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又是何苦。”沈江宁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语气决绝的沈江蓠，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设计让公主假死的计划已经被秣陵的其他密探知道，传回南坞国了，王君震怒，昨日传来消息，限我在十日内打探到王陵的事情，若做不到，满门抄斩。”沈江宁的语气听起来很是平静，内容却让沈江蓠平静不下来。
“王君莫不是有病吧！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送死也就算了，这次竟还要如此欺压忠臣！”沈江蓠气得连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王君也是没措施啊，长乐国近来鲜少再进犯汜叶国和承元国了，看似是要休战，但凭着长乐国的野心，定是不会轻易罢休。
所以我和王君都觉得，长乐在等一个契机，一个能一举统一四国的契机，而我们必须在那个契机到来之前，摸清楚南坞被握在在长乐国手中的底牌到底是什么，如此，方可保住我们先祖数千年的基业，你能明白吗？”
沈江宁望着头顶有些黯淡的星星，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不明白。既是我们先祖传下来的基业，那就应该由所有南坞子民配合守护，王君自己干什么去了，那些南坞国千千万万的子民又干什么去了，凭什么就要让你和尹雪两小我私家掩护南坞的基业，他们什么事都可以不做就坐拥你们拿命换来的安宁？”沈江蓠说着说着，情绪就有些激动。
“可你有没有想过，父亲在朝为官，拿的是谁的俸禄？王君日夜操劳，为的是谁的安宁？那些普通的黎民，他们一辈子辛苦操劳，也换不来你从小就拥有的生活。他们交的粮纳的税，酿成了父亲的俸禄，供养着整个国家。我曾说过的，既是享受了权力，便也要肩负相应的责任。而掩护南坞的基业，即是我们的责任。”
“就算是这样，那也一定还会有措施的。”沈江蓠别过头去不再看她年老。
她其实在心里已经认可了年老的想法，可是情感上却照旧无法接受从小便疼爱自己的年老就这么去送死。
“会有措施的，一定会有措施的。”沈江蓠倔强地重复着，看向她年老：“你先不要擅自行动，我回去想措施，年老，你信我。”
“嗯，我信你。”沈江宁朝她宽厚地笑了笑。他其实在心里也没指望沈江蓠一个小丫头能够想出什么措施来，但是看着沈江蓠坚定的眼神，他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个“不”字。
沈江蓠瞧瞧赶回去的时候，远远瞧着楚亦渊房间内的灯似是亮着，她眨了眨眼，再看的时候，就发现整个梓竹苑依旧是漆黑一片，什么灼烁都没有。
她望着漆黑一片的梓竹苑，飞快地在脑海中想出一个战略，转头想想又觉得需得尽快敲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于是，她又生生折回去了，在梓竹苑四周找了片僻静的林子，开始驱动她腕间的银镯子。
没过多久，她三哥那带着困意和怒意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沈江蓠，泰半夜的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是关于年老的，你要认真听。”沈江蓠没有理会她三哥的诉苦，只对着银镯子认真说了一句。
“你说，我听着呢。”见沈江蓠语气认真，沈江辰亦收起了不在乎的态度，语气沉稳道。
沈江蓠将所有的事情捋了捋，然后挑重点同她三哥讲了一遍。
“不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一直到现在才告诉我？”镯子那边传来了他三哥不行置信的声音。
“其时不是说了么，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再说了，把你牵扯进来你也帮不上什么忙。”沈江蓠叹了一口气道。
“那听你的意思是，这回我能帮上忙了？”
“嗯，这回你能帮大忙。”沈江蓠对着银镯子，语气笃定。
“说吧，要我做什么。”沈江辰的语气里有些无奈。
“你资助去求求楚亦渊，就说尹雪的一个很是很是重要的玉佩落在王陵的棺材里了，需要进去拿一下，让他带我进去，我再让年老去求王君用天蚕蛊的力量将年老暂时酿成一只蛊虫藏在我的镯子里，让年老用蛊术去查探王陵的气息，等年老查探到了王陵的不寻常之处，我再冒充找到了尹雪的玉佩，将年老从王陵里带出来。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能明白是能明白，只是，为什么要我去求楚亦渊？”
“我说三哥，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装了，没人会笑话你的，我早就看穿了，而且也决定支持你们了。”沈江蓠一副大姐姐的样子，对着银镯子语重心长道。
