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醋坛子打翻了
……
“说了这许久，还不知女人尊姓芳名呢？”
三人走在大街上，晚娘与宋钰一左一右，玉荷走在二人中间，作声纠正：“什么女人女人的，我家小姐已经婚配，请叫——夫人！”
“玉荷，不得无礼。”晚娘轻声呵道。
她对宋钰的影象虽只停留在儿时，但如今能遇到从前认识的挚友，已算难得。
奈何时隔多年，故友重逢，竟是这样无法相认的局面。她倒是想说她就是扬州杜有衡之女——杜晚娘！可惜晚娘已死，如今这模样让他如何相信？
她的灵魂，套在她人的肉体里，不敢说，也不能说。晚娘张嘴复又合上，心中五味杂陈。
“啊？你真的已经嫁人了？！”宋钰惊讶之余，语气里倍感惋惜。
这“宋富贵”长大后……怕是欠了不少风骚债吧。
晚娘无奈失笑，正欲开口，有人从身后踱来。还未等其他人反映过来，飞快揽住她的腰，将其拉到他身边，与旁人拉开一定距离。
因行动太大，脸上面纱被风轻轻吹落。晚娘只觉脸上一凉，低呼一声，容颜便袒露在光线下。
宋钰亦是见过世面之人，何种美人没见过，就是异域之美也在西域跑商时见过。
现在美人在眼前，却突然发现自己走不动路了。只可惜，美人已有夫婿，而此人另有些优秀，比之他，外貌家世绝不逊色！
晚娘被那人揽住腰肢，右手一挥，差点打了下去。
“是啊！而且嫁的正是在下！”
最后四字，抑扬顿挫，还带着莫名的犷悍。
厉承修声音降低，说得却极其响亮，像是在宣告世人。晚娘惊诧回眸，“流氓”二字尚在嘴边，无奈收了回去。
“你怎么在这儿？”她双颊微红，抬头问道。
今日他着薄紫色常服，衬得他英武特殊，眉宇间正气凛然，威严犹在。
想来……那块灰蓝竹叶底纹云锦裁制的圆领袍，穿在他身上应该十分合适！晚娘暗忖。
厉承修哪知她心中所想，只低头望向毫无所觉的女人，想起刚刚看到的一幕，心中一股莫名的急躁油然而生。
他见她与陌生男子在大街上，倒是有说有笑，聊的很是投机啊！
厉承修冷静张脸，努力扯开嘴角，尽量压制心底翻涌的热浪，口中道：“我……母亲担忧你，让我来寻你回去。”
“咣当”——
不知谁家的陈年老醋坛子被打翻了？醋味浓烈得很！
晚娘身在其中，并未发现厉承修哪里差池劲，只道他是阴晴不定。
这边的消息闹得很大，路人纷纷看了过来。有些不适应街上那么多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晚娘忙捡起面纱，将它重新戴在脸上。
“你还没用午膳，难道不饿？”厉承修问。
“天气转暖了，这些天胃口平平，照旧不吃了吧。”晚娘揉揉肚子，觉得不怎么想吃。
厉承修皱眉，“不吃怎么……”
话语被人生生打断：“不吃怎么行呢！这位美丽的……夫人，这块牌子你拿着，可去‘香满楼’报我的名，免费试吃那里的菜品，最近新推出的红玉山楂糕和冰酪雪酥，最能开胃，另有许多美味料理……保证让你胃口大开，吃下四碗米饭！”
宋钰自后走上前来，说着，将一块刻字的木牌递到她面前。
“噗……”听闻如此夸张的描述，晚娘不由失笑。
“宋令郎，多谢你的美意，我家夫人不需要！”这回，厉承修抢先开口，刻意加重“我家夫人”四字，谁人听不出来话语之中的犷悍，另有明显宣示主权的意思。
谁料晚娘接过那牌子，喜悦道：“怎的不需要？我倒挺想去尝尝的。”
转头又拉过玉荷，边走边问：“玉荷，香满楼开在那边啊？那里的菜好欠好吃啊？”
玉荷也算是个小吃货，听闻“香满楼”三字，瞬间两眼放光隧道：“小姐，那可是顶尖的酒楼，那里的厨子都是御厨出生，可以说出类拔萃的！小姐虽然你吃过御食，但照旧值得去一下的，听说那里另有皇家没有的民间特色小吃，好比酒酿圆子、油酪酥饼……”
说到美食，玉荷的话滔滔不停。
主仆二人无视后面两个男人，边走边说，愈走越远……
高、婉、晴！
厉承修望着她的背影，醋气未消，如今又添一醋。
宋钰摇着扇子，一脸艳羡地走到厉承修身边，啧啧叹息道：“这位令郎，能娶得如此美眷，还真是三生有幸，今世之福啊！需得好好珍惜啊——哈哈哈哈……看来你家夫人还挺想去那吃的。”
他仗着自己外貌上佳，家族有钱的欠揍模样，让人看了真想揍他一顿。
不外，宋钰向来不乏想揍他，想绑他的人，只是身为巨贾之子，三脚猫的功夫照旧学过的，保镖也是请到位的。
也就是说一旦他被人打了，就会有三五壮汉侍卫冲出来掩护他。
如此富家令郎，没有酿成纨绔，已属万幸。
厉承修瞥了他一眼，依旧保持沉稳道：“拙荆就不劳宋令郎费心了。”
宋钰收敛笑意，适才皆是玩笑话，该有的礼数照旧得有的，收扇，拱手问道：“你认识我？敢问左右是？”
厉承修未答。
一双星眸微动，视线移到他左手拿着的布匹上，悠悠问道：“这可是我家夫人买的？”
“嗯。”宋钰只点了下头，手上一轻，待反映过来，布匹已转移到那人手中。
“多谢。宋令郎，至于我是谁，不日自会知晓。”
厉承修留下一句神神秘秘的话，不等宋钰接话，便大步流星地携“布”而去，跟上晚娘的步子。
“嘿还卖关子……看他衣着气度，必是朝廷要员！”
刚刚宋钰乘隙审察了那男人一番，商人的直觉这样告诉他。
望着二人渐远的背影，适才的羡慕之情再次涌上心头。
别人笑他风骚潇洒、商人本色，说的话皆是游戏人间，只有他自己知道……适才那羡慕之言皆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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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扬州时，常能听闻“天下第一商”宋家的台甫，此名乃先帝御赐，还亲笔提了块牌匾给宋家。
街坊邻里都因“天下第一商”出自扬州而骄傲不已，就像是自己被天子赐了名似的。
没想到，这“香满楼”正是“天下第一商”宋家的工业之一，虽是新店，如今在京都开得却也是有声有色，贵宾满座。
晚娘着实惊叹。
“香满楼”算是宋钰一手计划治理，他算是大掌柜，居于背后“指点山河”，一般不轻易露面。
这回晚娘拿着他赠予的牌子，自然能在里面“横行犷悍”，吃喝尽兴，包厢任选。
果真，晚娘一亮出那牌子，小二连忙叫来执行掌柜，掌柜的满面带笑，毕恭毕敬地将他们请上二楼“天字一号”厢房。
“天字一号”房专门是给少爷或其指定的贵宾进入享用的。若能进来者，必是少爷特别欣赏之人，如今这女子拿牌……可见此人非同小可！
此处位置极佳，靠街背湖，在三面雕花菱窗边坐着品茗用饭，可直观京都长街最富贵的景色风貌。
夜间十里华灯初上，美景天城，尽收眼底，实在让人乐不思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