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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女的守则

23 舞会

皇女的守则 羽千落 3725 2020-08-30 17:26:13

  十月二日,降临节,魔法帝国的首都乌洛波罗斯城为鲜花与魔法所围绕,无限宫灯火通明、绚烂辉煌,帝国皇室为苍夜公主挑选未婚夫的舞会终于拉开了帷幕。

  “……舞会将举办三天,王子将从加入舞会的女人中选出一位成为王妃,鲜鲜瑞拉的两个姐姐也受邀加入了……呃差池,拿错台本……喂,谁塞给我的《鲜鲜瑞拉》!”

  手偶戏演员扭头叫嚷,边上围着的孩子们喧华敦促,不慎放飞的气球飘上天,与空中轻柔飘拂的指路缎带缠在一处,马上把几个正赶向无限宫的不幸来宾引上了岔路。

  而在缎带有幸保持完好的主干道上,灯饰豪华,门庭若市——字面意义上就是豪车与骏马的云集。各色车灯,各式家徽,各显神通的鞍具与辔头,连同御者、骑士们光可鉴人的袖扣、勋章、绶带、皮靴,照得各条街道锃亮醒目,真正的路灯只能谦逊地退避三舍,沦为陪衬,与阳台边、屋顶上挥着鲜花、抱着瓜盆看热闹的普通民众一道,目送一位位意气风发的皇婿候选朝无限宫前进。可以想象,要不是交通部提前一个月宣布了舞会当天的禁空令,紧接着又连发三道禁令,禁止在某些郡颇为常见,但极可能在帝都引发杂乱的珍妙坐骑——掠风狼、贵族陆蛙、四照巨蜥等等等等——进入帝都,局面万万不行能如此有序。马是人类真正的朋友,Q.T.E.。

  魔法帝国以魔法论高下,被认为有资格成为皇婿的青年之中,虽然不少人冠着足以上溯两百年的姓氏,犹豫满志,一心只想把自家家徽与衔尾蛇的徽纹并列,一举压过冥水公爵,成为帝国第一大贵族,但不具备身世优势的候选者也大有人在。不外,后一种人背负的任务丝绝不显轻松。帝都四处,随处可见如临大敌、严肃期盼的送行亲友团——

  “别怂!只要你成了皇婿,我们‘快乐布丁研究会’就可以永远快乐,再也不用为资金发愁了!”

  “阿虎,为师钻研十年的‘魔法阵一笔画’大法能不能进入全国学校的课堂,全看你今晚的体现。”

  “拿下,公主,让,她,呱呱,把我们,呱,蛙教,呱呱呱,定为国教!国教!呱呱呱!蛙皇万岁!呱!”

  ……总之,热闹得很。

  相对——只是相对,静穆些的角落,相形之下,并不太多。

  后发街,旧书店。店里平时就够冷清,今晚更是冷得蜘蛛都吊了下来,东家闲得发慌,有一搭没一搭地整着书架,余光老往店里唯一的客人身上瞟。

  挺拔清瘦的年轻人,胸前别着皇家魔法学会的徽章——不稀奇,那里的怪人们是这家店的主要主顾。问题是,就连那群人今晚都泰半冲进酒吧狂欢了,这个年轻人从两小时前就捧着上世纪的魔法阵研究著作杵那儿干嘛呢?

  东家又朝他瞟去几眼,上下审察——崭新的法师袍,精良;白皙清秀的脸,悦目;学会徽章,锃亮;一站两小时,有前途。东家心里有了判断。

  “我说……”他叼着牙签,边整书架边懒懒提醒,“客人您要去皇宫的话,再不出发可就迟了。”

  一阵寂静后,“啊”一声惊叫,紧接着是满架子的书噼里啪啦倒下来的巨响。

  风凌月手忙脚乱地收拾书,一瞟挂钟,大为痛恨。今天,就是为了制止这种忘记时间的惨剧再次上演,他一整天里自我克制,不去接近书架、图书室、研究室等高危所在,不到下午三点就无聊得失意体前屈,索性散步前往无限宫,不想路上只是偶尔……真的是偶尔拐进这家店,就——

  东家叹一口气,丢下牙签,转身:“我的马车就在后院,送您一程呗?”

