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争鸣其一

　　青衣子与木梵带着林晚七人急速赶往神女峰。一路上不停收到了各路消息，武林四大门派与魔道六局势力的人马已悉数到达，一时间，局势紧张，乱斗一触即发。

　　青衣子与木梵乃是结义多年的兄弟，情义深厚，又各为一宗妙手，此番他二人配合卖力此事，可见分量之重。可魔道一方，至今只是传出释欢谷主应红袖主持大局的消息，各股势力追随的领袖，俨然是还未至神女峰的极天鸿。青衣子二人对此事甚是不解，可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要我说，这件事原来就有离奇。魔道自上任天辰教主谷思远接手以来，一直推行人不犯我我不监犯，妖潮府作乱时还一度与我们联手。今后虽说也打过频频，但说句实话……事端确实是由双方配合挑起的。”木梵皱着眉头，“可这次也太稀里糊涂了吧？神女阁从不招惹别人，魔道这回是吃错药了吗？”

　　“恒玄之不是会莫名生事的人。”青衣子摇头道，“若魔道真的是无事生非，一定过不了恒玄之这一关。可如今看来，这件事显然已经获得了他的默许，甚至他本人也加入其中。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嗨，要是恒玄之来了，咱哥俩就真得同年同月同日死了。”木梵扮了个鬼脸，朝着一旁的林晚说道，“林师侄，记得给我们烧纸钱啊！”

　　林晚忍不住笑了出来，一队人随之都哈哈大笑起来，赶路的疲劳也一扫而空。

　　这日午间，一行人总算是赶到了神女峰四周。见晚间就能抵达，青衣子带众人进了一家酒肆，准备用过午饭再走。

　　林晚将马交给小厮，正想进店，后面却有一个男子喊道：“女人，你工具掉了！”她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蓝衣男子正举着一个小瓷瓶朝她挥手。林晚微惑，下意识检查起随身带的药物来，那个男子却似是等不及一般，径直将瓷瓶递了过来。林晚意识到差池劲儿，刚要挥手制止，那瓷瓶就被递到了她前面——

　　忽而，一只墨色长袖卷了过来，将那瓷瓶远远甩出，摔落在草丛间。林晚与那男子同时转头，只见一个黑袍男子领着一个同样身穿黑袍的少年静静站在左近，他收回衣袖，徐徐走到了两人身边。他们二人一个沉稳内敛，一个清秀俊逸，不知是一对父子照旧师徒。见到那黑袍男子，蓝衣男子的膝盖一下子就软了，险些趴在地上，只是迫于他的目光不敢转动。黑袍少年拉着男子衣袖，对林晚施施然一笑：“这位姐姐，小心冷箭伤人呐。”他一双珀色眼眸朝草丛间一转，拾起一块石头，将一条从瓷瓶中爬出的蜈蚣砸成了肉泥。

　　林晚一阵心惊肉跳，朝那男子深行一礼：“多谢前辈相救！”

　　“以你的功夫，这些虫豸不是问题。不外江湖险恶，可不知道下次会泛起些什么……”男子轻声一叹，“以后行走江湖气切莫意，也让你师父省点心罢。”

　　林晚正欲开口，又听少年笑道：“你的眼睛和我的真像，我照旧第一次遇见呢，若是有缘，以后或许还能相见，姐姐可担待着点。”她只觉黑影在面前一闪，这两人带着那个蓝衣男子一起消失在人流之中，面前只余门庭若市，再也寻不到踪迹。

　　她迟疑许久，琥珀双眸涌出层出不穷的疑惑来，直到苏清心唤她，她才回过神来，急遽进了店。青衣子等人已点好了饭菜，正准备一饱口腹之欲。林晚想起适才的事情，沉声道：“稍等片刻。”众人闻言一怔，见林晚自药箱中抽出一枚银针，俱是名顿开，青衣子和木梵不由得赞许所在了颔首。她不动声色的试过了饭菜茶水，均未有异常；心思一动，顺手检查起了碗筷，果真看到筷子尖隐隐泛着一层青光。她轻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师伯，这店中有魔道的人，筷子被下了毒。”

