞入火中。

  “斛律攸宁!不久前我二国还联手抗敌相互扶持,你怎可现在就翻脸不认人,妄图加深恼恨?”一名侥幸逃过一劫的将领被战马掀于马下,气歪了鼻子,破口痛骂。

  “金帐军力分化也不是一两天了。当初我们同卫宸军在久安浴血奋战时,你们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寻花问柳呢!正好,我现在就替雍王殿下收拾了你们这帮酒囊饭袋。”斛律攸宁不屑反驳,一挥手,“继续!”

  南水关此役,彻底结束了自北敌入侵以来安息三国半年的动乱。金帐追兵惨败而归,安息叛军全军淹没,贼首柔然考被擒,皇甫炫畏罪自刎。

  皇甫炫身为司寇监守自盗,本应株连九族,柔然启念在皇甫家多年劳苦功高,只追究了相关人员的罪责,其余无罪之人从轻发落。新任司寇新官上任三把火,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一干谋反官员,又着手肃清朝中奸佞。同时,晋楚律将当日追兵以叛军论处,又传书相谢安息助剿之情,两国关系日渐缓和,这是后话。

  柔然考下狱后自尽,亲信斩首示众;万俟钺自金帐悄然归国,将谋划之功全推给了叶衡;林晚则在乐正府养伤,助穆云轻和柔然洛昕驱毒,又传了乐正真练功的入门功夫,她伤势渐轻,上书三次辞去乐正家主之位,让于乐正怀礼,准备与应千千、晋楚律、娵訾、林暮和越皎皎黑暗汇合后前往华夏;商忘川在入关后就失了踪迹,不知往那边去了。自此,除了那神秘的玄祭堂内奸依然逍遥法外,安息三国的种种变故均已灰尘落定。

  临行前,林晚与万俟钺又黑暗碰面一次,所谈之事正是那内奸。

  “郡主的推测虽无实证,但推理一番,也只有这种可能了。”万俟钺道,“我会注意那小我私家的,郡主放心。”

  “如此也好,万俟堂主,那就洞庭湖再会了。”

  翌日,林晚一行就启程回了华夏,晋楚律将一做事务交由心腹大臣,带着娵訾在北天权行动前离开了金帐,与林晚汇合。一行人的目的地,正是洞庭湖。待他们进入江南地界时,已到了五月。

  同时,胶着的商均峰战事终于落下了帷幕:在一月围困后,商均峰上诸人终于弹尽粮绝,以元难为首的一干主心骨在墓府掩护下冲出重围,不知所踪。余下众多太山宗门生束手就擒,交由木梵处置惩罚。盟军主力各自回归原属地,着手肃清元难势力,焦点精英则踏上了最后的征程。恒玄之自昆仑一带,江逝匹俦与极天鸿、程冥阳自商均峰,应红袖、陆云生与与江清心自岭南一带,穷奇与朱厌自天律城,空山与晋楚微自长白宫,明道方丈自婆罗寺,六路人马纷纷赶往洞庭湖。而身为武林代盟主的苏瑶瑟,却在商均峰之战结束前就黑暗回了一趟凌竟峰。

  凌竟阁在先前举阁撤离时,《九字天玄》全文因原本镌刻于石碑之上,不易携带,被林晚亲手封入了落辰顶的密地。苏瑶瑟在落辰顶待了三天后,又亲自前往岭南审问了灵迹涧叶完有关《灵阴毒经》的些许事,这才快马加鞭赶向洞庭湖,抵达时,亦是正值五月。

  盟军来到此地的十四人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就是各宗后起之秀中的俊杰,但一来洞庭湖地界过于宽广,二来太一天宫仍无迹可寻,一行人以舟山派所在地君山为中心,乘舟搜索十余日,照旧没有寻到一点蛛丝马迹。期间和林初月现身,玄祭堂与六寒天人手和盟军一行合二为一,齐力搜索,依旧毫无所获。神秘的太一天宫似乎只是漫漫长河中一条不循分的游鱼,偶尔跃出了水面,就立刻回归浪潮之中,无迹可寻。

  十余日转瞬即逝,眨眼间已到了五月中旬,夏日愈浓,雨水却不见长,恐有大旱之势,连洞庭湖的湖面都有了些许下降。数日搜寻无果,这天明道、极天鸿与空山三人继续外出,余下众人则歇息半日,商讨对策。