  风凌月抱着一摞书,猛低头:“……托付您了!”

  “不是什么豪车就是了。”东家说着,露出了商人式的笑容,“娶了公主的话,可要多给我介绍几个贵客啊,小哥。”

  无限宫片鳞大厅,今夜舞会的主宴会厅。

  形如枯枝的法杖自在挥舞,所过之处,松枝、枸骨与槲寄生“沙沙”蔓生,化作一道道绿意,陪衬出四壁装饰的鲜花。

  ……这样就可以了吧?

  金发青年一顿法杖,退却两步,挑剔地审察自己的作品。

  “哥哥!”

  清脆一声唤抹去了他若有所思的神情。他转过身,垂着法杖迎向无限宫的司花大臣:“怎么样,你那边都做完了?”

  “只差一点了,马上就能结束,所以先来看看哥哥。”姬小意环视四处修缮一新的植物装饰,又转向兄长,兴奋得脸蛋红扑扑,“幸亏有您资助,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里看上去比之前还漂亮。”

  掌灯大臣一个失手炸掉灯饰,烧毁了片鳞大厅泰半装饰时,她认真以为要来不及了,还好实时找到了最靠得住的辅佐。

  姬少影看见妹妹的笑容,不自禁也柔和了嘴角与声线:“你喜欢就太好了。究竟,你才是专家,我只是做些边角事情。”他头也不回地挥一挥法杖,正要爬过柱子攻击隔邻葡萄藤的槲寄生就被扯了回来,“可是,小意,你看,学雷系魔法的人果真没有一个靠谱,”他又挥一挥法杖,将葡萄藤扯上去一点,远离槲寄生的同时,又遮住了墙上尚未完全消失的焦痕,“你知道我主要指的是谁——”

  “哥哥,小破很好的,你不要这样担忧。倒是您,竟然一直不告诉我您受邀加入了殿下的舞会。”姬小意面露责备,可很快又兴奋起来,“要加油哦。殿下是个好女人,要是能和哥哥在一起,一定两位都能获得幸福。”

  好女人……

  青年的微笑淡薄了一瞬,转眼间却慢慢重新高扬,比刚刚、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

  放心好了。

  他目送妹妹跑向召唤她的同事,那一头辉煌光耀的金发随步履起落,正是它原本该有的、最美的颜色。

  ——小意,你的愿望……

  他垂下眼,转身面对繁花似锦,笑着一挥法杖,柳叶刀的耳坠叮铃摇动。

  ……永远,恰恰好,就是我的愿望。

  镜厅9号,宰相官邸。

  黑地镶金的长袍“哗啦”披起,漆黑长发垂下肩背,陪衬出冷白肤色和鼻梁、眉骨四周深邃的阴影。乌留骸冷冷盯着镜中的自己,面无心情。

  “大人?”为他易服的老仆以为他哪里不满,小心试探。

  冷酷之色消失了。乌留骸略微侧身视察效果,满意地颔首:“嗯,这样就很好。”

  老仆微松一口气,低头为他系纽扣,过了一阵,照旧忍不住地开口:“大人,您真要穿这一身?今天晚上,华美些的款式不是更好?”

  “华美一些,用来做什么?”

  “虽然是……好让殿下注意到您。”

  乌留骸不禁嗤笑,抬起手让仆人整理衣带,慢条斯理隧道:“我这个年纪,又身居宰辅之位,岂会对殿下心存非分之想?只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公主终于迎来了这一天,总得去见证一番。穿得宁静时一样,殿下就知道我什么想法也没有,想必会长出一口气。”

