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家道中落

　　普通厨者所追求的终极目标，预计就是成为御厨了，究竟那才是厨艺界的天花板。

　　天禧三年，御厨聂家再次受到朝廷恩宠，被赐予『天下第一厨』名号。

　　【宫廷炮豚】、【清宫南乳肉】、【御膳小酥肉】、【葱烧苔蘑】、【肉碎焖扁豆】、【清炒素虾仁】、【清宫小排】、【蟹味红胪肉】、【羊蹄筋炒面筋】、【凤尾鳜鱼甜瓜汤】、【黄金肉酥饼】、【五谷杂粮粥】。

　　作为御厨之家，每日都少不了山珍海馐，桌上这些菜品都是御膳的简化版，究竟不能与天子同食一物。即便如此，也算得上世间少有。

　　除夕夜，伉俪两形单影只，偌大的聂府只有老两口倚窗独坐，宗子聂锦程外出未归，次子聂锦瑜早年夭折。聂夫人看着桌上摆放的空碗筷，心中一阵酸楚。

　　俗话说福不双至，祸不光行，殊不知这顿年夜饭竟然是聂家最后一顿晚餐。

　　新春的第一天，天微微亮，一队皇家卫兵将聂府围个水泄不通。

　　一道圣旨下来，御厨聂恩意欲下毒谋害天子，祸及全家。姑念聂家三代为御厨，且上天有好生之德，当今天子施以仁政，死罪可免，判其全家流放雁门关，不许踏入京城半步。聂恩永久囚禁于皇家死牢，自生自灭。

　　不久前，御厨聂恩便发现有人黑暗陷害于他，对方罪证“确凿”，他无法替自己反驳，亦不想背上畏罪潜逃之恶名，只能含冤入狱。

　　聂家二十二口人无一幸免，除了聂恩，其他人均被流放。

　　为保全聂家唯一一缕香火，聂恩早就让妻子部署宗子外出，亲手“设计”了一场意外，让他诈死，随后为其设置灵位。

　　聂恩对外声称儿子去云祭山采摘百灵草，不慎跌落悬崖，尸骨无存。因为云祭山瘴气弥漫，人畜若进入无一生还，素有人间地狱之称，聂恩断定没人敢前往云祭山查证，故作此部署。

　　聂恩做得点水不漏，还拿出所谓证据让各人信服，让所有人都相信宗子确已离世。

　　聂恩事先部署好一切，看上去毫无破绽。“人证物证”俱在，才让儿子抽离苦海，但之后他只能以另外一个身份在世。

　　聂家宗子聂锦程，一直遵循父亲嘱咐，等风声事后才气露面。当他偷偷潜回京城，通过黎民众口相传，才知道被抄家。

　　母亲留下香囊中藏有字条，要他暂时明哲保身，适时黑暗视察真相，能否替家族沉冤得雪全靠他，且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只待时机成熟时，识趣行事。

　　除香囊外，母亲还留给他一件肩负，里面是父亲倾尽半生所著的『食记』。

　　他自小不喜欢庖厨之事，也不希望跟父亲一样成为御厨。母亲在信中嘱咐，只要忠于内心，不作奸犯科，儿子未来选择任何职业都无关紧要。

　　流放之前，聂家要游街示众，聂锦程化妆成老头子混在黎民中，想最后看家人一眼，不知道今生何时再会相见，一想到一家人或许再也不能坐在一起欢声笑语，他就紧握拳头，盘算主意一定要揪出陷害聂家的幕后黑手，亲手将他绳之以法。

　　“父亲，母亲！我一定会替聂家洗刷冤屈。”

　　看着关押在囚车里的怙恃，聂锦程心中一阵酸楚，若不是身负重任，他真想冲出去跟那帮人干一架。

　　五湖四海，汝亦行藏。舍我其谁，为我不忘。方得初心，恒泰永康。

　　二十四字真言是聂恩留给儿子的忠告，就是要告诉他走遍五湖四海，增长见闻，不管遇到任何诱惑都不要忘记自己的立场，只要保持那颗坚定之心，上天会保佑聂家转败为功。

　　年少时行为纵脱不羁，过着纸醉金迷生活，衣食无忧的花花令郎现如今败给宿命，聂锦程突然间生长了，经历家族遭难，他才幡然醒悟，惬意的生活不是靠家人恩赐，而是要用自己双手去缔造。

　　为了宁静，京城肯定待不下去了，唯有四处流浪，可哪里才是他的避风港呢？

　　聂锦程一路南下，尽可能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走了两月有余，所带盘缠只剩两枚铜板，恰好够买一个馒头。