  自从当日长白宫一事后,晋楚微与空山就疏离了许多,连此次空山外出,她也并未追随,一小我私家躲在角落里生闷气。江清心看不下去了,拉了她去四周集市转悠,一来收集民间传言,二来也陪她散散心。

  一路上,晋楚微依旧闷闷不乐,也不知出了何以,眼皮跳的厉害。她心里无端生出一股惧意,越发心神模糊,按捺不住向江清心问了空山三人的行程,思来想去,却照旧没去找他。两人在一处集市上转了半天,日头渐沉,暮色悄悄袭来。

  在距这个市镇不远处的洞庭湖边,极天鸿三人也打探了一天,毫无所获。他们与半路上遇到的一队六寒天人马一起在湖边下了舟,准备离去。一名六寒天成员看了看天色,随口问道:“极令郎,天色不早了,你们不回去吗?”

  “元难和北天权不知何时就要现身,太一天宫不能再拖了,我们再找一会儿。”极天鸿叹了口气,拱了拱手离去。他离去后不外几时,湖边转出一人,正是尔殊冶。他看向那名下属,淡淡道:“你立刻去向盟军的人求援,让他们接应一二,我有欠好的预感。

  ”是,属下告退。”

  此人离去后,尔殊冶回首看向自己刚刚转出的偏向,冷然道:“满意了?还不出来?”

  南荣眠应声而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把他们的行迹告诉元难,又让属下唤人去救援……寒帝,你是要当个双料特工吗?”

  “我不这样做,必使元难起疑。”尔殊冶闭了闭眼,微微皱眉,“只有把太一天宫和盟军的消息给他一些,我才气继续扎下去。话说回来……”他不屑看向南荣眠,“你难道不是这样吗?衔命来监视我,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别告诉我你是对玄祭堂旧情未了。”

  “也许真是如此呢。”南荣眠耸了耸肩,无所谓一笑。尔殊冶不为所动,忽道:“你想从我这里知道南荣女人遇害的真相吧。”

  闻言,南荣眠一僵,眼神蓦然冷了下来。他缄默沉静片刻,冷哼一声,道:“你以为呢?”他转过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南荣眠在湖边漫无目的的行了一会儿,觉察自己不知不觉下意识到了极天鸿三人的所在地。他轻叹一声,弹了弹自己的额头,转身欲走。猛而,他身后有一声异动传来。闻声,南荣眠立刻提了银镰转身攻去。他身后那人本也攻了上来,可两人看清对方的面容后,均是硬生生停手,惊道:“是你?”

  收手后,叶桓徐徐收了袖剑,冷笑一声:“你们青岚馆果真来了。”

  “玄祭堂可不比我们慢。”南荣眠回手道。他忽而想起一事,心想:奇怪,若是我停手是为了……可他为何又要停手?莫非……

  叶桓恰恰也在同时变了神色,眼神也流出一丝疑惑。他重新抖开袖剑,突然问道:“你们在我堂中安插内奸,实乃奸人之术,你也不羞愧吗?”

  “内奸?”南荣眠神色一变,旋而恢复,可那转瞬即逝的惊愕照旧被叶桓捕捉到了。叶桓轻哼一声,道:“看来北天权对你也不是那么信任。”

  “你何时见他信过旁人?”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降低的清笑。闻声,两人同时一激灵,似乎受了莫大的惊吓。叶桓深吸一口气,转身行礼:“堂主。”

  万俟钺淡然笑了笑,轻轻一摆手:“不必多礼……眠弟,数年不见,你的功夫进境愈快了。”

  南荣眠抱着银镰,似是不愿正眼看他,冷冷道:“不劳费心。我倒是听叶桓说你们堂中出了内奸?呵,也不知是怎样神通宽大的人物,竟能在万俟堂主的眼皮底下捣鬼。”

  “哦?竟有此事。”万俟钺明知故问地笑道,“以后打探到这种消息,记得早些上报。”

  叶桓一抱拳,颔首道:“堂主恕罪。先前战事过激,属下两全乏术,未能实时上报,以致误了大事,请堂主责罚。”

  “无妨,你先去吧,我想和眠弟叙叙旧。”万俟钺恬然道。南荣眠却是冷笑一声:“我早已身入青岚馆,万俟堂主,你我之间有何旧可叙?”