  “……是。”老仆垂下眼,不再说话,可乌留骸看出他另有几分不平。看来公主平日总来找他下棋,似乎让仆人们误会了什么。

  但至少他是明白的——人的棋路永远比言语老实。公主正因从未信任他,才会一再寻他对弈。她确实是个明智的人。

  明智的人,他从不讨厌。

  纵然只是出于这份“不讨厌”,今晚的舞会,他也非出席不行。

  究竟——

  房门敲响,通知他马车备好了。老仆恭谨地递上眼镜匣,他随手拈起平时戴惯的那一副,一边低头佩戴,一边向外迈步。

  ——今夜,或许就是那位殿下……

  黑袍拂过门框。帝国宰相在仆人们的恭送下健步穿过长廊,一丝酷寒潜入镜片下的黑瞳。

  ……最后的绽放。

  天鹅街,某民宅前。

  叮——铃。红发青年按响门铃,期待一阵,低头对照手上一份画了若干星号叉号的帝都舆图,确认没找错地方后,又用力一按。

  叮——

  还没“铃”,门猛地开了,青年立刻露出令四照花都羞愧的辉煌光耀笑容:“嗨,小姐,歉仄打扰了,我听说你擅长地系魔法……”

  “是又怎样?”门里的人不耐烦地打断。

  光听那道声音,青年的心就沉下去泰半,但仍抱着希望问:“十天前,你有没有去过兰心大剧院,并被卷入凄惨的恐怖袭击事件——”

  “神经病!”门嘭地甩上,吓得青年往后一蹦。旋即,他叹出一声,泄了气。

  果真不是她啊……

  那一天,昏暗的剧院中,与他并肩作战的少女。

  十天以来,他找了许多地方。线索险些没有,除了她的声音和擅长地系魔法之外……

  找到她也并不是想干什么,只是想向她道声歉,明明给她留了地址却先一步搬走了,形同咕咕咕。再能对她说一声“你真厉害”就更好了。

  那样利落的缩地术,五秒以内疏散了剧院内数百人,他确实从未见过。可以的话,他甚至想邀请她加入——

  哗啦!民宅二楼的窗户开了,骂声倾泻:“死失常,再不滚我报警了!”

  “……对不起我马上滚!”青年跳起来,黑暗吐吐舌头,一手把旧外袍甩上肩膀,迎着晚风,优哉游哉地晃下街道。

  待在帝都的日子也没几天了,许多几何地方都还没玩过,不如明天就——

  (这次就和你分工相助吧。)

  少女冷静的声音掠过脑海,纵然在其时那片嘈杂中,仍清晰地传进他耳中,以一片清凉抚平了他短暂的杂乱。

  “……啧。”他咂咂嘴,不知第频频改变了主意。

  明天,也要继续加油!

  他漫步走向狂欢的街道。身后天际,无限宫的璀璨灯火照亮夜空。

  那片灯光反照在深海般的双眸中。

  水吟澈端着水杯坐在窗前,静静眺望,金碧辉煌的无限宫及帝都夜景一览无余。帝都地界内,他别馆的书房是少数几个能望见如此绝景的所在。

  就像在宣示冥水公爵尊荣的职位一般。

  就像在宣告,他永远只能在这里远眺一般。

  哗……一阵冰风吹拂,有人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身后,单膝跪地,垂首道:“大人,差不多该出发了。”

  他没有转头,只是垂目看了看手中的杯子,开口:“鸣凇,我已经跟殿下与雷玄破说好,今晚由你担任殿下的护卫。你曾是杀手公会的‘大师’,比谁都了解他们的作风,务必护得殿下周全。”

  身后之人一惊:“这样一来,谁来掩护您?”

  “‘死神’盯上的不是我。”

  “但——”

  “鸣凇。”

  一阵缄默沉静后,鸣凇低下了头,应声低而有力:“……是!”

  水吟澈又看了看杯子,将它置于一旁,站起身:“那就走吧。”

  “是!”

  鸣凇随之起立,身形一晃,陪同又一阵冰风消失了。水吟澈独自迎向房门,海色的大氅在残风中飘卷。

  在他身后,窗边,水杯仍静置在茶几上。

  杯底一整坨的冰块冒着丝丝冷气,恰似那一名纯白色的少女,生气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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