　　青衣子面不改色地喝了口茶，轻声道：“什么毒？”

　　“此处线人众多，他们不敢在这里动手，应该会下麻药，延时发作，到无人处再下套。”林晚亦是低声道。

　　“烦劳师侄解毒，咱们来个将计就计。”青衣子目光一转，计上心头，轻笑道。

　　林晚颔首，起身斟茶，左手拂住茶壶盖，默不作声向内放了一颗太玄天心丹。太玄天心丹是凌竟阁一大奇药，可解百毒、愈内伤，畅气血，等到药丸完全融于茶中，林晚才斟给众人。接着众人谈笑风生，一如往常，让人看不出半点破绽来。

　　此时，不远处却是另一番光景，适才的蓝衣男子战战兢兢伏在黑袍男子面前，支支吾吾道：“恒教主，小人不知，不知……”

　　恒玄之也不看他，负手眺望着神女峰，淡淡道：“即是不知，就不必同他人提起。恒玄之照旧行踪不定，知道了吗？”

　　“是，是！”

　　“林晚是武林子弟之首，你觉得是灼烁正大地与她一决高下好，照旧让天下人讥笑我魔道下了战书又不敢应战，以企图暗算更好？想清楚了，走吧。”

　　那蓝衣男子慌忙谢罪，抱头鼠窜。恒玄之身后，林暮走了过来，厌道：“这群见不得人的家伙，魔道的名声全坏在他们手里了！师父，我可不信他们会就此收手。”

　　恒玄之拍了拍他的肩，轻笑道：“灵迹涧不平气很久了，自然不会听我的话；适才那家伙胆小如鼠，也自然不会把发生的一切告诉别人。”

　　“那怎么办？”

　　“放心吧，我已经提醒过了，林晚要是再不能察觉什么，小天也不会在信中三番五次那样着重提起她。灵迹涧是用毒的行家，最大的克星就是凌竟阁，她自己能解决的……走吧，小天到了，去接他。”

　　“啊？鸿哥哥可算来了！我要让他好好讲讲七贤大会的事！”

　　日光推移，林晚一行出了酒肆，愈行愈远。行至江边一处人迹罕至的萧瑟山路，青衣子见此处离奇，向陆云生使了个眼色。陆云生会意，勒马伏鞍道：“哎呦，我的手脚突然好酸，怎么回事？”

　　苏清心见状会意一笑，忙道：“陆师兄，你怎么了……哎呀！”她径直摔了下来，背部落地，顺势打了个滚，埋住自己面容。

　　不外多时，九人纷纷倒地，不醒人事。忽闻一声唿哨，两边山林中立时跳出十几个蒙面男女，一个蒙面男子小心翼翼的仗剑上前检察，喜道：“成了，叫长老他们过来吧！”

　　另一个男子颔首，向半空射出一枚响箭。纷歧会儿，另一路人马赶至此处，这路人马与蒙面男女一样穿着蓝衣，为首的男人脸上有一条刀疤，颈间隐隐露出半个蝎子纹身。见到来人，众蒙面男女一齐行礼：“参见长老！”为首的蒙面男子道：“郑长老，我们要不要向上面……”

　　“混账工具，这天大的劳绩几多人都红着眼想抢，你还要把这块肥肉送到他们嘴边？”郑长老骂道，“把两个老工具手脚筋挑了，给小工具们下点毒，留到开战时拉出来亮相！”

　　那蒙面男子唯唯诺诺点了颔首，不知从哪儿取出一只黑蝎子向林晚怀中放去。林晚见时机已到，左手一指点出，正中男子膻中穴，旋而翻身跃起，将他踢倒在地。她一剑削飞那蝎子，笑道：“二位师伯，再不起来，可要遭殃了！”

　　木梵一跃而起，勃然震怒：“好歹毒的工具，先吃我一掌！”

