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以你为镜
听到这个消息——赵悦馨和张之琛在自己的床上发生了关系——的一刹那，王微安情不自禁地在脑海里想象着那一幕，与此同时心里发生了一种无法停止的厌恶感。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赵悦馨的那张因为羞涩而绯红的脸，也许是因为恋爱的缘故，现在她看起来是那么妩媚感人。尽管王微安觉得赵悦馨现在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越发美艳迷人，但说不出为什么，在她心里，她厌恶赵悦馨现在的样子，尤其厌恶赵悦馨把自己看成她的主人，且自认为有权利干预干与她的任何事情。此时现在，王微安是那么反感赵悦馨，因此她没措施再正视赵悦馨的目光，她畏惧赵悦馨会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对她的厌恶之情，因此不得不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在王微安目光所望的偏向有一个花坛。在夏天，花坛里开满了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的花朵，而现在花都枯萎了，显出晚秋时节的衰败景象。看着那些凋零的花，王微安突然想到渥伦斯基把对安娜的爱比作去采摘一朵花。由现实中的男女关系联想到书本中的恋爱故事，再由书本中的男欢女爱联想到现实中的迷津暗道，王微安觉得所罗门王的那句话言之有理：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已行之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如今名叫赵悦馨的这朵美丽的花已经被张之琛采撷去了。”王微安不禁这样想道，“那么从今往后她会越开越艳丽，照旧逐渐在枯萎？”
这样一想，王微安又不由得转过脸，认真地审察着赵悦馨的容颜。
“她在我的床上和此外男人发生了关系，”王微安又心想，这时张之琛的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生动而生动。“适才却理直气壮地质问我，为什么因为一个老男人而忘记了她的生日。人一旦自私起来该有何等自私啊！她把我深爱的男人说得那么不堪，却不反省一下自己究竟干了何等不堪的事情。然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能接受，我也可以原谅。”
“不用致歉，”随后王微放心平气和地说道，“既然我干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也干了对不起我的事情，现在我们扯平了，所以不用致歉。”
“微安，你真的不生我的气？”赵悦馨突然用歉疚的语气问。
王微安摇摇头。赵悦馨盯着王微安的那张和颜悦色的脸，所有的不快马上烟消云散。现在她完全原谅了王微安，原谅她忘记自己的生日，原谅她没给自己打电话，尤其是完全理解了她为什么夜不归宿。设身处地地站在王微安的立场考虑事后，赵悦馨险些立刻明白了她现在的心境和对李白甫的情意。
“她像我一样其时情不自禁，基础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赵悦馨这样宽容地想道。此时现在，她才开始为自己怕羞，同时也为王微安怕羞。不禁羞红了脸。“适才我那样说她，真是不应该。尤其是用那么粗俗的语言诋毁李白甫老师，更是不应该。我一生气就口无遮拦，这简直是一个不能容忍的缺点，以后必须纠正。”
赵悦馨也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可恶的缺点，当她冷静下来的时候，她也想过要纠正。但是，一旦争执再起，她那邪恶的缺点又会故态复萌，而且越发变本加厉。因此，她虽然一直想改掉这种不良的秉性，却始终没有改掉。因而这种秉性像难缠的恶魔一样，陪同其一生，每次发作，其时伤害别人，而事后折磨她自己。
“微安，”赵悦馨又说，“你和我说实话，昨天你是不是在李白甫老师那里过的夜？”
王微安绝不隐讳所在颔首。不知为何，当赵悦馨知道王微安昨晚确实和李白甫在一起时，内心里竟然发生了一种心花怒放的奇怪感受。这种感受虽然很是强烈，但她冒充意识不到。她之所以不想意识到，是因为她不能意识到。如果她意识到了，她就必须认可自己人性中的邪恶一面。这一面就是：她失贞了，她希望与她有密切关系的王微安也失贞。因为迄今为止她的人生一直是以王微安为镜的。在那面一尘不染的镜子里，她总是能照见自己纯洁无瑕的容颜和无可挑剔的言行举止。如今，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了瑕疵，因而担忧再也不配照那面镜子。可现在，那面镜子自己显现出一个污点，这就使赵悦馨无论在生理上，照旧在心理上，取得了一种近乎快慰式的平衡感。她再也不会觉得自己因为失去了贞操而低王微安一等，因为显而易见，王微安也失去了贞操。她们谁也不必小瞧谁，因为她们都是恋爱中的痴女，也就是傻瓜。这就是为什么当王微安认可昨夜她和李白甫在一起时，赵悦馨会意花怒放。这是一种由内心深处迸发出的难以言说的喜悦之情。
“这么说昨晚你把童贞献给了李白甫老师？”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推测，赵悦馨又急切地问。
王微安摇摇头。
“怎么会这样？”赵悦馨无比失望地说，她完全相信王微安的话，因为王微安从来差池她说假话。“你既然在他那里留宿，为什么没有发生那种事？”
“不是所有在一起的男女都要发生那种事。”王微安说。
“难道你们不相爱吗？”
“相爱就一定要立马做那种事吗？”王微安反问。
现在轮到赵悦馨无言以对了。她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痛苦地感受到不管在哪方面，她都缺少王微安的那种镇定自若、泰然处之的能力。此时现在，王微安依旧是一个不染纤尘的女人，而她赵悦馨却失去了最名贵、最值得珍视的工具。她觉得忏悔，因此怅然若失。但是一想到张之琛的那张英俊的脸，想到他身上的那种让她着迷的气息，她又觉得愉悦而陶醉，刚刚和他离开就恨不得立马冲进他的怀抱，和他拥抱亲吻。这样一对比，恋爱的喜悦战胜了失贞的焦虑，她内心的失衡也就失去了一切意义。
“我没什么好忏悔的，天啊，恋爱的感受太美妙了！现在给我一座金山，让我出让张之琛，我也不愿意。”她快乐地想道，“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无足轻重，只有他才是最重要的，他就是我的生命，我的未来，我的希望。我太爱他了，谁也无法取代他在我心目中的位置，谁也无法知道我究竟有何等爱他。”
“我不知道，”内心独白结束后，赵悦馨又低声说，“横竖我和张之琛做了那种事，因为我们太爱相互了，简直情不自禁。”
王微安没有作声。
“你真的爱上他了？”缄默沉静了一会儿，赵悦馨又问。
“是的，我很是爱他。”王微安绝不迟疑地说，“我现在才明白，爱不爱一小我私家，其实相见的第一面就有了答案。”
“他爱你吗？”
王微安点颔首。关于这一点，她没有多说。因为这是李白甫的事情，她不必多加议论。
“微安，我太开心了。”赵悦馨突然笑吟吟地说，似乎之前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似的。“你还记得吗？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我们总是一起畅想未来自己会找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现在终于有了答案。真没想到，我们险些在同一时间恋爱了。我喜欢上了我的同学，而你喜欢上了我的老师。事情发生得何等突然，又是何等奇怪呀！对了，你以后有什么计划？”
“他让我搬已往和他一起住。”王微安说，“我允许了。而且我也乐意和他一起住。”
“什么？”赵悦馨惊讶地喊道，“你要和他同居？”
王微安点颔首。
“你疯了，怎么可以和他同居呢？”赵悦馨立马反驳道，“你和他同居后，万一他以后不娶你，把你抛弃了怎么办？”
“我没想那么多。”王微安淡淡地笑了笑，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