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庇牙辟牙
去过了舟城渊,原要往魔族去的两人转向了雾狭间。在路上一芙回忆起刚刚在舟城渊所见毒雾,与雾狭间中的瘴气十分相似。她问及如清龙族历劫历程,如清说闯过外界雷阵,舟城渊深处有上古恶兽庇牙助他们化为真龙。
相似的雾气,另有凶兽,难道当年曜央封印舟城渊的手段是将庇牙转移到雾狭间中了吗?为什么不直接诛灭庇牙,反而如此大费周章?
到了雾狭间,此间六十年无人,辟牙谷的封印也随着妋衣的法力而消退,瘴气弥漫,辩不明呼噜兽的声音来自哪个偏向。
一芙:“若这里的呼噜兽就是庇牙,只怕现在的我们都不是对手,不如暂退。”
如清:“不,若它真是庇牙,今日我便要渡劫化为真龙。”
一芙:“如清,有件事我未曾告诉你,步兄和明荼均身世武冶山,彼时掳走我的即是冥府的人。”
如清:“什么?你怎么不早说,那必是他们有私怨,明荼寻机抨击,我们快去冥府。”
一芙:“不,我们贸然前往并无益处。你且去一趟谷山,霖儿他们潜入冥府要比我们容易得多。”
如清:“那你呢?”
一芙:“天已大亮了,我再不回去,若是司命发现了反而麻烦。”
如清:“那好吧……”
一芙:“这朵铃兰……”一芙取身世上最后一朵铃兰。“你且带着吧。”
如清不明所以,但心中急躁无暇多问,接过铃兰便急遽走了。一芙深吸一口气,往西南偏向去了。
长吉脸上稚气未脱,他今年七百岁,六十年前方到魔界时,他觉得很陌生,雾狭间反而更像他的家乡。但也是到了魔界他才知道原来四季轮转,会有差异的景象,原来日落西山,夜幕自会降临。
天兵驻守了一两年就撤走了,然后族长爷爷便突然对盖戈哥哥十分敬重。娘亲常说的话也从“长吉要好好用饭,快快长大。”酿成了“长吉一定要好好修行,掩护盖戈哥哥。”这些话听着不算什么,但是长吉苦修的时候便会忍不住想,盖戈哥哥为什么不自己掩护好自己呢?不外当他看见盖戈也被族长关在房间里看书时抓耳挠腮的样子,他又会觉得盖戈比他还惨。
盖戈哥哥今日就要被正法了,天兵说,盖戈哥哥死后,魔族便可重获自由。可是盖戈哥哥为什么非死不行呢?长吉心中生出一个小小的期盼,尊主消失了那么久,她那么厉害,能不能救救盖戈哥哥。可要是她没来也不打紧,这六十年我有在好好修行,我可以掩护盖戈哥哥。
行刑台下已围满了魔众。盖戈被捆得扎扎实实,像条长虫似的被绑在台中心的架子上。
飞捷在房内掐着点,再过两刻钟便要行刑,天兵却捉了一只花灵丢在他的脚边。
“将军,这只花灵偷偷摸摸的。”
飞捷招招手遣退左右,对花灵道:“是存华派你来的?我知道她一直主张灭族,但天帝既已开恩,只取昧每性命,你最好别再做多余的事情。”
花灵却不应他,只是低着头,满身哆嗦。
一芙心中直呼倒霉,她原是能不被天兵发现悄悄潜入魔界的,怎知体内突然涌入一股力量,超出这具皮囊所能蒙受,登时疼痛不止。她虽不知昧每何时复生了,却能感受到魔众要守护他的决心如洪水过境,正在一点一点吞没众人的理智。
良久,一芙艰难开口:“昧每非死不行吗?”
飞捷眉头一皱,“你不是存华派来的,你是什么人?”
“魔族没有侵监犯界,昧每不是罪人,天界为什么要再杀他一次?”
“胡言乱语,六十年前魔族得赦是因为六千年来循分守己,已赎前罪。但昧每发动战争,罪不容诛,魔族容隐本应同罪,现在只斩杀昧每已是开恩。”
“敢问将军带了几多军力?”
“五百,怎么?”
“五百天兵,三千魔族。”
“你这话什么意思?”
阁楼下突然喧闹不止,飞捷起身检察,魔众皆目露红光,摩拳擦掌。他转头了一眼,一芙的背影特别熟悉。他对房外士兵道,“看好她。”
“是。”
盖戈跪在台上,追念起这六十年种种仍有一种不真实感。众人叫了他几千年盖戈,他不外一介武夫,脑子里时刻只想和强者一较高下。六十年前各人又突然改口说他就是从前的魔尊,他们是为了掩护他才让他隐姓埋名的。族长将魔尊的责任与权力一一道给他听,他只觉得枯燥乏味。
他刚被捕时,族长带着各人跪求天兵仁慈,他觉得怒火中烧,又不知自己在气什么。飞捷接收魔众后,他是出言挑衅与飞捷交过手的,既然自己输了,作为手下败将,现在听凭那人处置惩罚也没什么。
可现在他看见台下诸魔,正与畏惧了数千年的天兵坚持,又生出一种愧疚。
飞捷持枪凌空一挥,一道白光劈在台前,飞尘弥漫,众人被逼退半丈。
烟尘散去,族长道:“我魔族持令以证天道,天道有失,天族不矫枉扶正反向我等挥兵。好,好啊,天要亡我魔族,我魔族叛天又如何?”
语罢,众魔列阵将族长护在中心,族长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竟随之摇晃。飞捷不知这老魔所施何术,但心知不妙,于是又劈下一枪,这一枪居然一个小小花灵挡了下来。
那花灵悬在空中,披散的发丝被气流裹挟飞散,七窍流血,张脉偾兴。
“飞捷,不要。”
她的眼神那样悲切,似乎许久之前,妋衣第一次向他们提及魔族时的样子。
即是这一刻的犹豫,魔族族长完成法阵,状如荆棘的一道黑雾直飞向魔界边缘的那座黑山。他呕出一口鲜血,如释重负。
可天地的摇晃却停了,那黑雾融进山里,没有激起一丝反映。族长怒目圆睁,旋即像是早已料到般笑了笑。
魔众发出悲嚎,一场血战一触即发,又戛然而止。
一道劲风袭向飞捷背后,他一转头,盖戈已挣断了绳索。
族长欣喜道,“魔尊!您回来了!”
可盖戈面无喜色,他一手插进自己体内,看着飞捷道,“我死了,他们就能不受牵连吗?”
飞捷:“不错。”
他自然不想妋衣以命相互的魔族就此覆灭,虽说他们有稍许不配合,但只要完成诛灭昧每的任务,他便能交差了。
闻言,盖戈一用劲,捏碎了自己的心脏。
魔众霎时面如死灰,一时间无法接受眼前景象。原本悬浮于空中的花灵也溘然脱力,单薄的身体飘转落下。
左眼覆着帛带的神明倏忽降临,欲伸手接住那个花灵,接得手上的却是空空的皮囊。这一次,你是真的消逝了吗?
飞捷:“存、太女殿下,你怎么来了?这个花灵是源清宫的吗?”
存华轻轻咳了声,“听闻魔众不满天界审判,所以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