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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流华

06 七贤其六

山河流华 寄观 5163 2020-11-15 13:26:31

  比试结束后,众人一齐出动四处搜寻那青年下落,然而几个时辰已往,依旧一无所获。眼见夜色已深,颂月子让众人先回去休息,着手部署起建安泊的防卫巡逻来。

  苏清心蹦蹦跳跳跑了进来,见林晚正在摆弄药囊,她奇道:“姐,你受伤啦?”

  “没什么。”林晚不着痕迹地收拾好验毒的器物,问道,“陆师兄他们不是拉着你去玩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哦,是青衣子师伯和木梵师伯过来,让我们几个回去好好休息一宿,说明天有要紧事商议,要养好精神。”苏清心也没在意,答道,“姐,都快戌时二刻了,你不睡吗?”

  “睡觉去,我把这儿收拾一下。”林晚搪塞道。

  苏清心白昼激斗两场,现在也确实乏了,乖乖倒在床上睡觉,林晚待她睡熟,轻轻咬了咬唇,腰间悬剑,袖中藏针,全副武装悄无声息的推门而出。

  今夜月色甚好,万里无云。林晚不久后就到了白昼里约定的地方,在密林间的空地上,一袭白衣早已悠然自得地靠在树下。那青年正无聊的踢着小石子,见林晚一脸冷漠落在林间,他几步上前,抿唇笑道:“林女人真乃有信之人。”

  林晚冷哼一声,不理会他。青年并不在意,问道:“哟,输了还这么理直气壮?你不怕惹恼了我,我不给你解药吗?”

  『吧你。”林晚冷冷看向他,“我基础就没中毒,那工具只是寻常药丸而已;你诓谁呢?”

  “呃?”青年自觉小花招被识破,脸上也多了一丝悻悻然的神情,继而名顿开,“那你白昼允许得那么爽快,是因为你有御毒的法子?”

  林晚微一颔首:“我又不是莽撞之人……话说回来,你到底躲在那边了?”

  “这还不简朴,有一个地方谁也不会去搜查……”青年强忍笑意,一本正经道,“某人似乎恼羞成怒,在林子里四处抓人直到戊时。在此之前,自然是她那空无一人又没人想到要搜查的房中最为宁静。你戊时回来,我正好走人……停停停,有话好说,别动手!”

  “住口!”林晚勃然震怒,长剑直指他心口,“你到底是谁?”

  青年委屈地指了指水华:“你不是让我闭嘴吗?”见势不妙,他退却数步,耸肩一笑,“我倒要先问问你,明知自己没中毒,还跑来见我干什么?”

  “因为我要弄清楚你是何人,来此所为何事。”林晚双眸紧盯着他,一字一顿道。

  “是吗?那如果我骗你呢?如果我比你强许多,把你打昏劫走了呢?”青年一脸无所谓的心情,继续说着凉爽话。

  林晚一时语塞,半晌恨恨的收了手:“……巧言令色!”见状,青年不禁哈哈大笑,他摆了摆手,道:“行了,今天又不是约架,孤男寡女半夜三更持械斗殴,未免太不解风情,把剑放下。要不你猜猜看我是什么人?我先来……我猜你们阁中那部知之者甚少的《九字天玄》里有御毒的法子,你才会应约,是不是?”

  林晚缄默沉静片刻,微微颔首。她注视着面前青年,停顿一二,猛然问道:“你是极天鸿?”

  青年着实吃了一惊,挠了挠下巴,立刻变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没想到武林的列位对在下的迷恋水平一年更比一年高,连下任七绝之首都成了我的崇敬者,在下很是困扰啊,究竟另有卫玠那个被看死的前车之鉴在那儿摆着呢……哎呦!谋财害命啦!”他捂着肚子一蹦三尺高,面色痛苦,颤颤巍巍指向林晚,“果真是人不行貌相,你小小年纪,好毒的心肠!辣手摧花!杀人越货!丧尽天良!惨绝人寰!”