　　众蒙面男女还未反映过来，却见先前“中毒不醒”九人刹那间一跃而起，拳脚兵刃尽数招呼了过来。眼刀横飞，剑光缭乱，江边霎时响起一片哀嚎。

　　到了晚间，一行人押着始作俑者郑长老抵达神女峰。郑长老旋即被神出鬼没的墓府墓者带走——墓府即是盟中特设的刑罚部门，内掌武林法典，外惩魔道奸恶，由于过于神出鬼没，一向为江湖中人所惧。处置惩罚完了此事，众墓者便再度潜去，林晚一行则前去与大队伍汇合。

　　“林师侄，前面就是我神女峰的寒江索渡。魔道若是从山下来犯，只能走此处或山门的天生桥。”神女阁掌门文璃师太与林晚并行在江边山道上，介绍道，“寒江索渡阵势险峻，易守难攻。魔道主力汇至天生桥，我们需要去那里坐镇，此地便交给师侄了。”

　　林晚颔首，问道：“师太，明日魔道动向如何？”

　　文璃忧心忡忡道：“此次魔道兵分三路，据探子回报，主力天辰教与九嶷汇至天生桥，其余各派中，灵迹涧与罡炎宗主攻此地，释欢谷与千叶派留守。明日一战，我们虽有地利人和，但魔道一向企图多端，也不知会有何变故。”她叹了口气，无奈道，“神女阁百年基业如此不易，也不知如何冒犯了他们，真是无妄之灾啊。”

　　“师太且宽心，我倒是觉得魔道此次不像是真要攻打神女峰。”林晚思索片刻，快要日心中疑惑说了出来，“此事事出无因，就算魔道故意挑衅，为何要选在我们的势力规模内？天辰教与太山宗、九嶷与我们皆是邻郡，若想作战，选在此地实为下下之策，倒不如选在我们双方势力的接壤处。”

　　文璃闻言一怔，惊疑不定。又闻林晚道：“况且神女阁与巫峡派比邻而居，但神女峰易守难攻，极难攻克，为何他们放弃巫峡派而取神女阁？两者同为十宗首之一，若是为了立威，进攻哪一个所发生的效果都是一样的。”

　　“师侄是说……他们的目标其实不在于我们，而是我们脚下的神女峰？”文璃不行思议地摇了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我也只是推测，再等几日，真相肯定水落石出。”林晚但笑不语。

　　两人不久后就各自回了住处。林晚心中迅速梳理着战局，看来明日魔道中最为棘手的极天鸿、林暮与应千千三人都暂时不会与她交手，那么当下迫在眉睫的，就是灵迹涧与罡炎宗的新秀了。

　　她抚剑轻笑两声，这两宗门生总不行能比极天鸿那混账还难缠吧。

　　明月升空，神女峰看似宁静，实则暗流汹涌。

　　清晨，黎明再度撕破黑夜，艳阳高照，天色大好。

　　现在，山的另一边。乌压压的人马已经笼罩了原本青翠的山林。林暮看着极天鸿潇洒立于松顶，口吟剑诀心法，不由得再次羡慕的牙痒痒，恨不得一把把这开屏的孔雀给薅下来；无奈许多女门生的眼睛早已直了，他可不想得了众师妹的白眼，便漫步踏至僻静处，准备在开战前做一番休息，突然听得身旁有低低呼声：“少主。”

　　林暮大惊，因为这声音他最是熟悉不外，他失声惊呼：“皎皎？”

　　身旁树后闪出一抹碧绿，一个年纪不外十四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她长相清秀可人，但左眼之下有一抹鲜红的伤疤，令人不禁叹息。

　　“少……少主。”皎皎看到林暮一副受惊惊奇，继而面有怒容的脸庞，不禁大为惊慌，两只小手绞在一起。

　　“你怎么来了？”林暮愠怒道，“这里有多危险，你知道吗？我让你留在天律城你为什么不听？出了差池怎么办？”

