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想爱你

　　在浅睡状态中，出于一种生命本能的自我防卫意识，当李白甫走进书房来到王微安跟前时，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你回来了？”她疲倦的脸上露出因为睡着了而欠美意思的笑容，然后合上书本，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轻声问。

　　“是的。”

　　“你出去干什么去了？”

　　李白甫抬起胳膊晃了晃他手里的工具。王微安置时明白了，原来他出去给自己买药和暖水袋去了。

　　“其实完全没这个须要，”她谢谢地说，“我已经不难受了。”

　　李白甫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在王微安旁边坐下来，并把手里的工具放在一边，然后扭过脸用异常温柔而平和的目光望着她。

　　“对不起！”王微安突然说了这么三个字。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莫名其妙地问。

　　“为了下午在你办公室发生的事。”她解释道。

　　李白甫露出宽容的微笑，又摇了摇头。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他温和地说，“所以不必致歉。”

　　“我知道我做错了，”王微安说，“越是痛处就越容易被人触及，我明白这个原理，所以我像所有卑劣的人一样，也是这样看待你的痛处的。因此，对不起，请原谅我的鲁莽无知。”

　　“你总是让我受惊，”李白甫接话说，“我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对你了。”

　　现在轮到王微安笑了。

　　“你的心灵想怎么对我，”她说，“你就应该怎么对我。你既要遵从你的直觉，更要遵从你的心愿。”

　　“我想爱你。”李白甫脱口而出。

　　这四个字突然从李白甫一张一合的嘴里倾泻出来，王微安听见倒显得很平静，反而是李白甫自己被自己的话吓到了。他那种张皇失措的样子，就似乎这句话不是经过他的大脑思考说出来，并直言不讳地表达了他的灵魂之愿似的。更像是一种未知的力量假借他之口，说出了这样一个令他感应震惊的心灵愿景。因此，话一出口，这个去年刚刚成为鳏夫的男人，简直难以置信自己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违背自己人生设想的话来。他感应震惊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完全没有想到仅仅半天的时间自己爱王微安已经爱到如此水平，竟然抛却各方面的记挂，情不自禁地向她表达了恋慕之情。正是这一点让他受惊到无以复加的田地。年龄和身份的悬殊使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应羞愧。他正欲说些什么，来缓和激动造成的这种令人既紧张不安又激动万分的窘境，王微安却没给他这样的时机。

　　“如果你认为我值得你去爱，”她平静地说，并没有因为他说他想爱她而激动得昏了头脑。“那么在爱的时候请全心全意地去爱。”

　　李白甫明白，这句话已经给了他绝对的自由。她说的是：在爱的时候请全心全意地去爱。她只要求了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她希望他去意会。而他立刻就意会到了。他并不在意她直截了当说出的这一方面，而更在意的是她是如何考虑她没有说出来的那一方面。而那一方面对他们即将成形的关系来说起着至关重要的决定性作用。它决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暂时的照旧永远的。他虽然希望是永远的，但他知道基础就没有永远，只有现在，也就是此时现在。

　　“是的，还没有开始相爱，她已经想好了退路。”他望着她清澈的眼睛，这样想道。这样想难免有些心酸。“她始终知道没有至死不渝的恋爱，因此只希求爱的时候被真诚地看待。这么一个理智的女人，这么年轻，这么秀美，心灵纯洁得像璞玉。而我的心灵已经充满罪恶的毒素，这样的我该如何去看待那样纯洁无瑕的她呢？”

　　“你是怎么看我的？”随后李白甫用迟疑不决的语气又问。

　　“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王微安认真地说，“从你和我讲述你人生的悲剧那一刻开始。”

　　“那么这究竟是爱呢，照旧悲悯？”他又问。

　　“先有悲悯，后有爱。”她直言不讳地说。

　　他一把把她拉过来，搂在胸口。

　　“我什么都不在乎，”他说，“我只要你待在我的身边，加入我的余生。我向你保证，你所希望的都市发生，你所不希望的永远都不会发生。”

　　“那我以后就能和你住在一起了？”她环住他的腰，用亲昵的口气问。

　　“虽然。”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微笑着回覆。

　　“你不怕别人说三道四，说你找了一个比你穷许多的卑微女人吗？”

　　“傻瓜，我不怕！”他喃喃地说，“我什么都不怕。现在对我来说最怕的就是你不爱我。”

　　“我虽然爱你。”她无比肯定地说。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谁都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搂在一起。此时现在，这对男女的内心很是庞大，他们各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