  “谁是花?货在哪?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林晚收回剑柄,冷笑不止:“不用等人看死你了,我现在就替天行道,把你卖到深山老林里去挖煤吧!”

  极天鸿笑得肚子疼,见水华剑柄抽来,拔腿就跑;林晚忍得肋骨都快断了,一路穷追不舍。两人鸡飞狗走吵醒了无数鸟儿,一直跑到水边才气喘吁吁停了下来,对视一眼,一齐狂笑起来。

  林晚缓了缓气,再度追问:“你为什么要偷偷溜进来?”

  极天鸿再次大笑:“丫头,你是真傻照旧装傻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身为对手,我来密查情报不行吗?”

  林晚反唇相讥:“你才傻吧?七贤山现在随处都是妙手,你被逮到了怎么办?你上次在洞庭湖就被刺了一剑,现在又来七贤派惹是非,你还真当这儿是自家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横竖你们也逮不到我。”极天鸿一抱臂,狭长双眸眯了起来,“倒是你这话说的,像在体贴我似的,怪欠美意思啊。”

  “……你个自作多情的秃尾巴孔雀,别四处开屏现眼了。”林晚心头又是一梗,嫌弃道,“没事四处乱跑,难怪我盟中几位师兄都说你是未来天底下的第一等祸殃。”

  极天鸿却出奇地没有反驳,他缄默沉静许久,才徐徐开了口,“倒一ㄇ,我行走江湖也有不短的时日,恃强凌弱、杀人纵火、拈花惹草、为非作歹的事一样也没干,结果什么猫嫌狗不待见的破事都往我身上算。”说到此处,极天鸿眼中笑意徐徐充满了讥笑,“你身边那群所谓的正道中人,打着江湖大义的旗号,灭人满门夺人手足的事却一样也没少干,这就不算天下第一等祸殃了吗?”他微微一嘲,摇了摇头,“等你置身其中,若是终有一日难免如他们一般视我们为心腹大患,置β也会用尽心机,欲杀之尔后快吧。”他的声音徐徐低了下去,似乎刚刚那个捧腹大笑的人不是他一样,嘴边挂着一丝讥笑,只是不知是在笑他人照旧自己。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若是未曾干过伤天害理之事,我为何要杀之尔后快?”林晚翻了个白眼,“师父一直教导我要明辨是非,不行人云亦云;我又不缺银子又不缺生计,没事去招惹你们魔道干什么,闲得慌吗?”

  “是啊,你们凌竟阁出山可震江湖局势,平日可济天下病患,即即是我师父也多是敬佩有加。这话说给你听,你便只当笑话。”极天鸿沉沉一叹,忽而攥紧了双拳,声音一沉,“可你是没见过,那些名门正派有几多……有哪个不是见着我们,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杀掉完事儿吗?”

  林晚微微蹙眉,驳道:“我并非未曾见过,只是觉得你所言太过偏激。就算联盟中真有些歹徒,十宗首也不会作壁上观。况且就算是你们魔道,不也……”

  “不也出了许多魔头,这秀士人得而诛之?”极天鸿忽的厉声长笑,俊美双目一收,“这天下有几多真魔头?又有几多风言风语造出来的魔头?十宗首即是金科玉律吗,那我的家族有什么错,却惨遭灭门?我母亲不外照料了一个落单的九嶷门生,为什么要被牵连刑罚?我父亲不外与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动了手,为什么会被诬陷叛出武林,惹众人追杀?为什么他们连我只有两岁的弟弟也不放过?为什么他们连我家的来宾奴婢也要屠杀殆尽?”说到最后,他的双目已然猩红,右手拔出清秋长剑,狠厉劈下,身边古木应声倒地,他却恍若未闻,又扬起了短剑。山谷之中,歇斯底里的声音依旧回荡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山间群鸟被惊动,纷纷四散飞逃。