　　皎皎眼眶一红，灵动的大眼睛中水雾闪动；“我只是担忧少主失事啊，我虽然没有少主那么厉害，但也是能帮上忙的……明明最近列位护法都同意带着我做事了！”说到最后，皎皎的眼泪已流了出来。

　　“皎皎别哭。”林暮一见自家小侍女流眼泪，不禁大为自责，忙上前拭干她的泪水，“是我欠好，我是怕你出什么事，受伤了怎么办？”

　　“少主教给我的武功，我都在很认真地在学！”皎皎闻言，忙从腰间抽出两柄分水蛾眉刺，她右手一划，身旁树枝应声坠地，“应千千大人说了，我是可以来的！”

　　“你个傻丫头。”林暮无奈弹了弹皎皎的脑袋，“算了，你跟我来吧。”

　　“太好了！”见到自家少主应允，皎皎破涕为笑，狡黠的一抹眼泪，欢呼着跳了起来。林暮见状，清隽的脸色也露出了笑容，拉起皎皎的手向外走去。皎皎是他九岁时朱厌护法送他的侍女，因为小女孩本姓为越，师父就给她取了皎皎的名字，以谐“明月皎皎”之意。但林暮自幼痛失亲人，本就孤寂，此时见到一个同样家破人亡的同龄人，不由得大起怜惜之情，就将她看做自己的妹妹教授武功。皎皎天赋虽不及他，但也天资聪颖，五年下来已小有建树。

　　树顶上，极天鸿感应日渐升起的阳光，俊美双目睁开，眨眼间已飘至树下：“是时候了。”他双手一转，拔出清秋双剑。

　　万里无云，震天军号毫无预兆地响彻神女峰。

　　“准备，他们要来了。”另一边，林晚听到军号声，精神为之一振。她迅捷拔出水华剑，身后，陆云生和苏清心也相继戒备。

　　很快，大批人影泛起在寒江索渡对岸，当首一人衣着华贵却面容阴翳。“那小丫头，你就是昨日辱我灵迹涧郑长老的小贼吗？”那男子手中长枪顿地，高声质问。

　　“在下凌竟阁林晚，不知左右何人？”林晚见状，冷然反问。

　　“我乃灵迹涧首座大门生魏澜！”男子冷笑道，“你们武林联盟认真不上进，竟轮到你这个小丫头去当七绝之首。说，昨晚你们动了什么手脚？”

　　“魏令郎，你这话说得就差池了。人家韩退之就曾说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林师妹年纪虽小了些，功夫可见不得比你我差。”一旁，陆云生抢上，笑道，“更况且我们在酒肆本无事，是你们的人来惹是生非，林师妹可是凌竟阁苏阁主大门生，区区毒物怎难得倒她？于是我们黄昏行路时发现你灵迹涧离奇，就略施小计，在自得之余丧尽天良的顺手把郑长老等人给胖揍了一顿，怎么？有什么不妥吗？”说到最后，陆云生嘴角讥笑之意已显露无余。

　　“哈哈……哈……”苏清心强忍着发出一阵压抑的笑声，整小我私家伏在林晚背上，捶手不已。

　　“对了，在下点苍宫陆云生，也加入了暴打郑长老的队伍。”陆云生忍笑增补道，这下，就连素来淡定的林晚也忍俊不禁，展颜一笑。这讥笑笑容的杀伤力实在太强，立刻就把魏澜当炮仗炸上了天，他暴怒不已，手中长枪重重顿地，劈开数条裂缝：“不知好歹的小子!别欺人太甚！”

　　“魏令郎又说笑了，我们纯属自卫，并叙述事实而已，怎么欺人太甚了？我这个小丫头无知，还请指教。”苏清心见状，上前继续嘲道。

　　“你们……有胆下来一战，躲在上面耍嘴皮子干什么？”魏澜怒吼道，“姓林的丫头，下来与我一战！”

　　“你恐怕还不够格。”陆云生道，“我来陪你过几招!”