  万俟钺用眼神示意叶桓离开,停了一会儿,又道:“我遇到故人,有叙旧的习惯,他不会生疑。”

  南荣眠依旧抱着手臂面向湖面。远远看来,他似是十分不愿与万俟钺叙旧的样子。他轻轻蹙眉,道:“北天权信不外旁人,若真有内奸之事,叶桓不行能打探到。”

  “若换作我,我也不会见告别人,究竟自己的手足身在敌营,知道的人自是越少越好。”万俟钺凝视着湖面,忽而转言,“他的本意是试探,却没想到我在左近,弄巧成拙。”

  “真是自作智慧,和他的主子一样。”南荣眠揶揄一笑。他收了银镰,转身道,“为了避嫌,我照旧快些回去的好。”见他要离去,万俟钺忽道:“眠弟,等一下。”他看着他愈发挺拔的身形,释然一笑,“太一天宫要开了,凶险太多。你回来吧,不必伪装了。”

  闻言,南荣眠身形一僵,许久没有说出话来。半晌,他才艰难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似是疲惫,也似是释然:“我知道了,我会识趣脱身的。”

  万俟月点了颔首,目送着南荣眠施展轻功,蜻蜓点水般几下没了踪影。他的目光回到湖面,长长一叹。

  此时,在临近的一处渡口,极天鸿三人上了岸,神色都有些疲惫。极天鸿运动了一会筋骨,心情降低,道:“又是这样一无所获……难不成咱们要把洞庭水全抽干了,才气找到那工具吗?”

  “照今年这样旱下去,洞庭湖倒真能干枯不少。”空山半开玩笑地回了一句。明道闻言双手合十,眼神似有责备:“阿弥陀佛。斛律施主,天下大旱必致民生痛苦,如此天灾,不行当做玩笑。”

  空山自知失言,郑重一行礼:“空山受教了。”

  “哟呵,几月不见,你这小死板竟学会开玩笑了?”极天鸿拍了拍他的肩,“怎么?这是为了讨晋楚微欢心吗?”见空山神情忸怩,支支吾吾,他哈哈大笑,本想挖苦一番,忽而想起林晚不知何时方归,虽说应千千传信中言,她并无大恙,极天鸿照旧放心不下,想与他书信联系,却又怕误了军情,认真是愁肠百转欲说还休。他心中隐痛,自然也收了手,慢慢向回走去。忽而,前方传来几声急促的呼吸,虽压得极低,但仍被他察觉到了。极天鸿立即转身护住空山向侧一躲。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几十枚金针闪着冷光激射而出,擦着极天鸿的身子飞了已往,密密麻麻扎上了未及躲闪的明道的胸口。明道闷哼一声,徐徐坐了下来,吐出一口鲜血。

  “方丈!”极天鸿与空山同时失色惊呼。见到又是一阵金针射出,极天鸿向半空跃上树梢,翻身落入暗处,拔剑砍翻了几个墓府的墓者;空山则挡在明身前,用内力撞开了这波金针。

  极天鸿出剑已毕,见到此处只有三个墓者,基础不是要展开神锋罗网的样子,只是虚张声势。他头皮一麻,转身见空山正小心翼翼地扶起明道,立即大喝一声:“快跑!”

  就在他喝声响起的同时,一道玄色人影闪电般掠了上去,直取空山后心!千钧一发之际,明道用尽全力扑了上去,用整个身子护住了空山。一生闷响,来人用了了十成力气的铁掌正中他的后背,脊柱“擦啦”一声被打成了数截。

  此时,极天鸿的剑锋刚刚赶了上来,直逼来人后脑。那人狠厉一笑,一指撞开清秋双剑。他的面孔浮现在月光中,居然是元难!极天鸿还未反映过来,元难的手掌就探入了他胸前数寸之地,本能驱使下,极天鸿左手短剑立时回护,不偏不倚正好刺入了元难的手心。元难吃痛立时回防,极天鸿乘隙猛提一口真气,远远跃开。见他又欲欺来,极天鸿的羽箭与空山的寐风一齐打了出去,见羽箭挟着无色的液体扑上面来,元难退却数步,俯身闪开。空山一咬牙,将手中瓷瓶剩下的寐风以内力化为水箭当头射去。这寐风虽是针对十二星次所制,但毒性丝绝不减,元难本就需奇毒强健己身,见状双手一捧,内力挟住这股寐风,迅速吸了个洁净。

  在这片刻间,极天鸿与空山背着明道,再度拉开了与他的距离,跳入渡口小船,飞一般划了出去。元难正欲追上,一人却自斜刺立落入渡口,不偏不移拦在了他面前,正是万俟钺。

  元难冷哼一声,面色不善道:“左右是何人?”