“不是，笑话我什么，你又看穿了什么？你现在说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银镯子的另一端，沈江辰已经完全凌乱了。
“你和楚亦渊两情相悦，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我作为一个旁观者早就看出来了。楚亦渊还三番五次讨好我这个小姨子来着。”沈江蓠看着腕上的银镯子，有些无奈道。
银镯子那边平静了许久，才又传来沈江辰有些凌乱的声音：“沈江蓠，你看清楚，我和楚兄，我们俩，都是男的。”
“都是男的怎么了，戏本子里头断袖的情节还少吗？”沈江蓠一脸见责不怪道。
“你看的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有空还不如看看我写的。”沈江辰诉苦着，有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增补道：“另有，就算我和他断袖，那你也应该是小姑子啊，怎么会成小姨子了？”
“因为我觉得你们俩在一起，他才是更有男子气概的那一方。”沈江蓠对着银镯子认真道。
“天哪我到底在和你讨论些什么！”沈江辰顿了顿，理了理思路，这才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道：“沈江蓠，你给我听清楚了，老子不是什么断袖，楚亦渊也不是，他喜欢的人，是你！”
这下轮到沈江蓠凌乱了，她望着自己的手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镯子的另一端，她的三哥还在喋喋不休：“我还以为你愿意去他贵寓，即是已经知晓他的心意了呢！你不知道，他每一次过来找我，问的都是关于你的事情，他记着了你所有的喜好，所有的习惯，看到什么工具会开心，遇到什么事情会生气，还问我你在与君山上受了什么苦，笑话，有我沈江辰在，我会让你受苦吗！”
沈江蓠听着镯子那一端她三哥的话，缄默沉静良久。
她一直觉得自己姿色平平，很少会有男子喜欢，就连慕然，她也做好了千辛万苦找到他却被拒绝的准备。
她怎么都没想到，楚亦渊会喜欢她，可沈江辰的语气又不似作假。
原来，那天晚上的萤火虫，并不是为了讨好小姨子才准备的，这段时间他对她这么好，也不仅仅是因为觉得她是知音，问她病娇令郎和他谁长得更悦目，真的只是在意她的看法，将她的房间部署在他隔邻，也不是为了监视她。
他喜欢她，只是因为她喜欢慕然，而将这份喜欢藏在了心底，只会在日常生活中，鸠拙地对她好，希望有一天能够感动她。
而她又做了些什么呢？从一开始接近他，即是存了利用之心。
利用他接近叶美人，利用他偷偷跑去宫外，利用他资助尹雪出逃，现在还想利用他，窃取他们国家的秘密。
“你这是咋啦？受攻击了？”见她半天没说话，沈江辰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然后又轻叹一声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通了再告诉我。”
说完，银镯子那边便彻底没声儿了。
沈江蓠看着自己的银镯子，又想起了她的四个哥哥。
小时候，每次她被医生人欺负，她的四哥哥哥都市护着她。如今她年老有难，她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王陵只有皇室中人才气进去，而沈江蓠认识而且能说上话的皇室中人，只有楚亦渊。
要救她年老，就只能再一次利用楚亦渊，利用一个已经欠了他许多，却依旧愿意默默包容她的人。
这是最后一次了，沈江蓠想着，等这一次事情圆满完成之后，若是楚亦渊不嫌弃，她愿意一直待在他身边当一个小小的宫女，用一辈子去送还他。
一阵凉风吹过来，沈江蓠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裳，默默站了起来。
“早些回去吧，外面凉。”沈江蓠正在瑟瑟发抖的时候，一件厚厚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楚亦渊的声音随着披风在耳边响起。
沈江蓠回过头，惊恐地看着身后一身白衣的楚亦渊，像是见了鬼一般：“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刚刚啊，我起床找水喝，发现你不见了，就出来找了找，然后就看见你在这里了。”楚亦渊说着，帮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我就是睡不着，想出来透透气。”沈江蓠低头苍白地解释着。
“是因为今日乔老先生的事情么？”楚亦渊的语气听不出丝毫的异样，只透着满满的体贴。
越是这样，沈江蓠的心里就越是难受。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吧。”沈江蓠有些心虚地回了一句，又发现楚亦渊将披风给了自己之后，身上的衣裳有些单薄，便又没话找话道：“很晚了，外面冷，我们先回梓竹苑吧。”
“好，你若是有什么不开心只管同我说，不要放在心里憋着。”楚亦渊的声音依旧温柔，沈江蓠听着却是越发心虚。