　　“陆师兄且慢。”林晚右手一拦，朗声道“罡焱宗的二位，不出来吗？”

　　“你倒是好眼力。”人群之中，一名红袍男子和一名红裙女子漫步走出。

　　“在下罡焱宗炎飞，这位是师妹炎仙雨。”红袍男子走出，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招呼，眼中忌惮之色大盛。

　　“小清，你对阵炎仙雨，炎飞就交给陆师兄吧。”林晚低声嘱咐，将最为棘手的魏澜留给了自己。

　　“那人是灵迹涧门生，身上只怕有什么毒物，师妹小心。”陆云生不放心嘱咐一句，两人相视颔首。

　　三道身影自城垒飞下，铁索铮铮作响，三人已是落地。

　　“请。”林晚轻挽一个剑诀，看向魏澜。

　　魏澜冷哼一声，猱身窜上。一场大战已是在所难免。

　　天生桥，现在也是剑拔弩张之势。

　　一身黑袍的林暮似笑非笑看着眼前三人，手中千面璇玑扇轻轻挥舞，翩若游龙。

　　“让我去吧。”方轲思忖再三，沉声道，“程师弟，现在极天鸿那妖贼还未现身，你不行轻易上场。”

　　一旁，程冥月秀眉微蹙：“这小子离奇甚多，你要当心。”

　　程冥阳闻言，也顿首道：“好，那我等着极天鸿现身。”

　　方轲轻啸一声，啸歌剑脱鞘而出。林暮看清来者，不禁一哂：“你们是认真瞧不起我啊，好歹也派个下任七绝前三出来吧？”

　　“小子，你没资格！”方轲冷笑一声，挺身窜上银色剑光大盛。

　　林暮扇子一收，稳稳的接下他的剑，挑了挑眉，评价道：“心比天高，可惜眼妙手低，没意思。”他扇柄一滑入袖，竟是赤手空拳的接上了尖锐的剑光。

　　另一边，寒江索渡之上，碧蓝剑锋飞翔，风声大作，令人模糊，恰似身处铁马冰河之战场。林晚横陈水华，三千青丝飘洒，消息如画；场内剑影重重，却诡异般的不闻半丝破空声。

　　“这是天影九式第四式‘关河梦断’，剑锋收发无声，恍若梦觉，然而随处皆是剑锋，如江河滔滔般无隙不入。”木梵真人立于城垒之上，饶有兴趣的点评，“林师侄当日同程师侄争那下任七绝魁首时，未用此式，以致于连我也小看了她的修为。

　　“关河梦断杀伐过盛，稍有不慎就易伤及对方。”文璃师太手中玉佛珠转动以掩饰内心的焦急，随口赞同道：“同门交锋，自是不宜动用。”

　　铁链响动不止，两人足踏在细细的链上，四周江风大作，吹得人一阵模糊，那两道人影似乎下一刻就会被卷出去一样。魏澜舞起长枪护住周身要害，心中又惊又怒；而林晚的攻击却是一招接一招，连绵不停，令其无所适从。

　　而现在，林晚心中也在暗自计划，身处公开场合之下，师父从不外传的“清音剑”虽然厉害，可若是现下用了出来，未来对阵极天鸿时就少了一手底牌；而自己有着《九字天玄》纯正的清寒内力为基，星陇虚剑最是合适不外，可对方身上只怕藏有剧毒，若毒物随内力反溅入体，那就大为不妙……她心中一动，左手翻转，蓝光一闪，三枚寒髓针已打了出去。

　　魏澜冷哼一声，左手护腕一动，五枚摧心钉激射而出，钉头莹光闪动，显然涂有剧毒。魏澜右手同时一抖，枪尾突然喷出一股极淡的烟气，冲向林晚；林晚猝不及防，被满头满脸的雾气笼罩，身形一顿。这一变故太过突然，双方观战者都是或惊或喜的叫了出来。然而，不等他眼中自得浮现，忽见一阵青光喷薄而出，他背后一阵剧痛，不禁高声叫了出来。