  “在下复姓万俟,单名钺。忝列玄祭堂主一席。”万俟钺言语客气,脸上却殊无笑意,如若冰霜。船上空山见到来人,又惊又喜:“堂主!”

  万俟钺一挥袖示意他快走,又冷然看向元难道:“左右毒功独步天下,可想试试这身毒功是不是真的无往倒霉?”

  元难本欲截杀极天鸿。得知来人竟是玄祭堂主,不敢轻视。此时忽闻此言,他本就极为自负,不由得怒从中生,狞笑道:“我倒要试试看!”他手上昏沉紫光溢出,毒蛇一般探了出去。万俟钺以内劲接住,还击,旋而迅速撤开。他竟是将带有剧毒的内力在毒未扩散前尽数弹了回去,速度之快,险些有如神助。元难也着实吃了一惊,接了此招,继而恶狠狠笑了一声:“看来你也不敢碰这奇毒?哼,你躲得了一时,等内力再无以为继,还不是束手待毙!”他话音未落,已再度扑了上去。万俟钺卸开剧毒,反手又是一掌,元难猝不及防,向后连退了十余步才稳住身形。他毒功厉害,内力修为却不及万俟钺,如此硬撞,自然亏损。

  万俟钺见他再度提掌,伸手折下渡口畔一截竹子做的栅栏,瞄准了他的前额。两人僵持不动,正心无旁骛时,一个青衣人悠悠走到了两人中间,笑道:“今天的洞庭湖可真是热闹,元难先生,你不是想要极天鸿的命吗?再不外去,可有些迟了。”

  “你……”万俟钺一惊,旋而微愠道,“你敢!”

  北天权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他拦在两人中间,看向元难,“怎么?元难先生还要向本馆主致谢不成?”

  元难这才知道他乃是青岚馆主,心下大喜,闪身跃上一艘小舟离开。万俟钺抬步去拦,被北天权一把拦下,留在了渡口上。他眉宇含怒,一句话也不说,转头轰上一掌。北天权笑着接了过来,道:“你是真被气昏头了?我巴不得极天鸿那小子在世,好拿来牵制他呢。”

  万俟钺一怔,旋而醒悟,只是怒气不减反增:“那你要干什么?拦下他,再让手下去取空山的命?”

  “我心里想着什么,你不都知道吗?”北天权一边与他拆招,一边笑道,“不外我可不信你的人没到这里。放心,元难有他那宝物徒弟牵制,乐正婉和晋楚律也身在此地,晋楚微和江清心又在左近,难道你觉得江湖这一辈英才齐聚,也挡不住我的人吗?”

  “你可没这么美意。”万俟钺无情戳破,“你的目的不在他们,那就是在苏盟主一行人吧?郡主、极令郎、苏盟主,这三位太一天宫的知情人对你来说,都一样有用。让开!”

  “好啊,只要你能把我打趴下。与我交手,总比元难要好,究竟你……”北天权继续交着手,笑意中带着一丝悻然。他突然心中一沉,手上拆招,将想说的话压了下去。

  究竟你并非百毒不侵之体。

  湖中,一叶小舟破开层浪,飞也似的向湖心划去,却并不是往君山去——极天鸿与空山纵然大乱,也没慌了心神,将元难向己方据点的反偏向引去。

  舟上,明道奄奄一息,连咳血的力气也没有了。百里噬生毒迅速侵蚀了他的全身,此时已无法复生。极天鸿将船桨交给空山,双手按住明道,想帮他再撑上一会儿。

  “极施主,不必了……”明道轻轻一笑,“今日在此殉道,老衲死无憾……老衲身死后无法控制体内剧毒,劳烦施主代为火葬,以免……以免殃及他人。”

  极天鸿想起婆罗寺中他的谆谆教诲,心中大痛,颤声道:“大师乃是当世之高僧,晚辈……怎敢不从……”

  明道欣慰一笑,释然一叹:“施主已成栋梁,老衲了无牵挂了。”

  他轻轻抬眸,看向天中明月,饱含沧桑的面容在月光下愈发柔和,一双深邃的眼睛,似看透了千年月光。

  “生固欣然,死亦无憾。花落还开,水流不停……”

  极天鸿与空山怔住了,怅然流下了泪。

  “我兮何有,谁欤安息?明月清风……”

  “不劳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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