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芙被掳
颜失盯了步知年一天，他无非就是在房内看看书，或是院中赏赏花，怎么看都与凡人没多大区别。
“知——年——兄！”
一听即是一芙，步知年放下手中书册，走出相迎。
“今日辛苦了。”
原本一芙是有些疲乏的，但一见到步知年满脸笑意，便觉得许多几何了。
“不辛苦不辛苦，晚上吃什么呀？”
步知年的厨艺其实一般，但一芙总觉得有种家的味道。
“已做幸亏饭厅了，你去看看合不合胃口。”
一芙欢快地奔向厨房，步知年这才注意到如清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外。
“这是怎么了？”
“你喜欢她？”
步知年一愣，笑道：“一芙女人很像舍妹小时候。”
“你另有个妹妹？”
如清这才觉察自己对步知年也是知之甚少，虽然，除了知道自己是条龙，步知年也并不了解自己。
步知年点了颔首，“况且……”
饭厅传来一芙的声音：“你们怎么还不来？我好饿呀，等不及了。”
“就来。”
人一旦忙碌起来，总觉得日子过得很快。人间戏谑花神仙凡之恋的好戏，天上的正主近日却是忙得头昏眼花。
鹿韭自诩署理绥岛事务多年，处置惩罚寻常事务应是游刃有余。可自从琼蓁宴后，一纸圣谕让储君的身份结结实实落到了存华身上，她便从绥岛被提到了源清宫协理存华。这几日的事情量让她只想自凋而亡。
百结又抱着一摞高过眼睛折子，摇摇晃晃地要走进来。
“站住！”
闻声百结一只脚悬在半空，犹豫片刻，又撤回了门槛外头。
鹿韭倒吸了口凉气，“你是不是偏心了些，净往我这儿搬？”
“我没有，存华那都摆不下了……”虽被折子挡着脸，但也能想象百结一脸委屈的样子。
“那叫桑弄的那货呢？天帝不是让他协理存华吗？天天就在书房喝品茗，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做客的呢。”
原本端庄得体的鹿韭，累极了也是会口不择言的。
“他跟存华共用书房，自然也是摆不下了……”
“好，那你进来。”
百结迈步，一脚踩在一个异物上，没稳住身子，怀里的折子尽数滑落。眼前没了障碍，她才看清鹿韭这一地十几座小山。
“你看看我这哪还能放得下，你给腾腾？”
鹿韭的笑里有杀气。
“放不下放不下，我我我这就拿走了，走了……”
百结收好自己刚刚带来的那一摞，忙撤出屋子。她觉得再晚上分毫，鹿韭就要炸了。于是这一摞公牍又辗转到了存华处。
存华披着一件薄裳，那是昨夜百结覆上的，看来她又是一夜未合眼。旁人都觉存华一贯避世，只有百结知道她有何等想要天帝的位置，为此，她可以支付一切。百结只恨自己在这些事情上毫无天赋，什么忙也帮不上。
“这五十年间谷山周边竟有三百亡魂选择不入轮回？刻命司文书为何未陈缘由？”存华凝眉道：“百结，你去查清楚。”
“是。”百结临踏出门时忍不住转头看了桑弄神君一眼，他正看着存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倾慕存华的小神。
百结到了刻命司，曜央却不在。庞襄将谷山周边五十年间的纪录找了出来。
“五十年前一个红发女鬼在谷山落脚，略有些本事，便有些追随者。我家大人说谷山这个小鬼王太女殿下是认识的，所以才写得简略了些。”
“红发女鬼？”百结取过纪录，略一思索，道：“司命上神忘性也是够大，霖儿既从鬼道，凝棺锁放在她那里几多有些不合适了。敢问司命现可在天府宫？”
庞襄惊道：“凝棺锁？难怪这个小鬼寿数虽短本事却不小。司命大人现正在天府宫中。”
百结告辞，庞襄将她送到刻命司外。
“对了，我听闻妋衣的纸人宁凡在刻命司当差，不知是哪个？”
“他啊，念书读傻了，非要去历经什么人世百态，前几日下凡去了。”庞襄看似嫌弃，眼底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寥寂。
天府宫一如从前，妋衣曾经带来的生机似乎也随着她而离开了。鉴心与无莫心意相通的游戏玩得腻了，两人百无聊赖地守在宫外。数十年来，访客屈指可数，尤其是百结这样的女仙，简直新鲜。
百结道明来意后，便由千愿带往茶室。