　　只见他身后一道人影含着青光点出，寒髓针准确无误地刺入了他的神渊穴，魏澜强忍剧痛，内力催动，狼狈至极地退却十几步，一跤从铁索上摔了下来，跌坐于地上。

　　林晚轻盈立在铁索上，手中青光隐去。她随意扫了一眼魏澜，挖苦之意大盛；袖袍一挥，摧心钉跌落在地，“左右用如此剧毒，认真好卑劣的手段。”

　　“这……怎么回事？”文璃师太一时语塞，看向木梵真人。

　　“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九字天玄》的‘青光洗烟尘’功法，催动时入迷入化，可抵毒物入侵，兼有不小的伤害。”木梵真人沉吟片刻，“林师侄出暗器，是为了引魏澜出毒时刚愎大意，趁他不备用青光洗烟尘防住毒针毒雾，同时用凌竟阁那‘含光逐影’的轻功抢到了魏澜身侧，赏了他一掌，顺便借力移至他背后，又刺了他一针。不外青光洗烟尘过于深奥，林师侄究竟年纪小，修习不深，否则可以直接逼毒气反噬对方。”

　　文璃抿了抿唇，又看着林晚，叹道：“苏瑶瑟收了个好徒弟。”林晚转身一跃，踏上城垒，然而没待她休息几时，忽见远处一道人影极速奔来。

　　“程师姐？”林晚一惊，霍然起身。

　　程冥月足下飞驰，见林晚看向自己，大喜道：“林师妹!快去天生桥！”

　　“天生桥怎么了？”林晚与两位尊长都是惊问道。

　　“那边对手实力过强，我们难以反抗！”程冥月急道，“可恨魔道只派我们的同辈出战，青衣子师伯长了辈分，动不了手，只能无计可施了！”

　　“是极天鸿和林暮？”文璃师太立刻醒悟。“欠好！”

　　林晚看了场中兀自打架的苏清心和陆云生，双目微动：“我这就去天生桥！”话音刚落，她的身影已不见踪迹。

　　天生桥上。程冥阳手中狂迅左刺右横，却仍是挡不住清秋双剑无法预料的诡异攻势；眼见双剑一次比一次来得迅猛，他内心也是惊疑不定。

　　“能在我手中撑六十回合，你倒是很不错。”极天鸿一脸索然无味的神情，双瞳古井无波，“不外该结束了。”他右手长剑猛刺程冥阳小腹，左手短剑则直取程冥阳面门，秋水雪刃闪动，剑花如同被石头击碎的雪浪。

　　“好一招‘雪浪击石碎’!”魔道众人中，喝彩连连。眼见程冥阳已苦战不支，忽的一阵厉风吹过。刹那间，一片碧蓝光幕闪动，有如夜昙初绽，清秋剑光被尽数逼回。

　　剑光散去，一道白衣人影就那样毫无征兆地站在了场中。

　　魔道众人吆喝声戛然而止，众人都呆呆望向那个将攻势尽数化解的神秘来者，只见来人左手青光游动，右手长剑湛然，静立蝶影之中，顾盼遗光，飘逸出尘。一时间天生桥鸦雀无声，两方门生纷纷停止了争斗，目瞪口呆望着这一切。

　　极天鸿也是一怔，旋而唇角微弯，双目发作出一种极兴奋的色泽来，朗笑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丫头。”

　　“有缘无缘尚无定论，让我们千里迢迢跑这一趟，还得谢谢你那封信。”林晚眉头轻蹙，“你到底想干什么？”

　　“哦，解箫人今日似乎心情不佳啊，莫非……”极天鸿迈上几步，身子微微前倾，笑道：“莫非是太久未闻不才之乐，以至于不知肉味了？”

　　林晚冷哼一声，一甩袖将他抽回原处：“自作多情！”

　　两人对视片刻，一者漫不经心，一者清冷不悦，眸中都是激起了千层浪。然而，最终依旧相对无言。

　　半晌，林晚的声音才再度响起：“我不想与你说笑，要么交手，要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