  极天鸿忽觉一股砭骨冰寒上涌,令他瞬间清醒过来,只见林晚手指一转,自他颈中拔下一枚寒髓针:“发什么疯,还不走?一会儿人就被引来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闹出了多大的消息,急遽反手一抓林晚,发足狂奔。林晚大惊失色,立刻去甩他的手腕:“你干什么?我又……”

  “你留在那里必遭人怀疑,这四周有无人的废弃衡宇,先去那里躲一躲!”极天鸿解释几句,本想托住她,却觉察林晚的法式和自己一样迅捷,丝绝不落下风。两人狂奔良久,刚刚止步。只见劈面山林中已有火炬亮起,喊声隐约可闻。

  缄默沉静许久,极天鸿低声道:“对不起……适才的话,别放在心上。”

  “没什么,是我先说错了话,不应以己度人。”林晚低着头,半晌,轻轻道,“我是被师父捡回来的,从小生活在凌竟峰,之前的事,什么也不记得了;印象里身边另有个弟弟,但也早就杳无音信。想来我或许也是被人灭了满门吧。”

  闻言,极天鸿倏而睁大了双眼,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微一张唇,犹豫片刻,又缄默沉静了下来,静静听她说话。

  “其实我们在某些地方一样。”林晚沉沉一叹,轻轻看向他,“但你终究要学会去做自己。人不是为恼恨而活,更不能因此迷恋于过往,否则这一生另有什么意思?虽然我也知道这些大原理说了也跟没说一样,可若是只有走不出去,又谈何拥有自己的生活?”

  山坡上,良久的寂静。

  很久之后,极天鸿刚刚轻声道:“……多谢。”

  他转身踏出几步,忽又停了下来,侧身回眸一笑:“确实大原理谁都市说,没什么用,不外听你一说,我还挺开心的。若是未来另有斗智斗勇的时机,你再教教我罢。”说完,他一拂衣,身影晃了两晃,再度消失,“丫头,巫山再见。”

  “巫山?”林晚一怔,“极天鸿你什么……”

  身畔,只有幽静的山林相伴,夜风吹过,枝叶低吟。林晚无言,怅然良久。

  越日,七贤山广陵殿。

  刚刚被评为下任七绝的七个少年甫一出门,就被一齐唤到了这殿中,不知何以。颂月子示意七人坐下,徐徐推出一张纸笺,面色冰寒:“这是今早门人们在广陵殿大殿牌匾上发现的。此人将它系于羽箭之上,直射入匾心。诸位师侄,你们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众人神色纷歧,而方轲早已勃然震怒。林晚接过那纸笺,轻轻读了出来:“几日款待,不胜谢谢。临别之际,闻君评选七位俊杰,吾等不才,愿约巫山神女峰一会。”她看到落款处,右手一颤,“九嶷极天鸿,敬上。”

  程冥阳重重一掌拍在案上,面前茶盏成了一堆碎片。他还未发作,一旁方轲厉声道:“师父,那小子定未走远,门生请命追捕!”

  “他是三更半夜所为,七贤山这么大,找到他谈何容易?”颂月子压了压额头,又道,“原来今日是有要事相商。既然那极天鸿已亲自来砸了场子,那就把两件事放在一起吧。”

  众人闻言都平静了下来,颂月子看了看坐在下首的七人,徐徐道:“此事本就与魔道有关。七日前,我们接到探子密报,言魔道诸势力要对神女阁倒霉。神女阁为我盟中十宗首之一,断然不行有所失。现下掌门文璃师太已联合巫峡派掌门岳如秋,以神女峰为中心布下防线,但魔道声势甚重。因此,我盟中计划前往巫山,给魔道以迎头痛击。”

  颂月子见众人神情皆是凝重,又道:“前几日,太山宗、点苍宫、凌竟阁与我派的援军已赶往巫山。原来兹事重大,盟主又不应随意走动,应由苏阁主出头周旋,但这几日似乎有妖潮府余孽现身,苏阁主为此离峰,不知归期;故而本次事务由青衣子大师与木梵真人配合卖力。列位师侄乃整个武林日后的栋梁,所以我等原来商议,想让诸位随队前往巫山,与魔道小辈们斗上一斗。不外,现在……”他冷笑一声,“人家连战书都送抵家门口了,若不应战,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讥笑?”