“仙子请稍候，鉴心已去请司命大人了。”
百结点了颔首，忍不住多看了千愿两眼。
千愿茫然道：“我的脸上有脏工具吗？”
“歉仄，我只是从未见过纸人真能修成灵，失礼了。”
千愿想起六十多年前妋衣刚死的时候，天府宫热闹过一阵子。那时天界来了几个仙官对着自己指指点点，时不时对自己肌肤上的纹路发出惊叹。
不外已有很久没人再提过了，自己原是个纸人这件事。
“你先下去吧。”
这声音沉沉地击进千愿的心里，她虽然日夜侍奉在曜央身侧，却不常听见他的声音。妋衣死时千愿心中闪现过的一丝庆幸，在往后数十年的时光里时时拷打着她的良心。连同对曜央的喜欢，也被质问得不敢再冒出头来。可是情感这种工具，你越是拼命压制，它就偏生要露出一个小触角来引起一阵阵骚动，让人抓心挠肝，欲断不能。
“是。”
天府宫外天帝原设下的结界还在，不知从何时起这个茶室里多了小结界。
百结再次确认四下再无第三人后，道：“昧每复生了。”
自己同韩夏相继重返世间，昧每能复生也不奇怪，“天帝意下如何？”
“他直接将折子往存华跟前一送，什么也没说。”百结叹了口气道：“存华计划，请旨灭族。”
曜央虽未开口，但一个抬眸便足以表达他的意见。
莫说魔族的自由是妋衣耗尽生命也要追求的，况且现在她还在世，她需要魔族。
“我知道上神的记挂，还请上神放心，此举只为讲明态度，天帝绝不会应允。”
“她可知道她的赌注？”
“人年轻时的莽撞，厥后总需要支付价钱来弥补的。”百结站起身来，施了一个大礼：“从前的事情上神忘记了没关系，但请上神记得太女殿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的的初心。请你，相信她。”
存华来天府宫纪念妋衣时，曾说，“还请兄长收敛锋芒，将储君的位置让给我。”
彼时曜央觉得这句话莫名其妙，不知为何，现在想起，心中突然热血昂扬。迷雾中的数万年岁月，似乎徐徐轮廓清晰。
百花节转眼就到，虽然这些天日日练习累得晚上倒头就着，但一想到今晚演出结束后就能领酬金，步知年已在城东预定了家口碑好的酒楼……一芙心里不禁有些小激动。
“馋鬼，口水擦一擦，过来上妆了。”如清暴力地敲了敲一芙的脑袋，也不知北海温柔可人的舒儿哪里去了。
“来了来了。”
平时排练妆容衣饰略微随意，今日认真妆扮起来，众人又较之前贴合角色了许多，就连媚语儿都美得灵动妩媚。
夜幕渐落，城中灯火辉映，游客黎民夹道翘首。花车徐徐而出，媚语儿戴着面纱，一双美目顾盼生辉，人群传来阵阵欢呼。
花车行至万花楼，一芙翩然落到花车上，二人共舞。门路两旁的喝彩不停于耳。
媚语儿掌心一层薄汗，一芙乘着一个俯身的行动之便，轻声道：“别紧张，会顺利的。”
听她这么一说，媚语儿心更慌了，却是另一种忙乱。
如清饰演的蛆妖进场时，人群一阵惊叫，今年这头蛆也太大了。隔着头套耳边传来阵阵“恶心”、“丑死了”、“想吐”的声音，如清不禁翻了好几个白眼。
直至城东，一切顺利，步知年在高楼之上看着一芙与媚语儿相拥，便知戏快终了。
媚语儿的食指微微勾了勾，长剑徐徐从地面升起，连在剑上的丝线有一点点反光，不外在人群中不细看倒是看不出来。
媚语儿食指一收，那剑霎时加速，直冲一芙。
红影一闪，众人一头雾水，花神人呢？怎么凭空消失了？那道具剑径直“穿过”花魁胸口，媚语儿随机应变，倒在地上，道具见状释放了蝴蝶，花车徐徐没入院中。掌声雷动。
“好！”
“今次是什么手法能做到花神凭空消失？”
“管他呢，我早觉得花神白挨一剑那剧情不靠谱。”
“可是这样如何显得花神挚爱花魁？”
“你懂什么……”
观众看得尽兴，王伯却慌了，这大活人凭空消失，怕不是要摊上人命讼事了啊。再一看暗仓，好家伙，蛆妖、呸、如清令郎也不见了。
原来如清见一芙被人劫走，立即要去追，却看见步知年在高楼上，一时犹豫，照旧决定先去接应步知年。
步知年吃力地随着如清，追至城外，道：“你不必管我，先追上去。”
“可是你一小我私家……”
“快去！”
如清见他愠怒，不再多话，全力追了上去。
被拽着胳膊一路往前狂奔的一芙愣了许久才反映过来，顺着拉着自己的手往前一看，这不是明荼身边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