　　时至今日，他经过远程跋涉，偶然来到嵊阳府下辖的桐梓县。

　　嵊阳府隶属蜀中地域，这里隔京城数千里之遥，宁静方面应该没有太大问题，此时的他才稍微放心一点。

　　桐梓县永乐镇上有一群人在街市看热闹。出于好奇，聂锦程走上前去，发现是三位游衣，居然正打着御厨旗号在售卖食谱，他们宣称有来自皇家菜式的制作要领，只要凭据此种要领做菜，便能吃到跟御膳一般味道的菜。

　　究竟民以食为天，又跟御食扯上关系，自然人人趋之若鹜。

　　御厨被打入死牢，天下皆知，凡事跟聂家扯上关系，亦或被牵连，当众人提出质疑时，三位游衣称御厨是含冤入狱，他们是为了筹集银两替御厨申冤，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顺便将御厨的手艺发扬光大，煽情的演说让所有人为之动容。

　　天高天子远，就算跟御厨扯上关系也未必能引起各人注意，乡下消息闭塞，所以这三人才会有恃无恐。

　　“每道菜谱只要50文，绝对良心价！”

　　50文就能获得御厨配方，许多几何人出钱购置，聂锦程在人后偷瞄几眼，这哪里是什么御厨菜谱，基础就是江湖骗子。父亲菜谱中从来没有此种菜品，食材搭配也不合理，他真心不想看到父亲御厨名声被几个江湖莠民损坏，必须想措施澄清事实。

　　“光看也纷歧定做得出来，要不几位大厨示范一下，让我等黎民观瞻一下大厨手艺如何？”

　　聂锦程计上心来，他立即提议要游衣们现场示范，一众黎民纷纷拍手称快，几小我私家吓得直冒冷汗，以此处没有厨具为由，拒绝现场做菜，有人回应有措施现场提供厨具，照旧被游衣以相同理由拒绝。

　　“我看你们基础就是打着御厨旗号行骗之人。”

　　聂锦程从一位黎民手里拿过竹筒，取出菜单，认真分析食材，说几位游衣基础是在胡编乱造，以御厨食谱为幌子，目的就是为了骗取钱财。

　　“拆台的吧！”

　　三人有点心虚，其中领头人心想是不是遇上一位懂行之人。

　　“小子，我劝你别乱说八道，御厨是你什么人啊？你说不是御厨的手艺就不是御厨的手艺啊！”

　　聂锦程一时之间气愤不已，但又不敢讲明身份，免得多生事端，于是玩了一个小小的心计。

　　“你说这是御厨菜式，那我问你，你这道菜里面为何没有添加白蒖，不知道这道【菘蘂三丝】加入白蒖才是绝味吗？”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加白蒖？我虽然加了。再说了，你知道白蒖是什么吗？”

　　“你确定加了白蒖？”

　　聂锦程再一次反问，游衣一口咬定确实加了白蒖，他们做厨之人虽然不行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等等，这白蒖是慢性毒药啊！菜里加这种工具，让人怎么吃啊？”

　　旁边一位老伯对药材有些了解，听说菜里加了白蒖，马上反问几位游衣。

　　“你们连白蒖都不知道是什么，竟然还敢冒充御厨的手艺。另有，基础就没有【菘蘂三丝】这道菜，若你们真是御厨传人，为何不知道这道菜是真是假！”

　　聂锦程从小就听惯父亲品评菜品，自然胸有成竹，有理有据，说得头头是道，让三人额头直冒冷汗，围观群众也听得津津有味，他所言极是，有人叹息这人才是深藏不漏。

　　“真是骗子啊！”

　　有人喊了一句。

　　“竟敢来这里行骗，给我打！”

　　确认三人为骗子无疑，围观黎民一窝蜂扑上去抢回钱财，顺便出了口恶气。

　　聂锦程离开百步远，有一乡民追上来，跟他致谢，还把各人凑的300文铜钱给他，聊表谢意。

　　等一切安宁下来，他便会去一趟雁门关，家族被流放至此，他想知道母亲是否安好，偷偷看上一眼，确保家人平安无事，他也遵循父亲嘱托，一定要查出幕后主使。

　　他现在不再是那个顶着御厨光环的令郎哥，想要生活下去只能靠自己，眼下只能另寻生计。

　　俗话说一文钱逼倒英雄汉还真是有原理。自己身为御厨之子，竟然做不出一道像样的菜，去酒楼谋生肯定会被轰出来，空有一身品评菜品、辨识食材的本事，那又怎样，没人愿意养一个只会耍嘴皮子之人吧，他设想做厨之路也注定步履维艰。

　　“要不去试试吧！”

　　他内心琢磨着，不外只能去到偏僻一点的地方，一般寻常黎民，对于食物理解也不重视，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不管菜色优劣，做厨也不用过于高明的手艺。

　　生活需要钱，必须想措施尽快弄些银两，等他回程之时，一路上也可以用这种方式赚来些许银两，当做日常开销。

　　离开梓桐县后，他因机缘巧合，又来到靖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