  他重重一顿,起身道:“那么,诸位师侄,巫山据此约莫十几日路程,赶到时恰能遇上两军开战,你们好好收拾一番,明日一早就随青衣子二位启程前往巫山。”

  “是!”众人应道。

  颂月子又交接了几句,就让众人各自散去,单单留下了林晚,见其他六人已经走远,他清了清嗓,道:“师侄乃是日后七绝之首,这个位置的分量,你应该清楚。”

  林晚不知他意欲作甚,默不作声。

  “身居此位,需先树自身之威,为了我盟中局势,有许多事情你不得不做,哪怕它与凌竟阁宗旨有悖。”闻言,林晚立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来,还未开口,就又听颂月子道:“此次事态紧急,遇到魔道妖人放肆,不必留情,将之就地正法即是,莫要学你师父,当断不停,必成大患。”

  “颂月师伯。”林晚再也听不下去,出言打断了他,“我自幼受恩师教诲,知道作甚是,作甚非。若是魔道中人残暴无道,我自会仗义惩戒;可若并非如此……”她神色一凛,“我练剑习武,不是为了滥杀无辜,请师伯见谅。”说罢,她躬身谢了声罪,转身出殿。

  对月子自角落处转了出来,神色阴郁:“苏瑶瑟那女人教出来的徒弟,果真和她一个样!整天说什么大道,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她常年清修,原来倒也无妨,只是近来盟主似乎对盟中言语颇为不满,有意对凌竟阁委以重任,长此以往,苏瑶瑟一脉的力量一定扩大,她太过妇人之仁,这实在是个棘手的问题。”颂月子冷冷道,“如今,林晚又一鸣惊人,再这样下去,魔道就该翻天了。”

  “那怎么办?”对月子急了,“你知道盟主对苏瑶瑟的意思……”

  “别说了。”颂月子一挥袖打断了他,“忍,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做这个出头鸟。如今之计,必须静待时机。就说太山宗,虽说他们一直与凌竟阁交好,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盟主与木梵一样,总会有人不宁愿宁可凌竟阁声誉与日俱增。我们,等着那些人站出来便好。”

  七贤山上,林晚望着金碧辉煌的广陵殿,刚刚的一席话迟迟挥之不去,陆云生的担忧,师父有时透露出的不满,自己踏入江湖这几年来目睹的种种之怪状,一切都将她钉在原地,不能转动分毫。

  宁可斩尽杀绝,不行放过一人?那极天鸿的遭遇,还要被重演几多次?

  她的指甲狠狠扎进了手心里,鲜血一点一点渗出,在地上打出触目惊心的痕迹。

  “我今生,定要将这些污浊扫空,荡平这些怪状,还江湖一个清平……否则,枉称侠之一字!”

  她毅然决然回了头,将眼前的一片金碧辉煌远远抛在身后。曾经,她有两条路可走,或继续一宗,步上巅峰,注定无法安宁;或闲庭信步,游历九州,一生悬壶行侠,不涉江湖之争。

  而现在,她知道,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林晚走后不久,一道白衣人影风一般飘了出来,静默无言。极天鸿俯身凝视着地上的血迹,继而回首,久久望向那个已经消失的人影。

  “你说要我走出去,学会去做自己。那我自己要做些什么?你又要做些什么来走出去?”

  “呵,林晚,我真是不明白,是你太过天真,照旧我故作老成了。”

  白衣伫立良久,直至日头高悬,他如来时般悄然无声,潜在武林百派中离开了建安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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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月子:年轻人不讲武德,三更半夜跑去砸场子,我大意了啊,没有闪,你们耗子尾汁。(马保国.jpg)   新手村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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